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在线阅读:www.biqi.me 一千个深吻 作者:沈沧眉   【宣传文案】   他如夜空中璀璨明亮的星辰   她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那一个   可他说,弱水三千,我独取一瓢。   都会男女爱恨录灰姑娘的不老童话   《爱格》A版5期强档连载引万千读者热追催更   言情界超实力作家沈沧眉心水力作重磅献礼   这一份深情让时光见证以深吻封存   【内容介绍】   时尚杂志编辑甄纯洁因工作机会,结识了身份神秘的阔少风炳辰。他因三年前纯洁的一次无心帮助而念念不忘,再相遇时对她穷追不舍,却发现纯洁对他没有丝毫印象。风君英俊、潇洒、风趣、多金富有,是众多女人的梦中情人,在相处过程中,纯洁也无法抵挡他无边魅力,可却不由自主地逃避他以及那份感情,因为家庭因素造成了她对感情的极度缺乏安全感与危机感,而前男友的劈腿,更是让她对爱情失去信心。   与此同时,多年前她偷偷爱慕的同桌后来成为偶像明星的萧忆山也忽然出现在她身边,对她诸多关照与温柔,更得知他竟然曾经写过情书给自己……   一边是年少时最纯最美充满遗憾的暗恋,一边是浓烈霸道的爱情现在时,在两个同样出色优秀的男人之间,她感情的天平该如何取舍?   【作者介绍】   沈沧眉。天蝎宅女,酷爱美色和电影,喜欢茱莉亚·罗伯茨。   已出版《绯闻女王倾城记》、《大明江湖宅女记》、《破得春风恨》、《杜凉夜的花样年华》等畅销言情作品。   恋恋故人1   纯洁是在飞机上遇见萧忆山的。   他戴鸭舌帽,墨镜,留胡须,穿黑色阿玛尼肩章修身风衣,姿态十分颓废,登机两分钟就仿若疲惫不堪般垂着头,摆出一幅谢绝打扰的模样。纯洁下意识地多看了两眼,没认出来。   飞行途中她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去卫生间。洗手的时候,电光石火一般,突然想起那个颓废男是谁。她抬头自镜子里看见自己惊讶的脸。一时间,有关他情变、酗酒、自甘堕落等负面报道一起从脑海里涌出来,乱纷纷的,孰真孰假,无从知晓。   她对萧忆山的印象还停留在八年前。   他穿白衬衫,黑色束腰小西装,顶着一头凌乱的发,站在台上,低垂着眼眸,唱歌。灯光打在他的头顶时,大屏幕给出面部特写,美到摄人魂魄,密长的睫毛像眼睛的翅膀,温柔地覆盖下来,带着小心翼翼的颤动。   他是对宣传最不合作的歌手,常不按牌理出牌,国内约有八成娱记被他得罪过,但他生得那样美,没有人忍心责备他,人人都纵容他,粉丝们爱他爱到呕心沥血,纯洁也曾是无数粉丝军团中的一个。   那些年,萧忆山红透东南亚,任一专辑都有千万销量,拥有数亿粉丝,歌喉动人至举国披靡,然而却已有五年未出新作。   从卫生间出来,纯洁忍不住又多看了他几眼。   他这副打扮,若说是为了躲避记者,那做得相当成功。只是她很怀疑,今日还有哪家报刊愿意拿他做头条。那群惟利是图的家伙一早就已经抛弃了他。他风头最盛时,万人追捧,一日式微,便是墙倒众人推,下场尤其惨烈。娱乐圈是不缺乏偶像的,江山代有才人出,等着替补他接受朝拜的人太多太多了,萧忆山这个名字已经成了历史。但是,对于纯洁来说,萧忆山是无可替代的。他和她的此生仅有一次的少女时代紧紧联系在一起,任何人都无法取代。   那是十年前。纯洁十六岁,在展鹏中学就读。秋天,班上转来一个男生。一时间,校园的空气都仿佛焕然一新,就连最古板最苛刻的老师到她们班上课,表情都柔和起来。是的,一切都是因为萧忆山。人人都爱这个清冽冷淡的美少年。   但是,这个美少年的功课和他惊人的外貌呈鲜明反比,数学,物理,化学统统不及格。尤其是数学,差得离谱,纯洁觉得他能升上高中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即便如此,老师们都舍不得说太狠的话。班主任常用慈母一般的目光,笑眯眯地看着他说,不要紧,慢慢来。然后转过脸对坐在旁边的她语重心长起来,纯洁,你要帮帮新同学,你可是数学课代表啊。   纯洁的回应是静默。   她因为是萧忆山的同桌,几乎成了全班女生的公敌,就像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当然了,她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因为萧忆山实在太好看了,叫人不安。年幼的少女还没有学会如何掩饰自己萌动的芳心,只能以沉默来抵制。   萧忆山亦是极寡言少语的一个人,那么多女生曲折迂回地讨好他,他只装作不知道,骄傲得高不可攀。那些年,学校里有一条不成文的法则,只有学习好的男生可以傲气。萧忆山以他的美貌打破了规则。   他上课喜欢随手涂鸦,在课本上乱画,写一些散乱、跳脱的词句,看七龙珠、乱马之类的日本漫画。纯洁与他同桌了两个礼拜,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也从不主动和她交谈,像是彼此较劲。直到老师布置了一份社会实践的作业,他们分在了一个组。纯洁作为组长,组织大家讨论,请他发表看法。他说好无聊。然后背着一把破旧的吉他离开。   一年后,他退学参加了一档电视选秀节目,就此一炮而红,成为最炙手可热的偶像明星,整个东南亚的女生都为他疯狂。萧忆山,这世上最耀眼的少年,少女纯洁的初恋情人,几乎也是所有少女的梦中情人。红到如日中天,五年后却忽然像流星一样陨落了,数亿人为他惋惜。   纯洁早已不是昔日的天真少女,但回忆起那段时光,还是不免感到有一些惆怅。十六岁的她是一个胖姑娘,圆圆的眼睛,肥嘟嘟的脸蛋,齐眉刘海。青春期的少女,似乎都有些敏感,常对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缺点耿耿于怀,她对自己的身材很自卑,羡慕那些身材苗条的女孩。   她的改变是在萧忆山离开之后。那一年,她忽然长高了好几公分,小腿变得修长,个子也挺拔高挑起来,婴儿肥的脸蛋渐渐变成了秀气的鸭蛋脸。她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有时候,她照镜子,心里会生出一些小小的遗憾。因为没有让萧忆山看到已经变得漂亮的自己。   当然啦,那都是少女时代的傻念头,现在她是决不会这样想的。少年心事惘然平,她早已不是十年前的青涩女孩,不必为谁长的好看,显得漂亮。她已经能够接纳自己的缺点。书上说,这是成熟的标致。   是的,她已经变成了一个成熟世故的人。在本城颇具名气的杂志社谋得一份待遇不错的工作,生活正向她展开美好的一面。   ***   飞机抵达圣罂机场。纯洁的手机收到卓越的简讯说,还在公司开会,不能接机。她静默半晌,微微苦笑一下,拖着行李箱去外面等的士。   夜晚的机场人不是很多,她看见萧忆山上了一辆凯迪拉克,来接他的人是Eric,年过半百的音乐制作人。当年,正是他一手捧红了萧忆山。现如今,萧忆山在沉寂五年后,再次回到国内,这位昔日伯乐前来接机,意味着什么呢?   纯洁的职业敏感不禁蠢蠢欲动,嗅出一些不寻常的信息。   作为一个纯粹的粉丝,她当然希望萧忆山复出,毕竟像他这样养眼,唱得又好,又有才华的歌手不多见。如今的一些青少年偶像,简直不知道他们在唱些什么,就像此刻的士司机所播放的某女歌手的单曲,宛如魔音穿脑。   纯洁靠在后座上,忍不住闭上眼睛。   恋恋故人2   翌日清晨,进了杂志社,发现办公室的女性都在八卦萧忆山。她打开电脑,登陆MSN,页面跳出资讯框。娱乐首条就是萧忆山回国的消息。   莉莎激动地大声嚷嚷:“我要第一时间采访他,以尝多年夙愿。”   年纪稍长、资历较深的苏珊抬头笑道:“有这么夸张吗?”   莉莎双手抚胸做夸张状,“当然啦,他是我二十五年来唯一的偶像,他的每一张专辑我都有收藏……”   苏珊骇笑:“你唯一的偶像可真多。”   舒婷也在旁深表赞同,道:“老实说,国内的这些男明星,确实还属萧忆山长得最好,气质出众,又有神秘感。那么多痴情少女渴望知道他的消息,哎,我们可以做他的专访哎……”   莉莎立刻拍掌同意,怂恿她,“你去跟凯瑟琳建议吧,下期的专访就做他。”   苏珊起身整理一下发梢衣领,不以为然道:“他长的再帅,也不过就是一个过气明星,凯瑟琳是不会对他感兴趣的——时间不早,我得去摄影棚,不跟你们八卦了……”说着,就提起她那只真伪难辨的银白色古琦包出门去了。   莉莎继续对着电脑上的萧忆山发花痴,忽然抬头对对面的纯洁道:“唉,你知道吗,我当初之所以会进这一行就是因为他啊……”   纯洁头也不抬,道:“你中毒了。”   莉莎的表情十分陶醉,“是啊,他就是我的毒药。他要是复出的话,我一定要做他的访谈,我要问他的初恋,初吻,初夜……”   “这是时尚杂志,还是八卦杂志啊?”纯洁笑起来。   “管他呢,反正是读者最想看的。”   纯洁笑笑,不再答话,屏幕下方的MSN显示卓越登陆,她正准备点开对话框,和他说话,他的状态立刻转为忙碌,她没来由的有些生气。   直到午饭过后,他才发了笑脸过来,询问她这两个礼拜的旅程情况。谈话是断断续续的,她说了一堆,他则是间隔五分钟、十分钟才回上两句,又有事要出去。纯洁顿时兴味索然,干脆关了MSN,专心工作。   ***   办公室里八卦萧忆山,本来只是茶余饭后的消遣。没想到的是一个礼拜后的选题会上,安妮真的提议专采萧忆山。她亦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他的新专辑很快就要上市,而近日的网络投票显示,盼望他复出的粉丝已到达五十几万,各大网媒都在为其复出造势,他是时下最热的热点。   大家谨慎地讨论了一番,最后主编凯瑟琳点头表决,询问:“那么,由谁来负责这件事?”说着眼睛看向纯洁,但莉莎已经第一时间举手,铿锵有力地:“我,我去!”   凯瑟琳的目光移到她脸上,略顿一下,简洁说了句:“好。”   莉莎顿时就像打了鸡血,脸色都红了,眼睛也比平时亮,控制不住的流露出喜悦表情,朝对面的纯洁猛抛媚眼。纯洁眨了眨眼睛,表示恭喜她。   会议一散,莉莎就拉着纯洁陪她去购物,要为自己挑选两件名牌服饰。   纯洁建议她穿杂志社借来拍片的样品,但她毅然决然地拒绝了,一副大无畏的样子,要为萧忆山视钱财如粪土。不过,在逛了几个名牌店之后,她就不那么大无畏了,最后在纯洁的“再三”建议下,购了两件名牌小饰品,也算是对得起萧忆山了。   晚上近十点,两人吃了便饭,准备打车回去,在路口站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一辆空车,无奈去乘地铁,路过一家西餐馆,纯洁忽然看见路边一辆车,十分眼熟。   她绕过去看了一下车牌。没错,是卓越的。   于是很高兴地拿出手机拨电话给他,响了三声之后,电话被挂断了。   通常他有应酬时会挂断,稍后找借口走开,再回电给她。纯洁很耐心等着,顺便告诉莉莎,自己的男朋友在附近,可能载她们回去。   果然,三分钟后,卓越回电了。他说:“我在开会,稍晚打给你。”   纯洁一愣:“你在公司?”   “是啊,在开新品研讨会。”   “都这么晚了……” 纯洁又转头看了看那辆雪佛兰,   “没办法啊,我回家再打给你,早点休息。”   “……”   纯洁挂了电话,举头四处一看,寻到一间装修雅致的西餐馆,心里涌起一股冲动,想要进去确定一下,但两条腿却像钉子一样钉在地上。   车子在这里也说明不了什么,万一是别人开他的车呢;再则,倘若他真的在里面,也只是让彼此难看罢了。   莉莎凑过来问道:“怎么样?你男朋友怎么说?”   纯洁勉强笑了一下,道:“他有事,不太方便……”   ***   晚上回去,纯洁有些心神不宁,想发信息详细问问,又碍于自尊。她素来以洒脱与冷静自居,羞于与那一类死缠烂打的怨妇为伍,主张情人之间应该保有足够的空间。如今,这套理论反倒把自己弄得两难了。   直到第二日上班,卓越才终于从MSN冒头,发来消息解释说,昨天回去的太晚,怕吵到她休息,所以没打电话。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纯洁反而更加火大,立刻叉掉对话框,下线。这种烂到毫不用心的借口,她是连看也不要看的。   稍后冷静下来,心底便隐隐冒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卓越是家中独子,家境富裕,养成了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他的前途是被规划好的,接管家族企业,并将之发扬光大,是他毕生的重任。   纯洁光知道卓家有钱,但究竟富裕到什么地步,并不是太清楚,好像在外地还有两家工厂吧。她与他交往的时候,并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因素。   那时是在英国,周围富裕的留学生也有不少,他们找女朋友未见得是以结婚为前提的,她和卓越一起亦早有心理准备。反倒是他们回国后仍在一起,叫她的两个闺蜜略觉诧异。   他们结识于一个留学生舞会。后来,他通过朋友的Facebook找到她,不知是时间过剩,抑或是生活中没有其他的娱乐消遣,经常给她留言,免费奉送一些英式小笑话。两个礼拜后,他约她出去,她去了。三个月后,他们确定了男女朋友关系。与她想象里的爱情相比似乎快了一些,其实对比其他留学生,已经算慢的了。   他比她年小一岁,性格外向,活泼开朗,属于那种阳光男孩型,开一辆雪佛兰轿车,据说副驾上曾载过很多女生,其中不乏金发碧眼的洋妞。纯洁有时也纳闷,不知他何以钟情自己。   她是那种相对严肃的女生,因为家境普通,所以读书格外拼命,业余给报刊撰稿,写些文艺评论类的文章。生活上理性得一丝不苟。她那一种美也是中性的,纤长身材,短发,精光透亮的眼睛,有种介于理性与热情之间的气质。这种气质令她与众不同。——当然,这句话是卓越说的。他还说,她的身上有一种清艳,自己第一眼就被她吸引。   纯洁只当作是情人间善意的恭维。她对他的感觉,就像是杂志上说的那种,比喜欢多一点,比爱情少一点,谈不上有多么爱他,但因为她把全部的精力都用来读书,二十四五岁了,还没有谈过一次像样的恋爱,也觉得有些遗憾。   卓越的出现恰是时候,外形不错,性格开朗,她允许自己去试一试。闺蜜都说他是个花心大少,不可取。但是,她在这个想恋爱的档期里,没有遇见更合适的人选。当然啦,私心里或许是想挑战一下自己的魅力也说不定。每一个遇见浪子的女子或多或少都有类似的心理,觉得浪子以前的女人不过是他的序曲,自己才是主打歌。   虽然说卓越花名在外,但纯洁尚未发现他有什么越轨行为,不知道是确实工作太忙,或是隐藏得太好。她自己工作也相当繁忙,因是时尚杂志的编辑,工作时间极不稳定,出差是家常便饭,周末极难得休息,偶尔得一点空,都恨不得睡死过去,简直连□都没有了。   在这种情况下,卓越即便真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也不可能知道。   不过,她这个人迷信自己的感觉,在情感方面,有一种奇怪的自恋和自命的洒脱,自觉能够接受任何的结果,故而乐得大方,不去盘查他,只觉得该来的事情总是要来的,单方面的猜测也只是徒增烦恼。   她闭一下眼睛,轻微地摇摇头,甩掉这些烦心事,打开手边的备忘录。   又是忙碌的一周,周三有个知名品牌店开业,周五晚上还有一场珠宝公司的新品发布会。   恋恋故人3   周三,纯洁去参加那个开业庆典,没想到萧忆山也来捧场。   这是他回国后的首次公开露面,穿修身黑色西装,身材清瘦挺拔,看起来俊朗雅致,修剪过后的胡须,添了几分成熟男子的内敛和沉稳。依然很不爱笑,偶尔牵动一下嘴角,就令记者们的摄像机疯狂,整个过程,简直有些喧宾夺主。   现场的人很多,很多记者抢着采访他。   纯洁将他从头看到尾,深觉老天不公,实在太厚爱他了。她不知道萧忆山有否看到自己,她是拉不下脸去攀交情的,活动一结束就回去了。   等她回到公司,网络上竟已经有了视频新闻。   莉莎非常懊悔没有去那个庆典。   ***   周五有一场珠宝发布会。   纯洁特意穿了一件漂亮的绿裙子。结果天公不作美,竟然下起了绵绵细雨,让刚刚回暖的气候又降了回去。她一向爱身体胜过爱靓,便换了套黑色长裤套装。   雨天的出租车也特别紧俏。她撑伞在雨中等了约有一刻钟,都没有等来一辆无人的士,只得去等公车,谁知公车也姗姗来迟,路上又堵,赶到杂志社已经迟到了四十五分钟。   但是,办公室一个人也没有。不知道是集体迟到,还是全都出去干活了。她刚坐到椅子上喘了口气,电话就响了,纯洁接起来一听,是凯瑟琳找苏珊。   她刚表示:“苏珊不在——”   凯瑟琳便立刻打断她,“你十点半到时光酒店的咖啡馆找我!”说完不等她的回答,已经挂断了电话,非常典型的凯瑟琳风格。   纯洁挂上电话,忍不住撇一下嘴。但是看一下时间,连忙又提起刚刚卸下来的包,匆匆出门去了。十点半,从杂志社到时光酒店,又是打车非常困难的下雨天,没时间给她磨磨蹭蹭了。   等她从时光酒店的电梯里走出来,时间已经是十点三十五分。   凯瑟琳是最讨厌别人迟到的,纯洁可以想象她的表情,忍不住暗自叫苦:该死的黑色星期五。   但是,当她的目光越过人群,找到凯瑟琳的时候,她正笑得满面春风。   纯洁进杂志社一年多,从来没有见过她笑得如此灿烂。她出生富裕,毕业于国外知名时装学院,曾在英国顶级时尚杂志社工作过,为人严肃,永远是一身香奈儿套装,把国际时尚主编的范儿学到十足,相当冷艳。   此时,与她同坐的是两男一女。那女的脖颈细长,消瘦香肩,浓密的金色卷发,看侧影似乎、依稀、仿佛是近日风头最盛的国际名模爱娃。   那两位男士背对着她,一个身着白衬衫,黑色长发在脑后用铅笔挽了个松垮的发髻,别具风情。该君纯洁认得,正是近来声名大噪的设计师易尔阳。   另一个身穿春绿色薄毛衣,坐在金色女郎的身边,伸展右臂搭在真皮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沙发,仿若无聊,姿态相当慵懒。   纯洁的脚步不禁有点迟疑。   凯瑟琳已经看见她,招手示意她过去,另外三人都侧过头来看她。这一下她看得很清楚,金发女郎确实是国际名模爱娃,真人更显清瘦。   凯瑟琳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因为她的迟到而生气,甚至很宽容地往里面移了一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   纯洁连忙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凯瑟琳介绍她是杂志编辑。   易尔阳看着她,笑着打趣一句说:“很有前途的职业。”   纯洁对他笑了笑。   她与他接触过几次,知道他比较随和。   侍应生过来,俯身递上酒水单,声音轻柔地问她喝点什么。   她翻开来粗略看一下,要了一杯咖啡。   侍应生微笑着请她稍等。   此时,对面的另一位男士忽然道:“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嗓音醇厚又性感,普通话说得非常标准,字正腔圆。   纯洁抬起目光,看清他的脸容,心底禁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这人简直英俊得离谱,轮廓鲜明的五官,性感的唇,妖艳的双色瞳仁,是个混血帅哥。   他把手臂从沙发靠背上收了回来,收起一双修长的腿,坐直身体,含笑望定她。纯洁这才注意到他穿了一双拖鞋,粉色的流氓兔拖鞋,在这所有人都衣着整齐的高级咖啡馆,他随意得不像话。   纯洁生平最尴尬的一件事,就是向别人作自我介绍。她这个名字自小到大就是同学们取笑的对象。于是,她微笑道:“我姓甄,您可以叫我的英文名,珍妮。”   “我叫风炳辰,英文名叫恰克,”他微微欠身,朝她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   纯洁略略觉得有点意外,自觉并非重要人物,但还是起身递手和他相握。   谁知他并没有马上松开,又问了一句:“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纯洁愣住了。   她微微凝眸,假意想了一下,笑道:“应该没有。”   他依然没有放手的意思,含笑问道:“我觉得甄小姐有点面熟呢……”   “是嘛?但我真的没有印象,不好意思。”   纯洁的手指被他握住,眼见旁边三位的视线全集中在自己身上,忍不住脸颊发烫,手指在他掌心微微动了一下,示意他放手。   “那可太遗憾了。”他笑着松开她的手。   纯洁落座,在心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握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对方长得太好看了。   她想自己的脸一定红了。   这时候,爱娃忽然道:“恰克,我有点累了,想回房休息。”   说着就站起身来。   凯瑟琳连忙起身相送,请她休息好。   易尔阳也站起来和恰克道别。   但是恰克特意和她道别:“再见,珍妮。”   纯洁略觉惶恐,忙微笑颔首。   他们走后,凯瑟琳和易尔阳开始谈正经事。   纯洁赶紧拿出笔记本,把他们讨论的内容记下来。   原来易尔阳为风萍设计制作的婚纱即将完工,凯瑟琳趁机推出婚纱主题。   风萍目前是圣罂市最炙手可热的名人。她的未婚夫唐迦南,乃是亚洲首富唐湛的二公子。她本人亦是时尚界的知名人士,曾接受过是时尚教父安德鲁的专访。她是唯一一个既不是明星也不是名模,却能登上国际顶级时尚杂志封面的女人。国内媒体一致称她是谜一样的女人。她和易尔阳的私交甚好,公开场合多穿他设计的服装,婚纱也由他设计制作。更重要的是,她并不介意婚纱提前曝光。就连向来吝于夸赞他人的凯瑟琳都忍不住赞她平易近人。   ***   午饭是在时光吃的,价格昂贵,但物有所值。   饭后,搭乘凯瑟琳的车回杂志社。凯瑟琳问她,“你认识恰克?”   纯洁自嘲地笑道:“怎么可能呢,像他那样的人,见过一次是不会忘记的。”   凯瑟琳略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也笑了,“这倒是实话。”   纯洁因为他和爱娃在一起,问道:“他是模特吗?”   凯瑟琳嗤笑了一声,“你觉得他像模特?”   纯洁听出她的语气有点儿讽刺意味,笑道:“我只是觉得他那样的条件,不做模特太可惜了。”   凯瑟琳弯起嘴角,不再说话,扭头看向窗外。   纯洁深知主编大人的冷艳孤傲风格,也闭嘴不语。   回到办公室,她把笔记本上凌乱的内容整理打印出来,交给凯瑟琳。   然后凯瑟琳和总监摄影师等人讨论。   她回办公室准备晚上的珠宝发布会。   莉莎因为上次错过了萧忆山,这次一定要去。还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着公司借来拍片的最新春装,喷了香奈儿的香水,看起来确实很有范儿,优雅迷人。   但是,令她失望的是,这一次萧忆山没有来。不过,她得到了一个很大的补偿,因为最受时尚杂志宠爱的国际名模爱娃当晚竟也大驾光临了。   “他们居然请到了爱娃?是怎么办到的?”莉莎在她的耳语惊呼,   “我也不清楚,但我想这其中大概少不了金钱的作用吧。”纯洁微笑道。   “少卖弄你的幽默感,”莉莎打了她一下,“我们等一下去找她合影吧?”   “你自己去吧。”   “拜托!她可是爱娃。”   “所以我才把机会留给你啊。”   “别这样……”   “我要去一下洗手间。”   “喂——”   “马上就回来。”   纯洁丢下她,出了发布厅,转入洗手间。   待到再出去时,忽然发现对面的墙壁上斜倚着一个人。   还是上午那身春绿色休闲毛衣,黑色长裤,拖鞋换成了皮鞋,简简单单的两件衣服被他穿得风生水起,漂亮的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语气极随意地打招呼:“嗨,珍妮。”像个老熟人。   纯洁心里感到诧异,脸上却极镇定,“好巧啊,您是陪爱娃小姐来的吧?”   他微笑道:“事实上,我是因为珍妮小姐才来的。”   纯洁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您可真会开玩笑。”   “否则我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或许您正好要上洗手间……”   “女洗手间吗?呵呵……”他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等这个无聊的发布会结束之后,你介不介意一起喝点东西?”   纯洁怀疑自己听错了,错愕顷刻随即笑道,“您开玩笑吧?”   他也故作惊讶,扬眉道:“不是吧,像你这样美丽的女士,应该很习惯男性的邀请才对?”   纯洁被恭维得受宠若惊,不知该作何反应。   看看,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帅哥对她感觉很好,好到想要跟她一起喝点东西,而与他同行的女伴则是男人们公认的性感女神爱娃,呵呵……太诡异了。   她暗吸了口气,微笑道:“恰克先生,不管您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我恐怕要让您失望了。”略顿一下,忍不住把话锋一转,“不过,我相信像您这样的男士,应该有很多女性愿意和您喝点什么。”   “谢谢你拒绝我之后的安慰。”他看着她微笑。   “我必须进去了,再见。”   她刚一回到大厅,就被莉莎紧紧地抓了手臂,她像个八爪鱼一样附在她身上,激动得两眼放光,“那个帅哥是谁?”   “什么?”   “别装蒜!刚刚和你说话的那个帅哥,快说!”   纯洁拍掉她的手,“你先放手,不要影响咱们杂志的形象。”   “快点从实招来。”   “他是和爱娃一起来的……”纯洁把时光酒店的事对她说了一下,又道,“只是随便打声招呼,我对他一无所知。”   莉莎听后极度失望,啧嘴道:“我就说嘛,像那样的帅哥是不可能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的,通常都是出现在梦里。”   纯洁扑哧一声笑了。   当晚的活动,爱娃只停留了短短一刻钟,但她光芒万丈,光彩照人,全场都为她倾倒,相信该珠宝的品牌价值也得到了相应的提升。   纯洁也很感谢,因为有了她,稿子会更好写。   偶遇贵人1   翌日周六,原本打算睡一整天的纯洁却在清晨十点被莉莎的电话吵醒,恨得她咬牙切齿,“我要与你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   莉莎也十分委屈,哭诉道:“江湖救急啊,萧忆山即将去日本,他的经纪人让我今天就把采访做了。”   “你不是早就盼望这一天了嘛,而且你准备得那么充分,对他了如指掌,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纯洁打着哈欠安慰她。   “计划赶不上变化啊,我和摄影师约定的时间是下周五,你知道像戴维这样的摄影师,都是要提前预约的……”   “你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摄影师,我也爱莫能助啊。”   “我要你赶紧去帮我找一个。大家同事一场,我也帮过你的。你知道这次访谈对我意味着什么,千万不要搞砸啊!”   “……”   “好啦,我现在要去酒店见他,你赶紧去找摄影师吧。”   “……”   纯洁无奈,一边翻开手机通讯录,一边拉开衣橱挑衣服。   五分钟后,她披着湿漉漉的头发,飞奔下楼去拦出租车。   坐进出租车就开始不停地打电话。如今稍微有点名气的摄影师都得提前预约,她打给戴维,他根本不在本市。   半个钟头后,她到达时光酒店,拨打莉莎的电话已提示关机。想必是和萧忆山见面,为免访谈受到骚扰,关机以示尊重。   她坐在大厅的沙发里继续打电话,给她所知道的每一个摄影师打。但他们不是没开机,就是转入语音信箱,接电话的都是助理,语气傲慢地告诉她,最近一个月的日程都排满了。   她又打给相熟的朋友,请他们帮忙介绍联系。   打完最后一个电话,她合上手机,靠在柔软的真皮沙发里,揉揉太阳穴,一大早就这么费神,很需要来一杯热饮。   然后,就像是魔幻般,一杯散发着浓浓香气的咖啡递到了面前。   服务生亲切的微笑道:“小姐,您的咖啡。”   她惊讶地看着他:“搞错了吧,我没要咖啡……”   “是风先生帮您叫的。”服务生放下咖啡,伸手朝身后示意。   纯洁顺着他的手势望过去,看见白衣黑裤的男子,穿着一双标志性的拖鞋悠闲走了过来,俊秀无俦的脸上挂着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真巧,谢谢你的咖啡!”她微笑着说,然后端起咖啡浅浅地喝了一口,心里感到诧异:就算他住在时光酒店,但接连两天都遇见,也未免太巧了点。   他姿态随意又很自然地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纯洁立刻嗅到一丝淡淡的清凉的香气,说不出是那一款男士香水,单单觉得清逸迷人。她放下咖啡杯,想不出说什么,便问道:“你的名字是哪三个字?”   “春风的风,炳著的炳,就是光明显著的意思,辰是——”他假意想了一下,道,“唉,借你的手机给我,打出来给你看……”   纯洁果真把手机递了过去。   他接过去,用修长的手指按了一会儿,再递回给她时,屏幕上不但有了风炳辰这三个字,还多了一组号码。   纯洁不由得失笑。   风炳辰微笑着问:“我看你一直不停地在打电话,遇到什么事了吗?”   说到这个,纯洁就忍不住想要叹息。   “我今天必须找到一位摄影师,但好像全城的摄影师都罢工了。”   “或许我可以帮忙。”他微笑道。   “真的吗?”   “我认识一个摄影师,他最近正好有空。”   纯洁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需要有一定知名度的摄影师。”   风炳辰微微蹙起眉峰,略作沉吟道:“他好像也有一点小名气吧?”   “是谁?”纯洁连忙追问,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叫Steven Fong,我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   “Steven Fong?”纯洁惊呼出声,“天啦!不知道Steven的人还能在时尚界混吗?你居然说他只有一点小名气?”   “……”风炳辰微笑不语。   “你不是开玩笑吧?”纯洁又疑惑起来。   “当然不是。”   “但他不是在欧洲吗?”   “他最近自告奋勇,要帮人拍摄婚纱照,所以回国了。”   纯洁激动起来,“那真是太好了,能够请到他,我们太荣幸了,那就请你立刻联系——”说着忽然停住了,因为她想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是资金问题,Steven Fong是时尚界价格最昂贵的摄影师之一,她们那点预算根本支付不起。   风炳辰看了看她的表情,问道:“怎么?”   纯洁尴尬地笑了一下,有点难为情地说:“呃,听说他的价格非常昂贵,我们恐怕……”   “哦,这个好说,”风炳辰笑起来,“我想看着我的面子上,他会算便宜一点的。”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他打个电话。”   他说完,起身走到吧台前去打电话。   纯洁松了一口气,重新打量他。   身材清俊挺拔,有一头浓密且富有光泽的美丽卷发,衣着简约随意,言行举止都透出一种贵族才有的悠闲慵懒气质。她身为时尚编辑,熟知各类名牌,却看不出他穿的属于哪门哪派。   这是一个神秘的男人。而且谈吐优雅,风度翩翩。   这时,风炳辰转身对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纯洁连忙报以微笑。   稍后,他回来道:“好了,他答应帮忙,一会儿就下来。”   纯洁一怔,“哦,他也住时光酒店吗?”   风炳辰笑着反问:“圣罂市还有比时光更好的酒店吗?”   纯洁又尴尬了一下,伸手端起咖啡饮了一口,平复一下有点混乱的情绪,方才道:“你帮了这么大的忙,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那我可要好好想一想了,”他拖长声音,戏谑般对她眨了眨眼睛,他有一对深邃美丽的眼睛。纯洁看得惊心动魄,连忙又喝了一口咖啡,却听他悠悠道:“那就以身相许好了。”   纯洁闻言,一口咖啡呛在喉咙里,大声咳嗽起来,手里的咖啡也洒了出来。   风炳辰赶紧抽出桌子上的纸巾帮她擦拭。   她急忙摆手,窘得恨不得有条地缝可钻。   她咳得停不下来,脸颊浮起两朵红晕,身上和头发都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风炳辰待她的咳嗽渐缓,方才道:“开个玩笑,请别介意。”   纯洁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却又不能和他计较,只好看向别处。   她咳得眸生滢光,本就明亮的眼睛越发清澈透亮,这一眼十分妩媚,风炳辰不由得心中一动,微笑道:“那就请我吃饭好了。”   “我怕自己会噎着。”   “那就用珍妮式的感谢方式吧,我都乐于接受。”   “……”纯洁无言以对,转移话题道,“对了,爱娃小姐呢?你不是陪她一起来的吗?”   “究竟是什么让你觉得,是我陪她,而不是她陪我呢?”风炳辰微笑着反问。   纯洁暗自咬一下牙,觉得这家伙好难应付,但脸上却不动声色,含笑道:“大概是因为你表现得风度翩翩,很像一名贴心的护花使者,所以给我造成了这种感觉,如果不是,请原谅我的冒昧。”   这番话既恭维了他,又开脱了自己。   风炳辰没有说话,但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却流露出笑意。   沉默顷刻,他又道:“要不要帮你叫一份早餐,边吃边等?”   纯洁因为他的过分体贴而感到有些不安,连忙道:“不用了。我得打电话告诉他们,摄影师找到了。”说着翻开手机找号码,一边又抬头对他笑了笑,“我猜他们听到Steven Fong的名字,没准会激动得晕过去。”   风炳辰见她这样高兴,不由得撇了撇嘴,道:“真希望我就是Steven Fong。”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就有一把清朗的男中音接口道:“太好了!我们互换身份吧,我十分渴望体验一下风大少的生活。”   纯洁抬头见到一位玉树临风般的男子,连忙又挂断电话,但是还不等她开口,他已经抢先一步说话了,“我想,你一定就是珍妮小姐吧?”   纯洁受宠若惊,微笑道:“是的,您好。能够请到您,是我们莫大的荣幸!”   说着伸出右手要与他相握。谁知他竟握住她的手,轻轻地翻转过来,在她的手背上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一下。   纯洁大出意料,一时不由得怔住了。   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又让她尴尬起来。   他说:“风大少不惜牺牲我的睡眠来讨珍妮小姐的欢心,我想,你对他来说一定非比寻常,你知道吗?在这个星球上,能够差遣风大少的女人几乎已经绝种了……”   “君浩!”风炳辰出声打断他,“你不要再耍宝了!”   他对纯洁做了一个鬼脸,“你都看到了……”   纯洁只能微笑,“您可真幽默,Steven先生。”   “叫我君浩吧,方君浩。”说着就在对面的沙发里坐了下来,打了个响指招呼服务生,“咖啡!”然后又转向她,“那么,珍妮小姐为哪家杂志工作?”   纯洁笑了一下,从包里拿出名片递了过去。   方君浩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叫甄纯洁?!”   听到这三个字,风炳辰的唇角也禁不住荡开一道笑纹。   纯洁无奈,故意板着脸孔,正容道:“名字和身体发肤一样,都是父母所赐,请不要取笑。”   方君浩依然笑意难耐,连连点头道:“这是一个好名字。”   “谢谢,我也觉得这是一个好名字,只不过我们大多数国人的审美标准都太狭隘了。”纯洁微笑着说完,又道,“不好意思,我得去打个电话。”   她起身走到一旁,拨那个刚刚没有拨出去的电话。   等她讲完电话,服务生也已经为他们备好了三杯咖啡。   方君浩问起拍摄内容,她便把萧忆山的情况说了一遍。   风炳辰插话道:“萧忆山很红吗?我怎么都没有听说过……”   纯洁窘住了。   方君浩嗤笑一声,道:“他是男性,你不知道是很正常的。”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纯洁又窘了一下。   风炳辰蹙眉瞪他一眼,学着纯洁的语气道:“请不要取笑。”   纯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把萧忆山的情况简单地描述了一下。   她正说着,正主儿终于露面了。   2   萧忆山从电梯处转了出来。穿银灰色衬衫,身材清瘦,略显凌乱的发式,墨镜遮盖了整个眉眼,显得鼻梁格外秀挺,下巴有一圈淡淡的胡须,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性感。   他身后还有一位男士,约有四十岁,白白胖胖,戴黑框眼镜。不知是助理还是经纪人。莉莎也跟在后面,两颊绯红,那朝拜偶像的激动之情想必还没有平复。   纯洁起身迎上去。   莉莎对萧忆山介绍说,“这位是我同事,甄小姐。”   他戴墨镜,纯洁从那锃亮的镜片上面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脸,她不知道他是否在看自己,更不知道他是否认出了自己,只能微笑道:“萧先生您好!”   萧忆山静默片刻,伸手摘掉墨镜,道:“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纯洁怔了一下。   其他人也都怔住了。   “还过得去。”她笑笑。   “有空一起吃饭吧?”   “呃,”纯洁略微有点吃惊,但还是点了点头,“好。”   莉莎按捺不住一颗炽热的八卦之心,问道:“你们认识吗?”   纯洁正要回答,萧忆山已经笑道:“我们是青梅竹马。”   纯洁又窘了。同桌也能叫青梅竹马,那这世上的青梅竹马未免也太多了吧。   不过,他笑起来还真是漂亮。   莉莎果然惊得合不拢嘴,瞪圆眼睛看纯洁,看那表情似乎准备当场声讨她了。纯洁连忙道:“莉莎,我请到了国际知名摄影师Steven Fong。”   说着朝身后的方君浩示意。   莉莎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惊呼道:“Steven Fong?”   闻言,萧忆山和他身后的眼镜男也都不由得侧目。   方君浩很随和地举手和他们打招呼。   那名眼镜男立刻快步走过去,用流利的英文做自我介绍:“我叫Leon,是萧忆山先生的经纪人,非常高兴认识你。”   方君浩伸手和他相握。Leon又转头示意萧忆山过来打招呼,他走过去却把目光投向风炳辰,“这位先生是……?”   这个问题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想知道的。   因为他的气场太强大了,尽管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站在,却让人无法忽略。他天生是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人。   方君浩正准备说他是自己的朋友,谁知他主动介绍说:“我姓风,纯洁的朋友。”   这时候,客房经理领着两个服务生,把方君浩那套贵重的摄影器材拿了下来。   那经理走到他跟前,很恭敬地说:“大少爷,需要派人跟您一起去吗?”   方君浩摆手拒绝,“把器材拿到车上就行了。”   纯洁比较敏感,听到“大少爷”三个字,想起时光酒店的大老板正是姓方,他该不会是方董的儿子吧?   她神游天外,忽见方君浩看向她,挑动浓黑的眉毛作询问状,连忙回神道:“怎么了?”   “你们那边有助理吧?”   她连忙点头,“有啊,我就是助理。”   方君浩不由得笑起来,“那我们走吧。”   纯洁正要跟出去,风炳辰扬声提醒她,“别忘了我们的约会。”   她听得脸上发烫,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忆山却忍不住又看了看风炳辰,对他点一下头,便抬腿步出了大厅。   酒店的服务人员已经把车开到门口等候有一会儿了。   ***   他们走后,风炳辰乘坐电梯直达顶楼套房,一推开房门,就看见床上的美艳女郎,□着她完美无暇的背部。   看到自己的床上躺着一个女人,他一点也没有觉得意外,而是折回身,到吧台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又转回来靠在门上,把水杯凑到唇边浅浅地饮了一口,目光沿着她的肩膀一点点移到臀部,然后微笑道:“我是不是走错房间了?”   女郎优雅地转过身,没有说话,睁着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看他。   她的脸上浮起一□惑性的微笑。   风炳辰走进室内,将水杯隔着柜子上,弯腰捡起地板上的金色长裙递给她,含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机票是中午十二点,你要是再不起床的话,就要赶不上飞机了。”   女郎的笑容僵住了。   呆了两秒,她翻身裹起被单跳下床,从他的手里接过衣服,怒气冲冲地出门,但走了几步又忿忿不平地转了回来,问道:“恰克,你到底是谁?”   风炳辰微微蹙眉,笑道:“你刚刚叫我恰克。”   爱娃表情激动地道:“是的,我知道你叫恰克,Steven的朋友,但也仅限于此。你住在时光酒店的顶层套房,你应该知道,时光的顶层套房不是什么人都能住进来的。”   风炳辰不由得笑了,反问道:“你认识Steven这么久了,难道还不知道他的父亲就是时光酒店的老板吗?”   “是吗?”爱娃结实地吃了一惊。   她只知道Steven在摄影方面很有实力,没想到他的家底更有实力,未免也隐藏得太好了吧,但她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惊讶了一下之后随即又恢复神色,道,“既然你和他是朋友,我想,你肯定还有其他身份?”   风炳辰微微一笑,“正如你所看到的,我是一个花花公子,继承了一点财产,认识了一些有钱人,混进了上流社会,结交了一些女明星,还有像你这样的——”他伸手比了一下她,“国际名模!”   “得了吧!你对我根本没有兴趣,对吗?”   “我以为你是来出席商业活动的。”   爱娃冷笑一声,“那种小活动,我的经纪人每天都要接到几十个类似的电话,我不过是因为你要来圣罂市,所以才答应下来。”   “如果是我的言行让你产生了误会,那么我很抱歉。”   “显然是我自作多情了。我不过是在聚会上见到了一个迷人的帅哥,那帅哥正好又跟我多说了几句,我就想入非非了……”   她这样勇于自嘲,听得风炳辰忍不住笑起来。   爱娃沉默一下,问道:“那么,你中意那天那个女孩……”   “嗯?”   “别装傻了!你拉着她的手不放,跟她调情……”   “你误会了!”风炳辰又笑了,“我和她确实见过,只是她不记得了。”   “是吗?”爱娃表示怀疑。   风炳辰笑道:“时间不多了,赶紧换衣服吧,我今天心情不错,可以考虑送你去机场……”   “哦~谢谢你的大发慈悲,”爱娃夸张地叫了起来,“但我还不至于沦落至此,只要我愿意,会有一打男人抢着送我去机场。”   说着她就裹着被单走了出去。   风炳辰失笑,跟在她身后叫道:“我完全相信你有此魅力。”   爱娃盛怒之下,自然不予理会。   风炳辰笑着摇了摇头,回头看了看房间,按铃吩咐管家十分钟后进来打扫,然后又叮嘱一句,以后严禁不相干的女人进他的卧房。   然后,他脱掉身上的薄毛衣,拉开衣橱,从五颜六色的衣服里面挑出一件象牙色衬衫,再到旁边的衣柜里,选一件V字领钢蓝色线衣,穿上后,对着镜子照了照,换上皮鞋,拿起钱包和手机,出门去了。   他与一般男人不同。   一般男人的衣柜里,绝大多数颜色都只有黑白灰三种。但他钟情各种色彩,借用一个海派女作家的说法,他对颜色永远饥渴。并且,他有一种强大的气场,能够把各种颜色的衣服都穿得十分妥帖,这种气质几乎是与生俱来的。   他在圣罂市属于短期居留,酒店配送的豪华礼车,他基本上不用,偶尔开方君浩的保时捷,平时出入乘坐普通交通工具,但他与大众始终是隔着一层的,走在街上,人们会忍不住侧目。他的生活正像他自己所说的,有钱,根据个人兴趣做点投资,不需要每日辛苦工作,十分悠闲。   他给方君浩打了一通电话,问清楚摄影棚的地址,准备去观赏一下他的拍摄工作。方君浩当然知道他不是来观赏自己拍摄的,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挂断电话之后,他忍不住又打量那个清瘦的短发女孩。   她穿直筒牛仔裤和浅玫瑰色衬衣,外套一件短外套,不戴耳环手链或戒指。从进入摄影棚开始,便按照要求搬道具背景帮举灯,没有一点儿时尚圈女孩的娇气。她的眼睛特别亮,眼瞳漆黑,专注看某物的时候,有一种穿透力。他拍摄过很多名人,但没有人的眼睛可以像她那样澄澈透亮,偶尔一下子扫过来,像个小型聚光灯。   他想:炳辰一定是被这双眼睛捕获了。   纯洁见他接完电话,就一直看着自己,笑问道:“我的脸上没沾什么东西吧?”   方君浩笑了一下,“没有。”   纯洁指一下化妆间,道:“那我去看看里面好了没有?”   方君浩点点头。   纯洁轻轻推开化妆间的门,只见萧忆山已经做好发型,化妆师正在给他化妆。发型师及助理安静地坐在沙发里看他。   他沉寂五年后再次复出,与当年的青春男孩已不可同日而语,造型师给他重新定位的关键词是成熟、沉稳、性感。他已经不再是昔日的偶像歌手。   如今,他的淡淡的胡须,略显忧郁的气质,沉静的波澜不惊的眼神,不但可以电死无数少女,只怕连少妇们也在劫难逃了。   等他做好造型,走出摄影棚时,众人齐齐惊叹,莉莎和纯洁也都看得目不转睛。拍摄的时候,他出乎意料的配合,沟通比传闻中要顺畅很多。不知是伟大的时光之神起了作用,还是昔日的报道失真,总之他表现得很随和十分配合。   纯洁对摄影所知有限,在旁听命干点体力活,顺便欣赏一下美男的造型。   换景的时候,萧忆山对她说:“要不是这双眼睛,我都不敢认你。我还记得那时候你胖嘟嘟的,头发像西瓜皮,把整个脑门都盖住……”   纯洁被他说得窘起来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也变了很多。”   “是吗?”   “是啊,你以前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现在随和多了。”   他牵起嘴角苦笑:“年纪在增,人事在变,心境自然也不同了。”   纯洁听他的语气颇有感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方君浩已经在旁边叫人了。   等到拍摄完成时,已是下午六点。   莉莎提议大家一起去吃顿晚饭,十分期待萧忆山的首肯。但他明天要飞日本,故而婉言拒绝,表示等回来之后再联系。   当然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的是纯洁。   方君浩收拾好器材,终于想起风炳辰来,于是拨电话过去询问。结果,风大少回复他说迷路了,逛进了一个花鸟市场,然后在里面兴致勃勃地畅游了半天。他被深深地雷到了。   3   莉莎的工作能够得以顺利完成,多亏了方君浩的江湖救急。以他如日中天的国际知名度,肯为他们杂志拍摄,简直是天大的面子。明日上班,这事肯定会轰动整个办公室。光是想一想,她都兴奋,所以这顿晚饭是无论如何都要请的。   于是打电话给酒店订了位子。然后,方君浩驾车带着她俩去接风炳辰。   远远就看见他提着一个鸟笼站在市场门前。   纯洁感觉很颠覆,在她的印象里,这个造型向来都是老爷子们的专利,不合适他这样的贵公子。不过,她也并不觉得突兀,反倒想起在哪里看过的一首小诗,叫提着鸟笼的男人,依稀有一句说什么鸟儿在爱牢中唱歌。   待到车子到跟前停妥,她才看清他提的那只鸟儿十分美丽,令她想起“翠羽黄衫”一词。方君浩打趣他,“你提了这个鸟笼,更像纨绔子弟了。”   风炳辰不理他,坐进车里转头和两位女士打招呼。   莉莎很感兴趣地想看看鸟儿,他便把鸟笼递给她。   “好漂亮!你看它的嘴是红的,身上的羽毛都不一样……”莉莎提着鸟笼,邀纯洁一起看。   “这是什么鸟?”纯洁问道。   “相思鸟。”风炳辰转头对她微笑。   纯洁觉得他的眼神实在太具诱惑性了,便又转头去看鸟,“原来这就是相思鸟啊,确实很可爱。”   “送给你的。”   “呃……”   纯洁窘到了。   她见过人送宠物猫或狗,还没见过送鸟的,而且她对饲鸟一窍不通,肯定养不活的。她勉强笑了一下道,“嗯,这个,我完全不懂得养鸟,恐怕承担不了这么重大的任务啊,它虽然是一只小鸟,但毕竟也是一条生命……”   她的话没说完,方君浩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莉莎在她的肩膀用力拍了一下,道:“这个很简单的啦,你上网查一查饲养方法,每天早上喂它点吃的……”   纯洁立刻转向她,“要不你拿回去养吧?”   莉莎干笑了两声,“可惜不是送给我的。”说着用鞋跟猛踩一下她的脚。   纯洁闷哼一声:“嗯,好吧,我想我可以试试看……”   考虑到风炳辰帮了很大的忙,即使现在他要送她一个灾难,她也只能接受了。   风炳辰递了一包食料给她,含笑道:“不懂可以问我。”   纯洁无言以对。   于是,当晚她的房间里多了一只相思鸟做伴。   虽然已经很疲惫了,却还是睡不着,坐到电脑跟前,打开搜索引擎,用爱娃和恰克作关键词搜索了一下,但什么也没查到。爱娃的绯闻男友还真不少,有明星、摄影师、富豪,但他们的名字都不叫恰克。她浏览了一会儿,终于扔掉鼠标,自嘲地笑了起来。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神经,居然去寻找一个陌生人的资料。   上了床也是睡不着。半小时后,忍不住掀掉被子,赤脚去书架上抓了本某阿拉伯作者论灵魂的哲学书,在床头的台灯看,看了一会儿,终于有了睡意。   第三章(1)   过完周末,礼拜一上班,得知Steven为杂志掌镜,众人的反应果然如莉莎预料的那样震动,同事们的表情让她得到了莫大的满足,感觉非常良好。   舒婷羡慕地仰望她,“莉莎,没想到你居然认识Steven,我在杂志上看过他的访问,年轻英俊,风流倜傥……”   莉莎笑道:“我们昨晚还一起吃饭了。”   “他看起来怎么样?”   “就像你说的,英俊潇洒!不过,我觉得另一个更性感。”   “另一个?”   “Steven的朋友。”   “奇怪,为什么你以前都没说过啊?”   “我不必什么事都告诉同事。” 莉莎白了她一眼。   舒婷吃了一个钉子,但八卦精神不衰,又兴致勃勃地追问:“那么萧忆山呢?他本人是不是比电视上更帅?”   说到这个,莉莎的话题就更是源源不绝了。她们正聊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纯洁进来了。舒婷立刻叫她:“纯洁,你肯定不相信莉莎她居然……”   莉莎抢先道:“纯洁早就知道了,她昨天和我在一起。”   “什么?”   “我叫她去帮忙。”   舒婷不满地叫起来,“莉莎,你居然没有叫我去帮忙?”   纯洁伸手拍她的肩膀,对莉莎笑道:“听见了吧,下次有事就找她。”   莉莎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定睛看了看纯洁,“你的版块弄好了吗?”   “客户说她又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反复是他们唯一的共性,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被折磨过……”   纯洁苦笑,放下包,先开电脑,再脱外套,刚登陆MSN,屏幕上立刻就冒出一个对话框:“八卦一下。”   她看一下联系人,又抬头看莉莎,疑惑地问道:“什么事?”   “这里说吧,”莉莎头也不抬地继续打字,“昨天一直没机会问你,你和萧忆山是青梅竹马?”   “不是。我们做过一年同学。”纯洁回复她。   “你怎么都没提过?”   “他是大明星,我是小职员,有什么可说的。”   “他约了你一起吃饭……”   “那是他平易近人。”   “你们以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啊?^_^”   “昨天你也听到了,我在他眼里是一个顶着西瓜头的肥妞。”   “那你肯定喜欢过他吧?”   “……”   “被我说中了吧?哈哈哈哈哈……”   “……”   “我真是嫉妒死你了,有没有你们学生时代的照片,给我看看。”   “我要看稿了。”   “最后一个问题。”   “?”   “你和风炳辰是怎么回事?”   “昨天到处都找不到摄影师,幸亏有他帮忙,你才能顺利完成任务,他分明是你的大恩人。你还好意思问我跟他是怎么回事?”   莉莎被她一通抢白,不再八卦了。   稍后,凯瑟琳进入办公室,闻讯也把莉莎叫进去询问。   她虽然也好奇,但并不像他人那么喜欢刨根问底,也不愿暴露自己的眼界,所以并没有详细询问,只是问了一下预算,得知没有超出,表扬了她几句。   莉莎心情激动地回到办公室,看见埋头看稿的纯洁,便走过去敲一下她的桌面,“中午一起吃饭吧,我知道附近新开了一家餐馆。”   “好啊。”纯洁头也不抬,顺口问了一句,“主编还满意吗?”   “你说呢?”莉莎笑得一脸灿烂,不掩得意之情。   纯洁笑笑,没说话。   莉莎回到电脑跟前,但无心工作。午饭时间一到,立刻拉了纯洁去吃饭,电梯门口遇见人事经理领了一个相貌甜美的姑娘,大厅里又遇见苏珊和安妮。   四人一起吃了午餐。   说起刚遇见的那个女孩,不知道是不是来应聘主编助理的。   凯瑟琳在两个月之前炒掉自己的助理,人事部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很多杂事都推到编辑部来,编辑部的人手本就有限,私底下都颇有怨言,急盼人事部送人来顶上。所以,一听到莉莎的话,苏珊立刻祈祷这姑娘能被凯瑟琳看中。   随后,安妮又问起萧忆山的采访情况。   这个主意是她提出来的,如今萧忆山的呼声如此之高,她很有几分得意洋洋的意思。莉莎便讲了一些他们访谈的内容,打发了午饭时光。   等她们吃好午饭,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那女孩已经在主编助理的办公桌后面就坐了。苏珊真的谢天谢地了,进茶水间泡了杯咖啡,躺在椅子上闭目享受起来。   那女孩一头栗色卷发,雪肤明眸,一双大眼睛酷似洋娃娃,清纯又柔美,人也很活泼,主动过来和她们作自我介绍,自称温蒂,全身名牌。   她走后,舒婷和莉莎就开始猜测她那身名牌的真假。   时尚编辑听着风光,可真能做到全身名牌,整个办公室也只有主编凯瑟琳一人。其他人领薪水过日子,偶尔购点打折饰品、仿真A货,忽然看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同事全身名牌,难免会有点疑惑,当然也不排除她家境富裕。   舒婷是行动派,马上就点开工作群组,和人事部的员工聊了起来。很快就了解到,这女孩是创意总监推荐的,父亲是宏盛百货的老板。   然后大家都没话说了。且不说创意总监在公司里非常强势,基本上她的面子老板也是买的,就是宏盛百货也够她们仰望了,更何况这个温蒂年轻漂亮又时尚。   纯洁平日没事的时候,也会跟着大家八卦几句。这两天,因为卓越的缘故,有些心情欠佳,又有一堆稿件要看,便缄默不语。   MSN上不时有人找她说话。卓越也挂在上面,状态忙碌,永远都是忙碌。他有开不完的会议,忙不完的工作,她都有些不好意思打扰他。   临近下班时,他却突然冒出来约她周末一起吃饭。   许是她一连几天没理他,他觉出了什么,抑或是别的缘故,忽然主动了起来。她看着屏幕上的对话框,怔了片刻,还是答应了。   她这个人还是善于自我反省的,想着仅仅因为一件尚不确定的事就对他暗自猜疑也不太妥当,与其自己生闷气,不如直接问清楚。   第三章(2)   周六那天,卓越仍有个会议,便约在他公司旁边的咖啡馆。   因为知道他的特性,纯洁特意带了笔记本出门,到了咖啡馆,等候他的功夫,打开电脑浏览新闻。各网站的娱乐头条都是萧忆山复出的消息。有几张他早期的写真。少年白肌青瞳,眉目如画,神情始终带有几分冷漠,疏离。撰稿者称他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个把忧郁与高贵完美结合的男明星。   纯洁不知道撰写该文的作者是否为粉丝,但她打心眼里同意这句话。   萧忆山的相貌委实美到人神共愤。她不由得又回想起学生时代,那个冷漠傲气的少年,一把吉他来来去去,把蓝色校服穿得风采卓绝。   正对着图片发花痴,不提防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卓越清朗的笑声在头顶响起:“在看什么?”   纯洁抬头对他笑笑,“娱乐新闻。”说完随手合上笔记本。   卓越穿白衬衫,系黑色领带,刚一坐下来就把领结稍稍拉开,叹息着抱怨道:“今天老头子有大客户过来,非让我也来陪着,累死了……”   纯洁只是笑,他似乎有些怕他的父亲。   这时服务生过来点单。他们各自要了一份商务套餐。   服务生一走,卓越便盯着她看,“你有黑眼圈……”   纯洁道:“我特意化了妆的。”   卓越笑道:“有黑眼圈也漂亮。”顿一下,又说,“好久没有吃你做的菜了……”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他们很久没有在一起了。   纯洁不动声色,“我的厨艺又不好。”   卓越但笑不语,伸手握住她的手。纯洁忽然觉得一阵尴尬,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来,却没有动。送餐过来的服务生视若不见,显然是司空见惯了。   纯洁趁机抽回自己的手,拿起餐具道:“好饿!早上只喝了一杯牛奶。”   卓越也拿起自己的汤勺,叹气道:“我比你多吃了一块面包。”   于是两人埋头吃饭,间歇交换一下彼此的近况。   卓越在父亲的鞋业公司任职,之前一直在行政,最近转到销售这一块,应酬也日渐多了起来。他是家中独子,未来的产业继承人,父亲对他要求十分严格。   吃好午餐,纯洁准备把话题引到那晚“人在公司,车在外面”的事,门口忽然进来了几个人,为首的一名中年男子看到他们,叫道:“卓越!”   卓越转头一看,不由得脸色微变,站起身来,不大自然地叫了一声:“爸爸。”   纯洁毫无心理准备,也愣了一下,只见迎面走过来的男子约有五十来岁,西装革履,有一张染了风尘的不怒自威的脸,和卓越有几分相似。   卓父久经世面,已经不着痕迹地把她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向儿子问道:“这位小姐是你的朋友啊?”   卓越点头道:“她是我在英国认识的朋友,姓甄。”说着转过头来看她,“这是我父亲。”   纯洁起身微笑道:“您好,卓先生。”   卓父对她点头,笑了一下,眼光扫过桌面上的残羹,“你们已经吃过了……”   “是,我们刚刚吃过。”   “那你们继续聊吧,我那边还有客户要陪,”说完转身欲走,忽然又回过来叮嘱卓越别忘了下午的会议。   卓越点头,眼见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处才松了一口气,扭头看纯洁的脸色,没发现什么异常,问道:“紧张吗?”   纯洁笑笑,“还好。”   她没想到会撞见他父亲,更没有想到他介绍自己说是英国认识的朋友,心里相当不舒服,却绝不肯流于表面。她被伤了自尊,自我保护系统便立刻启动,越发笑得温柔甜美。在感情上,她是个保守派,在没有明确对方的心意之前,绝不肯先暴露自己。这与女性的矜持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是缺乏安全感。   这实在不能算是一次愉快的见面。何况卓越下午还有会议,她就更加不便耽误他了。   ***   纯洁怀着郁闷地心情,辗转几趟车疲惫地回到家时,扑鼻一股淡淡的异味。她立刻皱眉,寻找异味来源,直到看见那只漂亮的红嘴相思鸟,方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养活自己都很吃力,居然还要养一只鸟。风炳辰那家伙根本就是给她找麻烦嘛……她又叹了口气,给这个怕羞的小东西添食加水。自己却是连晚饭也懒得吃,便上床休息了。   第二日起床工作,浏览信箱时发现里面有份饲养相思鸟的资料,发件人名叫恰克。她怔了片刻,发消息给风炳辰:“你怎么知道我的电子信箱?”   他很快就回复说:“我有你的名片。”   “我不记得有给过你名片?”   “你给过君浩啊,给他就等于给我了。”附在这句话后面的是一个笑脸。   “……”   纯洁更加奇怪了。她名片上的信箱是工作用的,而她此刻所打开的是私人信箱。她想了想,打开垃圾箱,看看是否曾收到过他的来信,遗憾的是没有。又用他的信箱地址搜索了一下,依然没有发现。   她自嘲地笑了笑,搞不懂风炳辰这个人。   看他的穿着打扮,言谈举止,乃至他出入的场合,交往的朋友,无一不说明此人身份尊贵。她没可能和这样的人有交集,自忖亦没有那么大的魅力令他倾倒。   那么,他何以无私助人,还附送一只相思鸟。   忽然想起那日晚餐结束,他执意送她回家。途中上来一位孕妇,某青年壮男占住孕残座位稳坐如山。他打趣说了一句,脑残也是一种残疾,听得她直笑。   他有双色瞳仁,略带英伦口音,不像本地人,却对交通路线十分谙熟。据他自己说,有个妹妹要嫁在这里。她与他初次相识,不便打听,也不想打听。像他这样的贵公子,与她显然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便他也乘坐地铁公车。   第三章(3)   约摸过了半个月,大家加班赶完一个专题,便决定出去放松一下。   一行人去了红袖坊。   这是圣罂市最知名的娱乐场,很多人在此一掷千金,其中不乏明星艺人。   纯洁吃晚饭时已经有点倦了,被那些设备精良的音响一震,脑袋更大。她不习惯空气里的烟熏酒染,也不愿和一群陌生人摩肩接踵,故而坐着喝点酒水。   她的性格比较沉静,人生也是最平淡的那种,按部就班,循序渐进。别人辛苦考上大学,总免不了要谈一场恋爱,她依然是老老实实的念书,视书籍为终身之良师益友。其实,那时候也不乏男生对她示好,奈何她的情感燃点比较高,轻易无法引爆;何况在她的少女时代,男女之情初初萌动的青春期,已经见过萧忆山那样的男子,再看其他人,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直到临近毕业,才渐渐醒悟过来,然后卓越就出现了。   人们常说,爱情就是正确的时间,遇见正确的人。但是在她看来,一个人如果想要恋爱了,就像花朵要开了,拦也拦不住,对方即使不太正确,想必也不会拒之千里,也愿意去试一试。   不过,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的尝试是不太成功的。   他不愿在家人面前承认她。尽管她也并没想过要和他一起走入婚姻,但作为一个女人,仍不免觉得有伤自尊,偏偏她这个人的自尊心又格外的强。   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邻座有位男士注视她有一会儿了,似乎只等她一个眼神就会起身走过来,但她只顾喝闷酒。太阳穴微微有点疼。她很想念自己柔软的床铺,但中途离场是十分扫兴的。   她几乎怀疑自己是否得了交际缺失症,甚至和男友约会都觉得是一种没必要的应酬,现在就连同事之间的聚会也疲于应付了。这可真要命!   稍后,莉莎跳得大汗淋漓回来,看见桌上见底的两个酒瓶,朝她竖了一下拇指。纯洁翻开手机屏幕,在她眼前晃了晃,“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吧。”   莉莎用一双醉意朦胧的眼睛瞪她,“至少看过午夜秀吧。”   纯洁只得闭嘴。   等到看过活色生香的午夜秀,几人方才离开。大家全都打车,只有温蒂说,接她的车子马上就到,要稍等片刻。   纯洁到街上去拦的士,不提防一辆红色保时捷忽然开到跟前停住。她闷酒喝得有点多,吓了一跳,酒都醒了一大半,抬头看清驾驶座上的男子,哭笑不得道:“喂,你该不是在跟踪我吧?”   “想听实话吗?”风炳辰反问,一边倾身从里面替她打开车门,笑道:“上车,我就告诉你。”   纯洁此刻确实很需要一辆车,老实不客气地坐了进去。   风炳辰启动车子,笑道:“实际上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看你醉醺醺的样子,干脆送你一程,就当日行一善了。”   “拜托!我清醒得很。”   “是么,我看你的脚步有点浮呢。”   “如果你担心这个,大可不必送我。”   “为佳人效劳的机会,我可不愿让给某个出租车司机。”   纯洁被他的用词雷了一下,故意板着脸道:“OK,从现在开始,司机先生,请你不要和乘客说话。”   风炳辰轻笑一声,平稳地把车子驶出去。纯洁靠在舒适的车座上,舒了一口气,正准备阖上眼休息一下,忽然又睁开眼睛叫道:“停车!”   风炳辰一怔,但还是踩了刹车,好在夜晚的车流不是很多。   纯洁转头去看刚刚驶过去的那辆银白色雪佛兰轿车,在红袖坊门前停住,温蒂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纯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隔了好半晌,才失声笑了一下。   荒谬,太荒谬了!   二十分钟后,她的荒谬感转移到了风炳辰的脑海里。   他不敢相信她居然睡着了。   适才那一幕,以及她当时的神情、脸色,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再迟钝的人也能觉察出不对劲。而且她一路上闭目不语,想必是极痛苦的,谁知她竟然睡着了。   这也太离奇了!   他原以为她必定伤心欲绝,结果她竟飘然入睡了,还真是荒谬呢。   他熄掉引擎,凑近一点看她:嫣红妩媚的脸颊,丰润的双唇像在等待一个吻,浓密的睫毛覆住眼睛,一旦睁开便似混沌世界闪进一线天光,亮得使人心悸。   这样一双眼睛使得他时隔两年后依然能在第一时间记起她。   不过,他可没打算让她在车里过夜。   伸手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叫了两声,她没有醒的意思。他只好把她的包拿过来,找出门禁卡和钥匙,然后打开车门俯身把她抱了出来。   这时候,她反倒醒了,睁眼问他,“你在干什么?”   风炳辰从来没有这样尴尬过,却不露声色地谑笑道:“我打算劫个色。”   “放我下来。”   风炳辰立刻放她下来,她脚下一个不稳,险些跌倒,他忙又伸手扶住,“你没事吧?”   纯洁自他手指上掠过钥匙,“没事。”   “我送你上去吧。”   “不用了。”   纯洁说完就转身进去了,潇洒地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进了家门也不洗漱,就一头扑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翌日清晨,闹铃声大作,她按掉继续睡,但心里终究有些不安宁,九点半也就醒了,太阳穴隐隐作痛。   奈何已经错过了上班时间,干脆放热水泡澡。   泡在浴缸里的时候,昨晚的事就在她脑海里慢慢浮了起来。   看来温蒂和卓越关系匪浅。那么她来应聘凯瑟琳的助理是一个偶然,还是别有用心呢?她既是宏盛百货的千金,应该看不上这点薪水,八成还是冲着她来的。只是不知道她和卓越是什么时候的事,发展到了何种地步?   她躺在浴缸里,把这事想了又想,觉得荒谬又好笑。这种事也真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才做得出来的,普遍人即便有这个心,也没有这种关系,毕竟她们杂志社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的。   她足足泡了半个小时,才爬出来梳洗,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直到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才猛然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因为她的包包不见了。   她的手机一上午都没有响,简直有些不习惯了。   是丢在红袖坊了?不对,她是用钥匙进门的,哦,一定是在风炳辰的车上。   见鬼,她的钱包也在那包里。   没办法,只得从储蓄柜倒出一把硬币,先到杂志社再说。   第三章(4)   她进入公司时,已经十一点多了。   创意总监江小姐赫然在她们的办公室就坐,一身黑色普拉达套装,尖尖细细的高跟鞋,正拿着手机在讲电话。   办公室的气氛显得很严肃,莉莎用一双遭遇灾难的同情眼神看她。   纯洁微微有点窘。   大家平常外出加班,通常把自己负责的版面按时完成,偶尔迟到几次,上司也不会说什么。但是这一次江小姐似乎不打算放过她。她打完电话,就问纯洁的版面完成得怎么样了。纯洁说还有一些没弄好。   她便问:“那你这两天都在忙些什么?”   纯洁把昨天的工作内容报告了一下。   她又问:“你这一上午都干什么去了?”   纯洁已经预料到她要这么问,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觉得很不好意思。   “打你手机也不接,你到底在搞什么?”江小姐的语气严厉起来。   纯洁终于抬起头面对她,“我早上——”   “对不起,打扰一下。”她正要实话实说,却被一把性感的声音给打断了。   众人齐齐转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位男子,穿了一条浅淡近白的玫瑰红长裤,上套一件莲花白衬衫,端的是风流明秀,帅得不拘一格。室内的各位都是时尚达人,却鲜见有男子把玫瑰红穿得如此飘逸脱俗,都觉得眼前一亮。   坐在最外面的舒婷起身问道:“请问您找——”   “我找纯洁,她把包落在我的工作室了。”他朝纯洁举一下手里的橄榄绿皮包,“你包里的手机一直在响,吵死人了……”说着对她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谢谢!”纯洁接过来,对他僵硬地笑了一下。   江小姐很不习惯被人无视,抱起胳膊,抬起下巴问道:“你是哪位?”   风炳辰仿佛这个时候才看见她,微笑道:“我姓风,我朋友上次帮你们杂志拍了一组照片,我早上让纯洁过去选,希望没有影响她的工作。”   江小姐冷冷道:“是吗,照片在哪里?”   纯洁闻言,不禁为他的谎言赧然汗下。却见风炳辰不慌不忙,微微一笑道:“照片还需要再稍作处理……”   “是吗?”江小姐扬眉表示怀疑,“不知你的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   “Steven!”莉莎忍不住地道,“他的那位朋友就是Steven Fong!”   江小姐不说话了,原本紧紧抱在一起的手臂也不自觉地放了下来,但仍然端着姿态对纯洁道:“哦,原来你是去选照片了……”   纯洁只能对她笑笑,模糊地应了一声。   风炳辰却不急着离开,问纯洁道:“看在我特意给你送包的份上,你不介意请我吃顿午饭吧?”   纯洁看了看江小姐,勉强笑道:“还没到午餐时间,要不你再等一会儿……”   江小姐顺势道:“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要是饿了就去吃吧。”   纯洁于是提了包,和风炳辰一起走出去。   刚一进入电梯,她就迫不及待问道:“你怎么知道我——”   风炳辰笑着打断她:“看看你的手机信息。”   纯洁连忙从包里拿出手机,打开短信息一看,莉莎发了两条信息提醒她,老江要找她麻烦;另外还有几通未接来电。   “幸亏你及时救场。”她合上手机按到胸前,闭目舒了一口气。   “是啊,为了飞奔赶来英雄救美,我连觉都没睡好,你看我的黑眼圈……”   他说着很自然地俯身把脸凑到她眼前,浓密的长卷发垂到她的脸上。   纯洁感觉头皮一麻,恍若过电,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这双美丽瞳仁,像个魔咒般要将她吸进去,一瞬间几近窒息。   风炳辰也意识到这姿势有点暧昧,鼻息间是她身上沐浴露的清香,不禁有几分沉醉。这时,电梯“叮”地一声停住了。纯洁如梦初醒,连忙率先走了出去,一边问他:“你想吃什么?”   “随便。”   “这附近没什么好吃的,就商务套餐吧。”   “好的。”   “你知道,你今天穿这一身像什么吗?”纯洁没话找话。   “像什么?”风炳辰问。   “像一句诗。”   “哪句?”   “一树梨花压海棠。”   风炳辰笑道:“欺负我不懂国学吗?这句诗可不是这么用的……”   纯洁也笑,“我是单纯从画面上理解,你穿的上白下红,这么风骚,将来肯定是——”说到这里忽然不说了。风骚这样的字眼除了用来骂人之外,一般都是在很熟的朋友间通行,她这句话倒把彼此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风炳辰微笑着静候下文:“将来肯定怎样?”   话已至此,纯洁只能耸耸肩,“你知道的,一树梨花压海棠咯。”   他哈哈大笑起来。   纯洁带他去那家新开的餐馆,她和莉莎吃过一次,觉得味道不错,只是不知道合不合风炳辰的胃口,附近也没有什么精致的餐馆。   她要了一份虾仁玉米。   风炳辰把菜单从头到尾地翻了一遍,最后也要了一份虾仁玉米。   纯洁问道:“你不会从来没有吃过商务套餐吧?”   他微笑着反问:“我看起来像吗?”   纯洁点点头,“很像。”   风炳辰也点点头赞她,“嗯,你的眼光很准。”   纯洁微笑着坐在对面看他。   他的半张脸沐浴在阳光里,实在漂亮得不像话,皮肤一点瑕疵也没有;他有一双手养尊处优的手,骨节匀称,修长美丽,指甲透着淡淡的轻红,比她们杂志上的手模还胜三分,她几乎忍不住要去摸一摸。   风炳辰注意到她的目光,抬起手掌翻来覆去看了两下,一本正经地问道:“你是不是想说自己懂得看手相,然后趁机占我便宜?”   “我像是这么没有创意的人吗?”   “那你怎么做?假如你是男生,想搭讪女孩的话……”   “我会假装认识她,握住她的手,问她,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个有创意吗?”   “烂透了,但我是从你那里学到的。”   风炳辰撇嘴摇了摇头,眼睛里尽是笑意。纯洁看定他的眼睛,问:“我们以前真的见过吗?”   他蹙起眉头,故作沉吟道:“你知道吗,当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好像我们前世一起死过……”   纯洁窘得无言以对。幸亏服务生及时把他们的套餐送了过来,于是赶紧用饭菜来堵住嘴巴,此君脸皮深厚,功力精湛,非绝世高手莫能敌也。   风炳辰很满意她的表情,愉悦地享受起了午餐。   纯洁埋头辛苦了一会儿,端起果汁喝了一口,顺便抬眸扫一下周围,然后她发现几乎整个办公室的女性都进了这家餐馆,莉莎舒婷安妮苏珊,当然也少不了新同事温蒂。   等到吃完午餐,她送走风炳辰,再回到办公室时,立刻就被八卦的声潮包围了,她们齐齐向她打听那名帅哥是谁,她们是何关系。   唯有莉莎比较冷静,替她解释说:“只是普通朋友。”   苏珊以大姐大的权威发表看法,“什么普通朋友,他看纯洁的眼神都不对。”接着又叹息一声,故作感慨道,“我要是年轻十岁,一定去追求他。”   此言一出,大家都笑了起来。   她自己也笑,“人不轻狂枉少年啊纯洁,你可要把握机会,像这种极品男人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见的……”   纯洁心知这种事越描越黑,只得笑笑,三缄其口。   由于上午被创意总监点名批评,她一下午都勤勤恳恳地坐在电脑跟前卖力,把这期的文稿编辑打印出来提交上去审核;回头又跟摄影师打了一通电话。   期间收到卓越短息一则,约她见面。   她没有理会,杂七杂八的事情忙完,临下班时已经是七点多了。   温蒂竟也在加班,看到她出门,忙也提着皮包跑了出来,“甄姐,我们一起走吧。”   纯洁的荒谬感又来了。   她倒想看看这小姑娘怎么把这场戏演下去。   两人进了电梯,她问:“甄姐,那个风先生是你男朋友吧?”   纯洁笑了笑,道:“普通朋友。”   温蒂瞪大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惊呼起来,“不可能吧?他是Steven的朋友,还特意来给你送包,肯定是对你有意思,不然随便叫个助手跑一趟就好啦……”   纯洁对她这种逻辑很无语,微笑道:“我不对这种想当然的猜测发表意见。”   温蒂碰了一颗钉子,依然锲而不舍地追问,“他是做什么的?”   纯洁淡淡道:“我除了知道他Steven的朋友,其他一无所知。”   温蒂感到受委屈了,“甄姐,你好像不太喜欢我哦……”   纯洁笑了笑,“你多心了。”   温蒂又问:“对了,昨晚玩得开心吗?”   纯洁实话实说:“音乐吵得头疼。”   温蒂的脸色终于有些挂不住了,甜美笑容也裂开了一条缝。   纯洁面无表情。   她可没空陪她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卓越若是真的劈腿,提出与她分手,她乐于成全他,毕竟爱情强求不来。但这是她和卓越两个人的事,毋需外人插手。   第四章(1)   周末,纯洁像往常一样在家做清洁。   时值春夏交迭之季,顺便整理一下衣柜里的服装和杂物,结果在最下面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串钥匙。卓越曾经给过她的,要她搬过去住的那幢房子的钥匙。但她一直没有搬。卓越知道她一向很有主见,也不勉强。   他们交往了近两年,始终没有提及见见彼此的父母,她也不着急。他一早就说过,三十岁之前是不考虑婚姻的。   他父亲白手起家,创下基业,希望儿子能有门当户对的女友,而她家世普通,恐怕难以令他的双亲满意。不过,他本人似乎还是满意她的,独立,不粘人,几乎不需要他操心。最大的缺点,大概就是工作太忙,不能兼顾他的生理需要了。   她又想起那天,他对他的父亲说,她是在英国认识的朋友。那种路人般的口吻,当时就在她的心里埋下一根刺。   暂时不打算结婚,和承认自己的女友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他在家人面前否认她,说明他不够爱她。虽然她也并没有想过婚姻这回事,但她是自尊极强的人,绝不肯让自己落入被动的。   这串钥匙,也是时候把它们还回去了。   她把钥匙装进信封,然后放进平时背的包里,随时准备把它物归原主。   做出这个决定后,她坐在窗前,点燃一支香烟,准备好好的感伤一下,但还没有进入状态,就被厨房电热水壶的响声打断了。   她连忙奔过去关掉电源,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端到阳台上去喝,准备继续追忆往事,遗憾的是依然没有成功。因为她忽然发现阳台上的相思鸟似乎快要不行了。这只长着美丽羽毛的鸟儿卧在笼子里,睁着一双可怜兮兮的小眼睛看她,仿若无言的指控。   纯洁大吃一惊,猛地想起自己似乎有两三天没给它添水和食物了。   她连忙飞去看风炳辰提供的那份资料,看完之后,把鸟笼提进室内,给它添加水和食料,但它依旧趴着不动。无奈之下,只好打电话给风炳辰求助。   “你都喂它吃什么了?”他在电话里问,声音不太愉快。   “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两天忙起来都没有顾上它,呵呵……”她的笑声听起来十分心虚软弱。   “我知道了,等会见。”风炳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纯洁听他的语气似乎有点严肃,感觉更不好意思了。人家两次三番地帮她的忙,而她除了一顿商务餐,都没有什么实则性的感谢,现在又把他送的鸟儿给饿坏了,真的是太太太不应该了!   她连忙对着鸟笼作一番祈祷,祈祷它长命百岁。   二十分钟后,风炳辰到达她的楼下。   纯洁下去接他,只见他提着一个环保袋,穿一套白色休闲装,戴墨镜,面无表情,范儿比国际巨星还酷,进出的人全都忍不住要多看他两眼。   一般人遇到这样的注目礼,都会有点局促不安,但他十分淡定,若无其事,显然是对这样的关注习以为常了,反倒是纯洁有点窘,赔着笑脸没话找话地问道:“你这个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啊?”   “水果。”   “哎,这怎么好意思呢,”纯洁受宠若惊,继续赔笑,“你能来,我已经很感激了,还买这么多水果,真是……”   “这不是买给你的!”风炳辰不客气地打断她,“这是买来喂鸟的。”   “呃……”纯洁无语了。   平时见他都是一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样子,忽然之间变得硬邦邦还真有点吓人。她一边开门,一边道:“总之谢谢你啦……”   风炳辰也不说话,进门便问相思鸟。纯洁连忙指一下厨房,他走过去,摘掉墨镜往厨房操作台上一扔,把鸟儿从笼子里拿出来看了看,往它嘴巴里喂点水,然后打开环保袋,从里面拿出一只苹果在水龙头下洗了洗,切了两瓣喂给它。纯洁在边上看着,觉得自己好多余。   他做完这一切,洗洗手,问道:“床在哪里?”   纯洁不知道他何以有此一问,伸手指指身后的卧室。他立刻走进去,整个人往床上一扑,语气极严肃地说道:“一个小时后,要是鸟儿有什么异常就叫醒我。”   说完就翻了个身,抱着她的绣花枕头闭起了眼睛,运动鞋也不脱就直接搁在她刚刚清洗过的床单上。虽然鞋底很干净,但纯洁还是很心疼,他的身底下还压着自己的几件衣服——刚刚整理卧室到一半,发现那串钥匙后就中断了,那几件衣服还没来得及收进柜子。再看一下自己的卧室:换季的几双鞋子,电脑桌旁的烟灰缸,抹布,翻得乱七八糟的杂志和书,塞满的垃圾桶……   天啊,简直是一团糟。   纯洁倒抽一口凉气,赶紧把那几双鞋子扔进衣柜,手脚麻利地把杂志和书归入书架,快速移走烟灰缸和抹布,顺便带走垃圾桶。然后再回来蹲在床边一点点拽那件被他压在身下的衣服。但他睡得太沉,一点反应也没有。她试了两次,没有成功,只得放弃,不过,他的两条腿还真是修长啊。   纯洁坐在地板上,对着风炳辰的身材花痴了两分钟,爬起来到外面把客厅和厨房收拾一下,发现相思鸟竟然上架了,貌似有了点精神。她总算松了一口气,又切了两瓣苹果给它,然后把适才喝了一半的咖啡从阳台上端进来倒掉,重新泡了一杯热的来喝。   喝完进房看了看,风炳辰同学完全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她又看了一下时间,都快十一点了。她没有吃早餐,感觉肚子有点饿,又不好意思独自一人跑去吃午饭,想了想,便拿了钱包去附近的超市采购些蔬菜回来自己加工。   然而等她做好了午餐,床上的睡美人依然没有转醒的迹象,不知是否在等待王子的亲吻。只不过,即便她有耐心等他睡醒,她的胃也不同意,于是她就自己先吃了起来。   吃完饭又去看了看相思鸟,它已经活泼多了。   她终于放下心来,再看一下时间,下午两点二十,风炳辰那小子还是睡得像一头猪,她只好拿了本书躺到沙发上读,刚读了两页就忍不住打哈欠……   2   时间到了下午四点。   床上的睡美人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的一瞬间,他都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怀里的枕头上绣了两朵硕大的牡丹花,艳丽的花蕊,碧绿的叶子,还散发着淡淡的洗发水的清香,他简直疑心是这花朵的幽香。   再看看周围,书架,电脑桌,略显破旧的银白色笔记本,贴了巨幅海报的衣柜,还有……啊,背部酸痛,仿佛垫了什么东西。他呻吟一声,略抬一下背部,伸手把底下的东西扯出来一看,居然是一款黑色蕾丝花边胸罩。   这一下,他彻底清醒过来了,睁圆眼睛对着那款胸罩看了看,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撇嘴道:“真看不出来,她那种身材居然能穿B罩杯……”   说着伸了个懒腰,翻身从床上坐起来,还是觉得腰酸背痛,忍不住出声抱怨,“该死,这床怎么能睡人……”话没说完,忽然发现床上都是衣服,已经被他压得不成样子了,有两件还是名牌的。   他哼哼唧唧地走出卧室,一看,纯洁躺在沙发里睡着了,一本书遮盖了大半张脸,只露一双秀气的眉毛,右手垂在地板上,脚上的拖鞋已经掉了一只。   他看了不禁失笑,再看旁边的饭桌上还有几盘剩菜和一双干净的碗筷。这才觉得肚子有点饿,走过去看了看,有芹菜炒肉,青椒木耳,酸菜炒蛋,色泽看起来还不错。他拿起筷子夹了根芹菜放进嘴里,嚼了两口立刻吐了出来。犹豫了一下,又夹了一片青椒,结果奇辣无比,忍不住轻呼一声,扔下筷子进厨房找水喝。   厨房干净得过分,操作台上只有一只咖啡杯,里面有小半杯冷掉的咖啡,他辣得满嘴冒火,也顾不了太多,端起来就喝,喝完还是不济于事,立刻又打开冰箱,结果冰箱比厨房还干净。   他这一番动作,早把纯洁惊醒了。   她坐起来揉一揉眼睛,问道:“你在找什么?”   风炳辰辣得直叫唤,“水啊,你平时都不喝水的吗?”   纯洁穿起拖鞋,到厨房的电池炉上提起水壶给他,“这里。”   风炳辰连忙拿了咖啡杯递过来。纯洁一看,忙道:“这是我的杯子,我重新拿一个给你。”   风炳辰一把夺过她的水壶,“别麻烦了,我都快被辣死了……”说着就倒了一大杯,仰起脖子咕噜咕噜地喝掉。   纯洁转头看一下桌子上的菜,“你吃了青椒?”   风炳辰放下杯子,用手背抹一下嘴巴,“天啊,你怎么能吃得下那东西?”   “分明是你的人品不好,我吃的都不辣。”她说着走过去,看见桌子上的芹菜,不由得失笑,“看来我做的菜不合你的胃口啊……”   风炳辰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那根自己嚼过的芹菜,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呃,我不太习惯那个味道……”   “没关系。”纯洁把桌上的剩菜收进厨房,一边道,“你一觉睡了五六个钟头,昨晚没睡吗?”   “昨晚和君浩他们在红袖坊泡到天亮……”   “不会吧,你天天泡吧啊?”   “说得我好像每天都醉生梦死似的,”风炳辰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我今天早上刚刚睡下就被你的电话吵醒了,你知不知道从来没有人——”他忽然住口不说了,转换话题道,“对了,相思鸟有没有好一点?”   纯洁连忙道:“哦,已经好了,所以我才没有叫你……”   风炳辰于是踱到阳台上去逗鸟。   纯洁把碗筷清洗一下,擦擦手问道:“你饿了吧?要不要下楼去吃点东西?”   风炳辰在阳台答道:“好啊。”   纯洁换了双鞋,又进卧室去拿皮夹,看见床上的衣服和内衣,心知已经被他看了,也就不再哀怨了,飞快地把它们收进衣柜,然后提了包包出门,盘算着带他去哪里吃饭,他那样讲究的人,普通餐馆肯定是不行的。   风炳辰给她普及饲鸟常识,说了半天,发现她神游物外,问道:“你在听吗?”   纯洁抱歉地笑笑,“我在想该带你去哪里吃饭?”   “我很难伺候吗?”   “是的。”   “那我就随便吃点吧,嗯,就那里好了。”他说着指一下对面。   纯洁一看,是个连她平时都不去的小餐馆,笑道:“那个我吃了不要紧,你吃了肯定要拉肚的。走吧,我知道前面有一家淮扬菜馆……”   风炳辰表现得悉听尊便。   两人进了餐馆,点了几个清淡的家常菜。吃到一半,风炳辰的手机响了。来电的是方君浩,问他睡醒了没有,晚上有个聚会要带他去活动。他笑道:“你什么时候成社交家了?”   “我这可都是为你安排的,怕你初来乍到,太闷!”   “能带朋友过去吗?”   “你还有朋友?”方君浩怔了一下,“没问题,带她来吧。”   “嗯。”   风炳辰挂了电话,便询问纯洁晚上有没有事。   纯洁听他讲电话,差不多就明白了,但她不想去。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截然不同的圈子。她负担不起那个圈子,也不准备让别人负担自己,于是婉言谢绝了。风炳辰虽然略觉意外,但也没有勉强。   吃完饭,他拦车去参加聚会,纯洁独自回家。   她正准备结束一段恋情,回复单身状态,享受一段清闲时光,暂无恋爱打算。风君确实是一位优秀男士,英俊迷人,但离她太远了,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3   周一,编辑部收到方君浩寄来的快递,拆开来一看,整个办公室都为之惊艳。   萧忆山本就生得美,被Steven这样的名家一拍,更是光彩照人。照片里的人穿银扣黑衬衫,微露胸肌,围一条亮红色丝巾,性感却不失狂野。他有一双漆黑深邃的迷人眼睛,似可穿透纸背,零距离注视着你,华丽得叫人魂飞魄散。   众人全都看得屏息静气,隔了半晌,苏珊轻呼一声,道:“我们应该用他做封面才对,销量肯定立马上升……”   莉莎点头附和,“萧忆山加上Steven,名副其实的强强联合,本期肯定大卖特卖……”   纯洁又别有一番感触,从萧忆山的日渐成熟,最容易对照到自己身上的。   时光如水,过去了五年,如今的萧忆山褪去青涩,具有一种岁月洗涤过后的成熟之美。少年的他,那一种美是白纸清溪,一眼即可见底,但胜在澄澈透明,现今经历了人生曲折,增添了生活阅历,经过时光之神的洗礼,已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独特内涵。   看他的照片,禁不住要想起昔日的那些传闻,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竟忍心抛弃萧忆山。和他传绯闻的女星有不少,但都是昙花一现,他从未承认过。以至于忽然爆出情变消息时,万千粉丝诧异,有媒体语焉不详地说是某位名媛又说是某女星,终是没有得到证实。   她们办公室有时也八卦,莉莎怂恿她去探探萧忆山的口风。她这样天真,听得纯洁只想苦笑。她与他同学时期的关系也未见得很好,中间又隔了十年时光,早已人事全非,哪里够得上交情问这种很私人的事。   谁知没过几天,萧忆山忽然打电话来约她吃饭。   地方订在辰阳山庄的餐饮部。   辰阳山庄位于城南辰阳湖畔,由鼎鑫地产投资开发,聘请著名建筑设计师依山傍水打造出来的度假娱乐圣地,九曲回廊,清幽雅绝,餐饮部高薪聘请名厨坐镇,日常出入的都是些名流。   考虑到她的交通不便,萧忆山驱车前来接她。穿一身普通休闲服,黑色外套,微笑着下车为她开门,表现得风度翩翩,与她记忆里的那个冷漠少年相去甚远。   她想不出话来说,随口问了句:“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好几天了,有点琐事要处理,很抱歉没有立刻联系你。”   纯洁微微窘了一下。她不过是随便问问的,他的道歉倒让她不好意思了。   他向来沉默寡言,少年时代就是这样,两人同桌半个月都不交谈一句,大家都说很诡异。其实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为他的美色迷惑,却又不能低下一颗骄傲的少女之心。   萧忆山转头看她一眼,忽然笑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纯洁一愣:“什么?”   萧忆山勾起唇角,“明明心里有话,却憋着不说,又倔又傲。”   纯洁吃了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微笑道:“你这么了解我?”   萧忆山叹了一口气,笑道:“难道不是吗?我忘记交数学作业,你宁愿等我走后,翻我的书桌,也不主动问我,因为你打定主意不跟我说话,我也没有得罪过你啊……”   纯洁的脸颊微微发烫,勉强笑道:“你也没有跟我说话啊。”   萧忆山瞪她一眼,又转过头看路,道:“喂,我那时候是新来的插班生,刚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准备开始新生活,结果却遇到一个非常冷漠的新同桌,整整一年,坐足了冷板凳,看足了冷脸色……”   纯洁知道他在开玩笑,也反问道:“那你今天是来复仇的?”   萧忆山笑道:“哪敢啊!”   纯洁想了想,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解一下,又道:“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冷冰冰的,不爱搭理人,整天板着脸,谁敢跟你讲话啊……再说了,不跟我说话的男生,我为什么要跟他说话。”   “我那是因为害羞嘛……”   纯洁差一点喷了,道:“真是难以想象,你几乎是万人迷,理论上不应该害羞,不过我现在想一想,可能也是事实,那些被你伤了心的女孩子要是知道是这个原因,肯定要吐血三升……”   萧忆山微笑起来。   少年时代,有过那么一段日子,他确实被那些女孩子的热情吓到了,当然,不可否认,也有感觉不错的时候,但面对那么多的好感,他简直不知道如何应付,甚至有些惊慌失措,只能回以沉默。直到遇见纯洁,起初他都不敢相信有人可以无视自己,他跟自己打赌说,三天,三天之内,她必定和他搭讪。但她一直没有,于是他也卯足劲不理她。两个礼拜后,老师布置了一份课外作业。报复的机会终于来了。她问他有什么看法,他说好无聊,然后站起来就走。   现在想一想,真是幼稚的好笑。   纯洁从侧面看他,五官如诗如画,无可挑剔,生得这样美艳惑人,颠倒众生,天生就是要做明星的。   ***   辰阳山庄的包厢格外雅致,江南流水式的一个小亭,餐桌设在亭中央,脚下一方矮矮的假山水池,养了几条鱼,电子模拟的潺潺流水声,再围两扇水墨风格的黑白牡丹屏风,仿佛就真的置身江南水乡了。   萧忆山点了两道招牌菜,又要了一罐特色汤,然后把菜单递给纯洁。纯洁随便点了两道清淡的素菜,她只要看住他,已经觉得很满足,他就是一道最佳美食。   虽说是同学见面,吃顿便饭,纯洁还是有点拘谨,实在是对面坐着的男子太耀眼了,无数女子的梦中情人,美得令人不安。但学生时代总难免有几件糗事,个别不讨学生喜欢的老师,和三两个搞笑的同学,当他们聊起这些,气氛也就渐渐活跃了起来。   “我记得你念理科,怎么做了编辑?”他用洁白的餐巾擦一下嘴角问道。   “你怎么会记得我念什么,你那时已经退学了。”   “但我还有兄弟在啊……”   “这样啊,”纯洁微微笑,故意用一副很感慨的语气道,“世道艰难,有份工作就该偷笑了,谁还管专业对不对口。你呢?当大明星的感觉怎么样?”   “你知道的,一枚硬币总有两面,有好有坏吧。”   “嗯?”纯洁静候下文。   “好的就不用说了,大家都知道。糟糕的地方就在于有一些负面消息,不太完美的一面,一些你本人努力想要忘记的事,媒体和大众都会帮你记得一清二楚,想活得糊涂一点都很难……”   “这一点确实挺糟糕的,人类的幸福感,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于我们重修记忆的能力。”   “我没有这个权利,除非喝醉。”他笑起来,举杯浅浅地饮了一口果汁。   纯洁觉得他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魅力,不知私底下有无经过彩排,但谁管这些呢,反正是足够赏心悦目的。她想了一下,问道:“这几年在忙些什么?”   “无所事事,四处闲逛,旅行,当然也学了一些东西。”   “关于哪方面的?”   “音乐方面的,你知道的,我是选秀出来的,很多人看不起。”   纯洁吃了一惊,“你红得发紫,也会被人看不起吗?”   他笑,“我要是不红,早就被踩扁了,这一行很残酷。”   纯洁无言以对。   他忽然道:“你们这期的杂志我看了,我很喜欢Steven拍的那组照片……”   “我也很喜欢,”纯洁说了这话,觉得略有不妥,又此地无银地补充一句,“Steven不愧是著名摄影师。”言下之意,她欣赏的是摄影师,而非被拍摄的人。   萧忆山只是微笑,“吃饱了吗?”   纯洁点点头,“嗯,很饱了。”   “想不想出去走走,这里的夜景很美。”   “好啊,”说完又犹豫一下,“不过,你——”   萧忆山知道她要说什么,微笑道:“这里出入的名人很多,服务人员司空见惯,我不算什么……”   纯洁也笑,“我觉得你低估了自己的魅力。”   萧忆山招来服务生结账,然后带她到楼下的景观花园散步。   依山傍水打造的园林景致,装饰出来的火树银花,比真的还好看。   夜晚的空气也很清新怡人。   两人沿着景观带随便走了几分钟,纯洁还是能够感觉有不少目光注视他们,萧忆山轻轻触一下她的肩膀,悄声道:“别看他们。”说着对她眨一下眼睛。   纯洁不由得失笑。   走了片刻,萧忆山的手机忽然响了,对她做个抱歉的手势,走到旁边去接听。   纯洁独自往前走了走,前方有场西式风情的露天酒会,一群衣香鬓影的男女,欢声笑语不断。她抬头观望,意外地看见了一个熟人,她的新同事,温蒂。   她和两位女性站在一起,看样子相谈甚欢。随后,花架下面又走出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手端一杯酒,加入了她们,正是卓越。   他笑得神采飞扬,一口白牙在灯光月色下显得极为刺目。温蒂穿黑色吊带礼服,曲线玲珑。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倒是一对璧人,十分般配。   纯洁一口气堵在咽喉了,差点噎着。   萧忆山接完电话回来,眼见纯洁站在一株花树跟前,手里拽着的一朵花,已经被摧残得不成样子。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问道:“你在看什么?”   纯洁猛地回过神来,“哦,没什么。”   萧忆山见她脸颊绯红,一双眼睛格外晶亮,呼吸都有点急促,明显有点不对劲,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真的没事吗?”   纯洁摇摇头,“没事。”眼睛却盯住酒会目不转睛,萧忆山暗自诧异,也跟着转头去看。酒会那边也有人发现他们,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明星总是最引人注目的,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她们发现了萧忆山。卓越看见了纯洁。   时间仿佛凝固。   纯洁的自尊极强,绝不肯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对萧忆山道:“我们走吧。”   萧忆山心知有异,但还是顺从她的意思,转身离开。   ***   这一晚,纯洁自然是睡不着的。和萧忆山共进晚餐的愉快心情也被破坏殆尽,只剩下满腔的愤怒和一股莫名的悲哀。   她看着房间里的毛绒玩具,柜子上的香水瓶,他出差带回来的小礼物,原本是很美好的记忆,但此时此刻,全都让她生气,像一则拙劣地笑话。她拿起一只垃圾袋,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地扔进去,丢到室外的垃圾箱里。   直到凌晨三点,她才稍微冷静下来,仔细地想了想他们最近这半年来的情况,聚少离多,感情在无形之中已经淡了许多,基本上是形同分手,情侣关系名存实亡,早就该做个了结了。床头柜上的那串钥匙,也确实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第五章(1)   第二日,纯洁进杂志社,刚在电脑跟前坐定,莉莎就发过来一条网址链接。她打开来一看,是两张图片,夜景,不太清楚,勉强能认出图片上的人,男的是萧忆山,女的正是她自己。   帖子叫:和萧忆山在一起的丑女是谁?   标题很没创意,看得出发帖人非常直接、随性。   帖主声称,昨晚在某地参加派对,偶然看见萧忆山和一个短发戴眼镜的男人婆约会,于是就用手机拍了照片传上来,让大家鉴定一下。   底下的回帖已经盖起高楼,群情激奋,女粉丝居多;也有一部分认为是炒作,因为萧忆山的唱片就要发行了。这么点破事,网站居然还煞有介事的放首页,配合一段萧忆山前两日子曝光的拍片视频。   纯洁看了一下发帖时间,用脚趾头也能猜到是谁发的了。她扔下鼠标,直接去找温蒂,开门见山道:“网上那个帖子是你发的吧?”   温蒂早有准备,微笑道:“你可别随便冤枉人啊,昨晚看到你们的人又不止我一个,说不定是萧忆山的粉丝,看不惯你勾引她的偶像……”   “勾引?”纯洁皱眉。   “难道不是吗?”温蒂一副很笃定的语气,“利用采访的机会去勾引人家。”   纯洁怒极反笑,这个爱幻想又自以为是的小姑娘,自己居然和她一般见识。想一想都觉得泄气,转身回办公室去了。   第一件事就是把卓越的MSN账号删除,然后拿出一个快件信封,把那串钥匙装进去,写上卓越公司的地址,交由前台小姐寄出去。   稍后舒婷进办公室,把她那款多功能手机往纯洁面前一放,“这女的是你吧?别否认啊,我认识你这件衣服的。”   纯洁只有望天了。   午饭时间少不得又要遭遇一番八卦大拷问。   幸亏家里的相思鸟不会说话,否则,真是日夜不得安宁了。   卓越给她打过几个电话,都被她直接挂断了,发过来的信息,她也没有得到回复。隔日,他收到那串钥匙,意识到事情严重了,当晚便到她的楼下等候,没等到人,只得作罢,准备冷她几天再说。再则,他和温蒂只是赴了场晚宴,又不是被捉奸在床,她此举未免小题大做了。   ***   第三天,萧忆山给她打电话致歉,希望没有给她造成困扰。   她表示无碍。   这事严格说起来,是她拖累了他,她才是应该道歉的一方,但她不想解释。   萧忆山对待绯闻的态度一向是缄默。   早年据说有女艺人借他炒作,后来又爆出是公司的安排,很多粉丝为他抱屈,他都不予置评,云淡风轻的样子。有不少文艺女青年欣赏他这个调调,写娱评为他美言。纯洁却知道不过是性格使然,他素来不喜欢解释。   有时候,解释就是剖白自己,而他不善于,抑或是不愿意敞开心扉。在这方面,她与他倒是有点相似,有着惊人的克制力。   近日因为卓越的关系,她心里何尝不纠结,不烦恼,毕竟相处了两年,再淡漠的人也是有感情的,但她只要打开一本书沉浸进去,就可消磨掉艰难时光。这是她转移注意力、调整自己的唯一法宝。   风炳辰倒是来过几次电话,都每次逢到她心情极糟、情绪低落的时候,实在没有精力应酬。碰了两次壁,他也就不再来电了。   纯洁并不觉得遗憾,入行一年久,多少听闻了一些富家公子的奢华生活,与模特艺人们的非常态故事,据说也有个别专一长情的,但她从来不做那样的梦。她不知自己哪一点对他的胃口,也不想深究。   ***   某天下午,她出去办事,顺便去易尔阳的工作室帮苏珊借两件衣服,风炳辰恰巧也在。易尔阳陪着他和一位极美貌的女子,在沙发里谈笑风生。   纯洁在报上见过那女子,知道是唐迦南的未婚妻,风萍。   她记得风炳辰说过有个妹妹要嫁到这里,心想他们八成是兄妹了,果然是一家人,基因全都优良得让人嫉妒。   她本想拿了衣服悄悄走,谁知那助理做事很谨慎,特意进去请示老板。   这样一来,她就不得不和易尔阳打声招呼。   易尔阳倒是很随和,扬手点头笑一下就行了,风炳辰反客为主,竟然起身出来送她,另外两人的反应都有点意外,搞得她很不好意思。   两人一道进了电梯。   他问:“你和那个萧忆山在约会吗?”   纯洁料不到他也看这种八卦,并且问得这样直接,一时怔住了,却听他又道:“你就是因为他才拒绝我的吗?”   闻言,纯洁更窘了,尤其是他的语气似乎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哀怨。   像是要应征她的猜想,风炳辰的语气果然哀怨起来,“他不就是长得好看一点,会两首唱歌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一下,纯洁忍不住笑了。   过了片刻,她才端正脸色道:“别听网上的人乱说,我们只是吃顿饭,什么也没有。萧忆山那样的人,怎么可能看上我呢……”   “这是什么话,”风炳辰很诧异地侧头看她,“你很好啊!你这样的人,和萧忆山约会太可惜了,应该和我约会。”   纯洁窘得满脸通红,一言不发。但心里是愉快的,最近半个月以来,这是她听过的最动人的话语,最舒服的恭维。   她强忍了片刻,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恰在这时,电梯到达底楼,外面等电梯的人一拥而进。她赶紧止住笑,提着硕大的纸袋跨了出去,眼看电梯门就要关上,连又转身道:“给我打电话!”   电梯里的男女全都精神一振,齐刷刷地看向她。   被众人挤在角落里的风炳辰忍着笑意,举手对她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回公司的途中,回想起刚才的一幕,还是有点忍俊不住,地铁的玻璃窗上映出她笑微微的表情。哪有男人自恋成这个样子的,真是无可救药了。   更无可救药的是,她居然还挺喜欢。   2   回到杂志社,把衣服交给苏珊,去了一趟卫生间,在水池跟前掬水拍了拍脸颊,有点懊悔刚才的冲动。又捧了一把冷水浸了浸,再抬起来时,想到的一个词却是:丑女。   真郁闷,那丫头居然发帖说她是丑女,还说她是男人婆。拜托,她不就是头发短了一点嘛,哪里像男人婆了?底下居然还有一群人附和,真是太无知了。   她把擦手的纸巾气愤地扔进垃圾桶,回办公室。   结果,那个温蒂正在和莉莎舒婷闲聊,她看了忍不住皱眉。   虽然理智一再告诉她,不要和这丫头一般见识,怎奈修养还不到家,情绪上终究有些不舒服,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总监隔三岔五地找她麻烦,谁都看出是这丫头在背后捣鬼,莉莎私下也替她抱屈,但表面上的和平总是要维持的。   她们聊得亲热,看见纯洁进来,莉莎有点不好意思,随口道:“纯洁,晚上一起吃饭吧?”   纯洁一边开电脑,一边道:“晚上可能有约……”   舒婷闻言马上凑过来,睁着星星眼,很八卦地问道:“萧忆山吗?”   莉莎也睁大眼睛看她,“你们真的在约会啊?”   纯洁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两张放大了的面孔,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你们要我说多少遍啊,萧忆山怎么可能和我约会呢,他能和我吃饭纯粹就是日行一善,拜托你们理智一点。”说着忍不住看了温蒂一眼,   温蒂仰着脖子,睥睨天下似的冷冷一笑。   舒婷又道:“那你能不能问他要一些签名照啊,我可以拿到淘宝上去卖……”   莉莎却问:“你晚上和谁约会啊?”   纯洁起身拱手道:“拜托二位女侠,女大王,请你们高抬贵手饶了小人吧……”   莉莎板着脸孔,语气严厉地让她从实招来。   纯洁黯然长叹,什么叫祸从口出,这下她总算知道了。   这时办公室门口忽然出现一位青年,手捧一束白玫瑰,问道:“请问哪位是甄小姐?”   莉莎惊呼一声,抢先接过来,只见花里插了张卡片,打开来念道:“晚上八点,漫步人生——哇,漫步人生耶,最浪漫的餐厅……”   送花的那小伙把签单朝莉莎面前一递,“请您签收一下!”   莉莎把那单子接过来,往纯洁面前一放,“签字。”   纯洁签了字递给他,他道了谢就交差走人了。   ***   漫步人生由国际名厨Gray Kurz经营,业界颇具名气,很多人慕名而来,本地的美食杂志亦多有报道,以格调高雅、价格昂贵闻名全城,故而看得舒婷和莉莎纷纷感慨,颇为羡慕这顿浪漫晚餐。   温蒂在旁边看了半天,一直咬着嘴巴不说话,这时终于冷笑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也值得你们羡慕成这样,你们要是想去的话,今晚我请客……”   舒婷一下子瞪圆眼睛,“真的吗?”   温蒂很不屑地笑起来,冷笑道:“这还有什么真假,不过是吃一顿饭,又花不了多少钱。”   舒婷毫不介意她的语气,很高兴地答应下来,“那太好了。”   纯洁被雷得目瞪口呆。   温蒂很高兴看到纯洁不甚愉快的神情,道:“我去打电话定位。你们两个记得打扮一下,那种地方可不是随便穿件衣服就能进去的……”说完甩一下头发,扭腰走了。   莉莎和舒婷一起转头看向纯洁。   纯洁耸一下肩膀,道:“太好了,我想我们今晚可以来个浪漫的五人约会。”   舒婷赔笑道:“漫步人生的免费晚餐我可不想拒绝,你到时就当不认识我们好了。不过,假如和你约会的是萧忆山,我要求一个合影……”   “那你肯定要失望了。”   纯洁把文件扔进抽屉,然后关电脑,下班。   回家途中接到风炳辰的短信,说七点半去接她。她进了家门,放下包就去看相思鸟,汲了一盆清水,把鸟笼放进去,然后才进卫生间洗澡。   半个小时后,她裹着浴巾从卫生间出来,正准备吹头发,忽然听见几声清越的鸟鸣,婉转动人。她赶紧扔掉吹风机,跑出来一看,相思鸟居然叫了。   一个多月了,这只小家伙怕生又害羞,从来没有叫过,还当它是哑巴,没想到它居然叫了,而且选在这样一个时刻。   按照她的闺蜜蔷薇小姐的说法,这是一个讯号。   想到这个,纯洁的脸皮有点儿发烫,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心情,很愉快地去挑衣服,化妆,准备赴约。约好七点半,她七点二十五便到楼下等着。一来,她并不觉得让男士等久一点的女生就更矜贵,二来,楼下的车不便久停,宁可自己先下去候着。她刚到楼下站了两分钟,风炳辰便驾了一辆红色保时捷过来了。   纯洁穿了一件小礼服,明丽的亮珊瑚色,搭配同色系精致皮包,礼服的款式简洁流畅,长度刚刚及膝,露一双笔直长腿,俏丽短发,一张脸蛋玉净花明,神采飞扬。   风炳辰的眼神充满欣赏,不吝赞道:“哇,你真是明艳动人。”   纯洁含笑道:“谢谢!”   风炳辰为她拉开车门,眼看她侧身坐了进去,却并不急着上车,兀自站在车窗边看她。纯洁扬眉看他,“怎么?”   他伸手比了一下自身,“你不准备发表一下意见吗?”   纯洁不由得失笑,抬眸又把他打量了一下,白衬衫,黑西装,前胸的口袋塞了朵白色绢花,庄重,儒雅,俊朗,卓尔不凡,没什么可挑剔的。   她点了点头,实话实说道:“无可挑剔。”   风炳辰这才满意地笑了,从车头绕过来,坐进驾驶室,启动车子。   纯洁却又说出了下面的话,“不过,我更喜欢你穿得花里胡哨一点。”   风炳辰瞪了她一眼,“我可是特意打扮了的。”   纯洁笑道:“这样也很好,就是太正式了一点,本来只是吃顿饭,你搞得这样煞有介事,我有点不习惯,你上次穿得那身就不错啊,很妖娆……”   “原来你喜欢那个风格,唉,都怨方伯帮我订的餐厅,说一定要正式着装,”风炳辰故意懊丧地说,顿一下又问,“最近工作很忙吗?”   “还好,不是很忙。”纯洁笑了笑。   虽然不是事实,但她也不预备随时随处地对人诉苦,都市人各有各的烦恼。谁知风炳辰顺口就接道:“我想也是,否则我恐怕也没有那么大的面子约到你……”语气不无哀怨。   “好像是我约的你吧。” 纯洁提醒他。   “哦,那我收回刚刚的话,修改成,我恐怕也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被你约到。”   纯洁失笑,“看不出来你还这么贫嘴……”   风炳辰微微皱眉,“贫嘴?!你就不能换一个好听的词汇吗?例如幽默、风趣。唉,你平常都是这样直接吗,还是只针对我一个人?”   “我不过是一时用词不慎,没有针对你啊。”   “刚刚还批评我的穿着……”   “那不叫批评,我只是觉得你衣着随便的时候更可爱。但这种风格也很好,嗯,很像一些偶像剧里准备开会的总裁,或是社长什么的……”   风炳辰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大言不惭道:“我比他们帅多了。”   纯洁悠悠接口道:“所以我才和你约会嘛。”   这句话既附和了他,又暗抬了自己。风炳辰的笑声更大了一些。   3   餐厅位于中环街繁华地段,室内布置得极精致清幽,典雅又富艺术气息,真皮沙发,欧式仿古吊灯,气氛甚是温馨浪漫。风炳辰见多识广,也并不觉得怎样惊艳。他说了姓氏,服务生把他们领到位置上。   纯洁落座后,举目环顾一下,没见到温蒂她们,暂时松了口气,希望在她到来之前吃完,否则肯定会影响食欲的。   她的这个念头刚动,温蒂便进来了,穿了黑色抹胸礼服,提一款红色小巧的Kelly皮包,长发挽了起来,露出一张年轻姣美的脸蛋,纯洁不喜欢她,却也不得不赞她漂亮,卓越想必也是难逃美□惑。莉莎和舒婷也是盛装艳容,跟着温蒂身后,悄悄地举手和她打招呼。   她回了一个僵硬的笑脸。   服务生礼貌地向温蒂询问,但她不予理睬,直接就朝他们走了过来。纯洁下意识地坐直身体,不知她想干什么。谁知她在他们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对那服务生道:“我们就坐这里了,把菜单拿来。”   风炳辰见纯洁脸色有异,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莉莎对这位英伦范的帅哥印象极深,遇上他的目光,便笑着打了个招呼。   结果,把风炳辰看得愣住了。   他仔细看看她,又转回来看纯洁,压低声音解释道:“我不认识她的……”   他这么一说,纯洁也愣住了,“你不认识她?”   “不认识!”风炳辰很肯定地点点头,但随即换了一副甚为苦恼的表情,“唉,大概是我太有吸引力了吧,以前也经常发生这种事,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才好……”   纯洁被他的自恋雷了一下,却又忍不住想笑。   他分明见过莉莎的,为萧忆山拍摄的那晚,大家还一起吃了晚餐,他怎么可能健忘到这种地步呢?于是,她也压低声音提醒他:“我没有误会。因为你确实见过她。她是我的同事莉莎,我们一起吃过晚饭的。”   风炳辰睁圆一双美丽的眼睛看她,怔了片刻又掉头打量一下莉莎,然后转过来极其无辜地摇一下头,“没印象,会不会是她那晚没有化妆啊……”   纯洁忍不住笑了出来,这话也太损了点。   莉莎那天采访萧忆山,不化妆是绝不可能的,她是从头到脚的全副武装,只是后来拍摄工作忙了一下午,到晚上就只剩残妆衰容了。而风炳辰的女伴都是爱娃那种级别,对莉莎这样的普通女孩没印象也属正常。   “她们三个都是你的同事?”   “嗯。”   “这也太巧了……”   “谁让你把花送到办公室去的?”纯洁瞪他一眼。   “哦,”风炳辰迟疑了一下,挑起眉毛眯着眼睛问道,“那她们该不会是来监视我的吧?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纯洁差点喷了,这想象力还真不是盖的。   “别开玩笑了。”   “嗯,先点菜吧,看看有什么特色菜……”   纯洁打开菜单,笑道:“对我而言,差不多都是特色菜。”   话音刚落,旁边的温蒂就很轻蔑地笑了出来。   纯洁恍若未闻,若无其事地要了一份蔬菜汤和七分熟的牛排。倒是风炳辰微微怔了一下,但也没有多想,他菜单也不看,就和纯洁要了一样的。问到酒水,纯洁要了鲜榨果汁,风炳辰继续跟风。她忍不住笑,“你干嘛跟着我点啊,想喝酒的话,就喝好了……”   他摇头,笑了笑道:“我开车,还是不喝了。”   纯洁往日参与应酬,那些男人都恨不得泡进酒缸,甚少见到像他这样自律的,不免有点儿诧异,自作多情地问:“难道是因为要送我?”   “一部分。”   “另一部分呢?”   “车子是君浩的,我怕不小心蹭坏了,他找我麻烦啊。”风炳辰开玩笑地说。   谁知他的话刚一说完,又听到了一声嗤笑,“车居然是借来的,真丢人……”   风炳辰诧异地回头看了一下,又转过来看纯洁,挑动一下眉毛,以目询问。纯洁对他微微摇头,一脸哭笑不得,有这么一个幼稚的同事真是挺丢脸的,何况她们之间的恩怨也不足为外人道。   她暗自叹气,忽然想起相思鸟的事,便告诉他。   风炳辰也略微惊喜,表示要亲自去她家观赏,纯洁高兴之余,一口应了下来,没有察觉到他的醉翁之意。   稍后,侍应生上了两道开胃菜,法式焗蜗牛和鹅肝酱,并告诉他们,这是Gray Kurz特别赠送的。纯洁惊讶地问道:“你认识主厨吗?”   风炳辰摇摇头,表示不认识。   “那是为什么?”   “大概是看方伯的面子吧,是他打电话帮我订的位子。”   “方伯是……?”   “君浩的爸爸,时光酒店的董事长。”   “难怪!”纯洁点头,看一看食物,不由得笑起来道,“每次看到蜗牛,我就会忍不住想起一部电影,女主角把蜗牛夹飞……”   “Pretty Woman!”   “没错。”纯洁抿着嘴巴微笑,“原来你也看爱情电影啊……”   “我本来是不看的,但前几年我和那个主演约会过一段时间,所以——”   “什么?!你和罗伯茨约会过?”   纯洁大大吃了一惊,瞪圆眼睛看他。   风炳辰但笑不语。   纯洁把睁圆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问道:“是真的吗?”   风炳辰眼底的笑意终于涌了出来,伸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点,“逗你玩的,这你也相信啊?”这么亲昵的动作,他做来十分自然。纯洁揉着额头,有点恼怒地拿眼瞪他。因为有爱娃的先例,她差点就信以为真了。真是的……这家伙连谎话都说得如此叫人信服,脸不红心不跳,这种气场究竟是怎么炼成的,诡异。   她端起果汁饮了一口,风炳辰也拿起餐具,两人边吃边聊,话题从电影美食渐渐过渡到旅游方面,纯洁惊讶于他的游历之广,忍不住又问:“你哪来那么多的时间啊,不用工作吗?”   “我把旅游也当做工作之一。生命在于体验,人一生只能活一次,应该四处看看,不该只局限在一间办公室里。”   “话虽如此,但对大多数人而言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顿一下,又道,“看来你是一位旅行家了,下一站是哪里?”   “还没想好。”   “我可受不了这样长久的旅行,旅途中诸多不便,我会疯掉。”   “我试过一个礼拜不洗澡,在沙漠。”   “恐怖!”纯洁笑了起来,“我都是在网上看看,让眼睛去旅行。”   这句话又引来了嘲讽的笑声。   风炳辰终于按捺不住,蹙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说着侧一下头,示意问题的主语是身后的温蒂。   纯洁无言以对,端起果汁饮了一口,思索怎么解释。   此刻,领班小姐忽然领了一位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朝他们走了过来,介绍说是主厨Gray Kurz。他很nice地询问食物是否合口胃。风炳辰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一下嘴角,微笑着表示还不错。双方简单交谈几句,Gray Kurz请他们慢用,又在餐厅里巡视一下,然后便回后面去了,没有再和其他客人打招呼,这让眼睁睁盼着他垂询的温蒂小姐颇为气恼。   随后,侍应生又赠送他们两份甜点,表示是Gray Kurz亲手做的,口感轻滑香甜,十分好吃,最令纯洁满意。吃了一半便停下来盛赞这份甜点。风炳辰把自己的那份也让给她,谁知她却蹙眉示意他买单走人。   因为温蒂的缘故,她一刻也不想多待。风炳辰也看出一些端倪,那女孩毫无修养的表现同样令他反感,于是这顿原本可能吃两个小时的晚餐,一个小时就草草结束了。临走前,纯洁特意把服务生叫到跟前微笑道:“请帮我把这份甜点送给那位小姐,她这一晚上自愿做我的跟班,实在太辛苦了,我很感谢她。”   说完,她就拿起包和风炳辰一起起身往外走。   服务生果真把桌子上那份剩下的甜点端到温蒂面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盛怒的温蒂一掌把那份甜点打翻在胸口,立刻成为整个餐厅的焦点。   纯洁回头望见,心情终于愉悦了起来,笑嘻嘻地走了出去。   风炳辰不禁为她的孩子气失笑。   归途中,他按捺不住好奇心,又提起温蒂:“你那个同事好像不太友善……”   纯洁避不开这个问题,实话告诉他,“我和她有点过节。”   风炳辰怔了一下,道:“不介意我问一下原因吧。”   “这个……”纯洁一时还真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叹气。   风炳辰见她为难,就客套一下,道:“不方便的话,请不要勉强。”   纯洁顺势便道:“那我们就说点别的吧!”   风炳辰就像挨了一记闷拳,说不出话来了。他不过是礼貌上客气一下,结果她居然真的就不说了。郁闷!   纯洁不知道他的郁闷,只感激他的绅士风度。   他们并没有熟到可以敞开心扉、开诚布公的地步,即便她不介意诉说一下自己的情感历程,还得先给他普及背景资料,想想都觉得乏力。   那个温蒂不知是被保护得太好,还是没有情商可言,语言行为稚嫩得像个三岁孩童。近段时间,创意总监江小姐不断地找她的麻烦,前天开会,她的选题又被批得一文不值,这分明是要逼迫她主动离职嘛。   想到这些烦心事,纯洁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风炳辰见她接二连三的叹气,转头看了她一眼,但没有说话。他嘴上说的很绅士,其实心里好奇得要死。他自己都诧异,不知从何时起,竟对她有了如此强烈的了解欲望?他此生最不缺乏的两样东西,便是金钱和女人了。   他从不渴望了解她们的内心或生活,有时甚至对她们的身体都不感兴趣。但纯洁毕竟有所不同,没认识她之前,已经先阅读了她的部分思想。   那时他住伦敦,管家每天清晨为他准备早晨和报刊,报上有个文化栏目吸引了他,作者笔锋犀利,别具一格。他连续看了两个礼拜,发现作者的风格多变,涉猎之广令人称奇,从文学影视艺术到时事热点无所不谈,俨然是个全才,有不少读者都猜测是某名家。他好奇心起,让朋友去打听了一下,得知笔名的背后是四个人,如此也就不足为奇了,但还是安排了一个派对。   当晚他去赴会,到达地点后,把口袋摸遍没有找到车资,司机把他当成靠相貌生活的骗子数落了一顿,旁边忽然冒出一个女子塞给他一张纸币,然后坐进车里绝尘而去。   生平第一次,他得到别人的施舍。即便是普通人,一生也极少有机会被当成乞丐,何况是他,他拥有的财富可以让他过着比迈克尔杰克逊更加奢侈的生活,捐给慈善机构的数额更是骇人听闻,却有人把他当流浪汉施舍。   他觉得很滑稽,很不可思议。   每个人的生命里都可能会出现一些出乎意料、难以忘记的事,但是对于他来说,可供惊奇和诧异的事情几乎没有。唯有那张纸币他一直保存着,作为一种特别的纪念。此后,每次当他打开钱包,看见那张纸币时,都忍不住想要微笑。   他不记得她的长相,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从没想过今生还有机会再见到那双眼睛的主人,直至那个礼拜五的晌午,在时光酒店的咖啡馆,外面下着沥沥细雨,他仰头撞见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   必须承认,当时的心情是很雀跃的。自满二十岁后,他就不是一个容易激动的人了。生活富足得几乎没有惊喜可言,应酬酒会吃喝玩乐是从来不缺乏的,早年也有一段荒唐岁月,那就像一场生命自发的成人礼,并不需要长辈亲友的劝导或教诲,随着年纪的增长,自然而言就痊愈了。如今反倒蜕变成自律冷静的男子,即便是在最喧闹恣意的场合,也显得有些落落寡欢。   就当是平淡生活的一点调剂吧,他给她打电话,却一再遭到拒绝,委实有伤自尊。如今竟想要插手她的闲事,简直莫名其妙,毫无道理。   是的,他对她感到好奇。而好奇,很有可能产生一种危险的情感。   4   这一路上,两人各怀心事,竟相对沉默起来。   纯洁估摸着自己把他给得罪了,便越发不言语了。她这个人表面随和,实则自我保护得厉害,尤其是在感情上,从来都是要别人进三步,她才进一步。   直到车子驶到公寓门前停妥,她方才转过脸来对他微笑,“谢谢你的晚餐。”   风炳辰笑道:“今晚不太愉快,下次我们换一家餐厅。”   纯洁微微怔了一下,因为他说下次。   “再说吧。”   “我很令人讨厌吗?”   “不会啊。”   “那你为何总是拒绝我呢?”   纯洁又怔了一下,继而微笑道:“或许我不是拒绝你,而是拒绝诱惑。你这样的人,就像名牌商店里陈列的奢侈品,做工精良考究,价格昂贵,寻常人消费不起……”   风炳辰为这个比喻失笑,“这个奢侈品主动送上门,免费给你使用啊。”   “这样更可怕,根本就是天上掉馅饼,哪里会有这种好事。”   “何妨试用一段时间,如果不合格,再扔掉也不可惜,如果连试都不试一下,就直接pass掉,未免太残忍了……”   “如果试用之后感觉良好,舍不得扔掉,又消费不起,那对试用的人也是很残忍的一件事啊。”   风炳辰语结,盯着她看了半晌,道:“你看起来不像一个悲观主义者。”   “我是一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   “你为何对自己没有信心?”   “不会啊,我为自己能够拒绝诱惑而骄傲。”   风炳辰真郁闷了,拧着眉毛道:“我要生气了。”   纯洁终于笑了出来,“我最近受了刺激,虚荣心高涨,你这样的富家公子,很容易沦为我利用的对象……”   风炳辰立刻道:“太好了!欢迎你来利用我。”   纯洁哭笑不得,瞪了他一眼,“你还真大方。”   “那当然,只有不自信的男人才害怕被利用,我没什么可失去的,你呢?”   这句反问近乎于挑衅,纯洁才不上他的当,笑道:“不跟你说了,我要上去休息了。”说着就打开车门,下车。   “嗨,你什么时候方便,周末怎么样?”风炳辰连忙从另一侧窗口探出头来追问。   这世上最强的诱惑,莫过于谄媚。纯洁被恭维得十分愉悦,忍着笑意对他挥手,道:“或许吧,我不太确定……”   风炳辰对这个答案已经很满意了,目送她进了大楼,方才发动车子往回开。   他回到酒店,方君浩也在,正对着电脑屏幕看他的艺术品,看见他一脸春风地进来,低头看一下时间,诧异地叫起来:“不是吧?还不到十一点你就回来了,你的魅力指数大大地降低了啊。”   风炳辰瞅也不瞅他,直接拉掉领带,脱了外套往椅背上一搭,走到吧台里取出一瓶依云喝了两口,问道:“风萍的婚纱照到底在哪里拍啊?”   方君浩笑道:“这个问题,全城的狗仔队都想知道。按照我的意思,当然最好是去翠明湖,风景绝佳,又无人打扰,但是风萍不想搞得太隆重,而且唐迦南那小子最近工作繁忙……”   风炳辰不由得蹙眉,“那小子不想娶老婆了吗?”   方君浩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道:“问题是风萍自己不着急啊,婚期是提上日程了,一大群人为这事忙活,她倒是优哉游哉的,光是设计婚纱就费了两个月,我在这里也耗了一个多月,拜托,我可是Steven Fong啊,日进斗金的,这笔账我要好好和她算一算……”   风炳辰笑道:“这可怨不着她,是你自己自告奋勇要来的,等着为她拍摄的一流大师多了去……”   方君浩大怒道:“我难道不是一流的吗?你这是什么意思?”   风炳辰见他炸毛,便下逐客令道:“我要休息了,你请便吧。”说着解开衬衫纽扣,准备进浴室洗澡。   他的衬衣敞开大半,胸口露出若隐若现的胸肌,近乎完美的身材比例,看得方君浩口水直流,连忙去拿相机,“别动,我给你拍两张传到网络上——”   “那你就死定了。” 风炳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为艺术献身,我豁出去了。”方君浩笑道。   “等我洗完澡出来,不希望再看见你。”   “你这人可真无趣……”   “你现在就跪安吧。”   说完就关上了浴室的门,方君浩拿了相机连他的背影都没拍到,郁闷得够呛。   第六章(1)   翌日一上班,莉莎便在MSN上追问她和风炳辰的八卦,令她心生厌烦。   稍后,舒婷进办公室说的也是这个,还指责她不够朋友、不够坦诚。   苏珊听说她的约会对象是那个风帅哥,也半开玩笑地羡慕了一把,笑称她没准就要成为第二个琳达了。   琳达是市场部的一个女孩,因为业务关系认识了一个珠宝商,然后顺利把自己嫁进了豪门。她的成功个案一直激励着杂志社里的其他的单身女性。莉莎和舒婷几乎不放过任何一个出现在高档场所的机会,并且秉持孤身赴宴原则,要给当晚的男人们一个公平的机会。   纯洁知道,若要想把她们的八卦之心安抚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掉风炳辰身上的那些光环,尽管她也不知道他的身上究竟有什么光环。   她对他所知有限,只晓得他是Steven的朋友,有个妹妹叫风萍,喜欢旅行,不差钱,其他的不清楚,他没有戴婚戒,可能未婚,但也难说,没准是个离异的——忽然想到这方面,她不由得失笑,再转念一想,这种事向来是越描越黑的,随她们说去吧。干脆放弃了解释的念头。   午饭后,邮箱里收到卓越的信件,解释说,温卓两家是多年的交情,两人幼时便认识,他父母对温蒂很中意,迫于长辈的压力,他和她见过几次,目前并无更进一步的关系,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来纯洁所在的杂志社上班。   纯洁看后立刻删除,没有丝毫与他交流的欲望。   他和温蒂交往竟是屈于父母的淫威,真的不喜欢一个人,父母逼迫就能奏效?!温蒂如果生得丑陋些,不是这样娇俏迷人,他亦未见得愿意深夜驾车去接她。这种借口亏得他说得出来,敢做就要敢当,她自此看不起他。   ***   下午三点开会,总监对她做好的版面百般挑剔,要她重新来过。她气恼不过,终于发脾气走人。临下班时,行政部发布一则邮件,说她公然顶撞上司,给予警告。气得她当晚就给主编写辞职报告。   隔日,凯瑟琳找她谈话,但她去意已决,凯瑟琳挽留不住,也只得同意,但希望她能给她足够的时间去招人。   她们每次招聘,都是应聘者众多,合适的很少,真正符合凯瑟琳要求的更是寥寥无几。温蒂因为有总监江小姐做后台才谋得助理一职,实际上所做的工作也不过是跑跑腿,接接电话,真正重要的事,凯瑟琳还是交给苏珊。纯洁离职也委实让她头疼。其实,她还是挺欣赏纯洁的,却不知道她何故得罪了总监,江小姐是老板跟前的大红人,搞得她也很为难。只能希望纯洁闲余能为杂志撰稿。无论这话是否出于礼节,纯洁都很感谢,因为这位上司以苛刻闻名,对下属甚少赞美。   有关她要离职的消息,随即就在公司里传开了。   相熟的几个同事都为她抱屈,总监最近对她的诸多挑剔,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唯有头脑简单的舒婷问她,是不是那位风帅哥向你求婚了。   如此超凡脱俗的想象力把纯洁雷得头顶冒烟。   最开心的就数温蒂。她把纯洁的离职视为一种压倒性的胜利,仅仅得到卓越是不能满足她的,彻底打垮对手才能显出自己的强大。何况她深信自己生来就具有强大的资本。   对她,纯洁倒是没什么想法了,若是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她或许能兴起一点斗志,但温蒂根本就是心理发育不健全,幼稚得令人发指,完全是胡搅蛮缠型。她可不准备把自己放到她那个档次上。   有个做化妆品的客户得知消息,邀请她过去做他们的企划,她婉言谢绝,但略感欣慰。入行这段时间,她也积累了一些资源,倒也并不如何担心。离职虽是迫于形势,但一直以来工作强度太大,也确实疲惫,先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晚上回去,接到卓越的电话,她只有一句话:“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来了。”   然后挂掉电话,把他的号码设置为黑名单,列为拒绝来往的用户。   她是这样的,干脆决绝,即便可能武断,也不允许自己落入被动,即便是私底下伤心欲绝,也决不能在他面前示弱,她的自尊心永远高于爱情。   当然对闺蜜还是可以说的,抽空在网络把这些烦恼对她们倾诉,蔷薇和小周一致表示辞得好,她二人近期要回国腐败,正愁没人相陪呢。纯洁自谦打工仔,不比她们有钱人,被狠狠地鄙视了一顿。三人东拉西扯地聊一聊,她糟糕的心情渐渐开朗起来,这大概就是闺蜜的作用吧。   2   她答应了凯瑟琳,要给她时间招聘合适的人选,照旧去上班。   五月底是凯瑟琳担任主编三周年,杂志社决定举办了一场庆祝酒会,邀请了全部的合作伙伴,以及模特明星等时尚圈人士。莉莎和舒婷早已期待多时,一个礼拜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来宾名单。   温蒂负责寄邀请函,确认来宾。像Steven Fong这样的大牌当然不能忽略,他为杂志拍摄过,并且人在国内,能够邀请到他无疑是很有面子的一件事。   她按照地址寄了邀请函。   直到周五还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只好找莉莎要联系电话。   莉莎只能去找纯洁。   纯洁给风炳辰发个信息说了这事,没过一会儿,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语气哀怨地控诉她,“你这个人可真没良心,只邀请君浩不邀请我……”   “这是杂志社的安排,我是很想邀请你的,不过——”   “有这句话就行了!”风炳辰赶紧打断她的转折,笑道,“别人就算是想邀请我,还未必请得到呢。既然你这么想邀请我,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去一下吧……”   “还真是委屈你了啊……”纯洁望天。   “没关系,为你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纯洁继续望天,“那我把邀请函寄到酒店?”   “最好能亲自送过来。”   “……”   纯洁无语,默默地挂断电话,把他的意思告诉给莉莎,莉莎再转达给温蒂。   温蒂立刻就炸毛了,怒气冲冲地跑过来质问,“有没有搞错?居然要我亲自去送邀请函?”   纯洁低头打字,只当看不见她。莉莎道:“谁叫人家是名人呢……”   温蒂冷笑,“名人就了不起嘛,我见过的名人多了去。”   莉莎也笑了,“他可是Steven Fong啊,凯瑟琳指定邀请的贵宾,要是请不来,她会不高兴的,而且Steven很帅的,你可以趁机和他近距离接触……”   温蒂便道:“那你去送吧。”   莉莎也有点生气了,换了一副语气冷笑道:“我倒是想呢,可惜这不是我的工作,我还有别的事要忙,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就不再理她。   温蒂讨了个没趣,只得悻悻地去送邀请函了。   ***   第二日周六,纯洁在家卧床看碟,忽然接到风炳辰的短信拜访,只得起床洗漱,清扫房间,以便恭候他的大驾光临。   风炳辰来时捎来了两份夏威夷披萨。他身穿白衬衫,黑裤仔裤,束酒红色真皮裤带,清隽挺拔,宛如一树梨花开。纯洁在时尚圈混了一年多,勉强也算懂行,问道:“这件衬衣是哪位大师的杰作?”   “我的私人设计师。”   “呃?”纯洁惊诧地抬头看他,“你还有私人设计师?”   “没错,如果你答应和我交往的话,我可以让他也帮你设计两件……”   “呵呵,”纯洁为他的口吻感到好笑,指着阳台对他道:“相思鸟在阳台上。”   “哦,我去看看……”他说着往阳台去。   那只美丽的鸟儿怕生,风炳辰怎么逗它,它都不叫,也不和他亲近。他无计可施,拧起眉毛发牢骚,“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我救过你的小命,你忘记了吗?”   纯洁听得发笑,起身去拿了只苹果,在上面划了一道槽,添了少许食物,走到阳台上递给他,道:“试试这个……”   风炳辰接过去喂它,鸟儿啄了两口,但依旧不叫。纯洁也逗它,无果,便放弃道:“算了,过一会儿它自己会叫的,平常一大早就叽叽喳喳的,把我吵醒。”   “噫,那不是会影响到你休息吗?”   “你不会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吧,”纯洁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当初也不问问我喜不喜欢,就直接送来了。”   风炳辰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你可以拒绝的嘛……”   “我心地善良。”   “那我等一下把它带走好了……”   “不行!送出去的礼物不兴再要回去的,何况我现在已经很习惯了……”   风炳辰就等这句话,“OK!反正我都听你的!”   这话听着也有点别扭。   他又道:“吃午餐吧,我带了披萨。”说着折回客厅,替她打开盒子。纯洁拿起一块披萨咬了一口,吃完,闭目叹道:“糟糕!”   风炳辰问道:“怎么?不好吃吗?”   纯洁摇了摇头,道:“太好吃了!我怕自己的胃口要被养刁了。”   “那正合我意,如果你的胃离不开我,你也就离不开我……”   “咳咳……”纯洁闻言咳嗽起来,刚咬的一块披萨差点卡住喉咙,半晌才止住咳嗽道,“你为何总喜欢在别人进餐的时候开这种玩笑?”   “对不起。”风炳辰毫无诚意地道歉。   纯洁不理他,干脆拿了披萨进卧室去吃,顺手打开电视机,坐到床上看适才没有看完的碟片,一部以暴力血腥闻名的老电影。风炳辰也叼了一块披萨跟进去,道:“你还喜欢这类影片啊?该不会有什么暴力倾向吧?”   纯洁闻言猛点头,道:“嗯,你可要小心啊。”   “看这种电影,不会影响食欲吗?”   “这是我平常惯用的开胃菜。”   “好重的口味……”   说着,目光掠过橱柜上的贴画。画上的男明星有几分眼熟,再仔细一看,居然是萧忆山。他有点诧异地看向纯洁。纯洁盯着电视机,侧脸柔润光洁,正在吃最后一口披萨,顺势舔了舔手指。这个动作看得他有点上火,但一想到她把萧忆山的海报贴在房间里,他的心情就不太舒服了,原本的好胃口也被破坏了。   他把手里那块刚咬了两口的披萨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抽出床头柜上的纸巾,慢慢地擦拭修长白皙的手指。纯洁道:“你也太浪费了吧……”   “吃饱了。”他闷声道。   “原来你的胃这么小,两口就吃饱了,岂不是比相思鸟更好养?”   风炳辰不理她的笑话,顺势坐在床上,盯着那台老旧的电视机发怔。纯洁胃口甚好,又去客厅拿了一块披萨来吃。他忽然道:“你的电视机该退休了,画面都不清晰。”   “房东的,我偶尔看看新闻,管它清不清晰……”   “家具也是房东的?”   “除了电脑桌是我买的,其他都是房东的。”   闻言,风炳辰的心情有所好转,再仔细看看那张贴画,分明有些年头的样子,边缘已经有点泛黄,海报上的人看起来更年轻,还有些青涩稚气。   “这些家具都很旧了,不如重新换一套吧?”   纯洁不由得失笑,道:“你还真是富家公子,不知道我们贫民百姓怎么过日子的,光是这间房子的月租就花去我将近三分之一的薪水,还要添置新家具,买回来放在哪里?这些东西都是房东的,总不能扔掉吧。”   风炳辰无言以对,又道:“那干脆把家具重新漆一下,换个颜色……”   纯洁诧异了,转头看着他,“这好像是我的房间嘞。”   他笑嘻嘻道:“我也是为了你着想嘛,色彩太黯,会影响心情,而且那张海报太老土了,一点也不适合你作为时尚编辑的品位,不如我送你两幅毕加索的画……”   “你觉得我这个房间配得上毕加索吗?” 纯洁又吃惊又好笑。   “那就换别人的吧?”   “你的这些意见何不暂时保留,等我邀请你来同居的时候再提也不迟啊?”   “啊!”风炳辰故意忽略她的讽刺,充满惊喜地一声欢呼,“太好了!你打算何时邀我来同居?”   纯洁被他打败了。   她睁圆眼睛瞪他:“我明白了,你是特意来消遣我的……”   风炳辰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微笑。他有一张俊美的脸,迷人的眼睛,纯洁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问道:“没事吧你?”   他不答反问:“你平时都做什么消遣?”   “诺!”纯洁朝那台旧电视机抬一下下巴,又指一指略显凌乱的书架,“看书看碟,练练瑜珈、逛逛超市之类的。”   “很单调啊……”风炳辰撇嘴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整天吃喝玩乐吗?”纯洁又瞪他。   “我可没有整天吃喝玩乐……”   “那么你有大抱负?”   “不算什么大抱负,只是投资了一个机构,研究长生不老、青春永驻。”   “……”纯洁无语了。   风炳辰看着她的脸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异想天开吧?”   纯洁觉得自己被耍了,板着脸道:“祝你早日成功,有此神丹妙药,你不但可以成为全球首富,世界霸主恐怕也非你莫属了。”   风炳辰哈哈大笑起来,“你呢?你有什么抱负吗?”   纯洁叹了口气,道:“我能有什么抱负……”   “梦想也没有嘛?”   “没有。”纯洁一口回绝,但想了一下,又道,“也许有一个。”   “是什么?”风炳辰很感兴趣地凑过来。   “好几年前的某一天,我读到米兰-昆德拉的小说,然后我希望自己可以快点长大,好去向他求婚……”   风炳辰不等她说完,就一头栽倒在床上。   “你这是什么态度?” 纯洁不满。   “你这梦想还真是胆大妄为啊。”他翻过身来盯着天花板笑道。   “总比长生不老要可靠一点吧。”   “那么一个干瘪的老头,你喜欢他什么?”   “才华呀!”   “除了我之外,你不可以有别的神。”   纯洁一呆,怀疑自己的耳朵。他从床上坐起来看她,双色瞳仁微微眯起来,有一种锋锐的光芒。纯洁也眯起眼睛回看他,她的目光同样清亮到凌厉,两人对视了片刻,忽然一起笑了起来。   “我说,你很雷人啊,”纯洁先止住笑,道,“我被你雷得飞龙在天,差一点尸解。我可是不信基督的。”   “那么信我吧,从今以后,让我做你的信仰。”   纯洁嗤笑一声,不理他了。   “我是认真的。”   纯洁不说话了。   房间里忽然变得很安静,只有闹钟的时针在滴滴答答的响。   静默了半晌,纯洁笑道:“这还真叫人意外,你这样的人……”   风炳辰追问道:“我这样的人怎样?”   纯洁蹙眉,咬一下嘴巴,很为难的样子,“这个,怎么说呢,”   风炳辰含笑鼓励她,“别怕,只管说。”   “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呢……”说着又迟疑了一下,表情很为难。   风炳辰放柔声音,和风细雨般地笑道:“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嘛。”   “呃,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你目前的条件还远远没有达到我的标准。”   风炳辰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消化了这句话,然后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她。生平第一次,他被人觉得条件太差,还不够标准,太太太伤自尊了!   纯洁充分享受着他的表情变化,心里乐翻了,但脸上纹丝不动。这个自恋成狂的家伙,终于逮到机会打击他了。   风炳辰简直坐不住了。他从床上站了起来,问道:“你的标准是怎样?”   纯洁故意思考了一下,道:“嗯,他必须要有稳定的职业,有才华,聪明,善良,勤奋,脚踏实地,无不良嗜好,情感专一,会做家务,会做菜……请问你有哪几样是符合的?”   风炳辰点点头,一项项对号入座,“我的职业绝对稳定,美国总统都四年一选,我的职业保守估计,可以做四十年。”   “至于才华嘛……”他微微蹙眉,“这个太宽泛了,任何一行做到极致都是一种艺术,都可以称为有才华,我认为长得帅也是一种才华,你觉得呢?”   纯洁忍不住要笑。   他继续道:“我的智力超过130,当然不笨。另外,我十分善良勤奋脚踏实地,无不良嗜好,而且情感专一。”   “研制长生不老丹也能叫脚踏实地?”纯洁反问道。   “这个属于个人爱好吧。”   “那你还能说自己无不良嗜好?”   “……”风炳辰被问得噎住了,顿了一下,他笑起来道,“我明白了,你这是故意刁难,明知道我不会做家务,不会做菜……”   “那你等学会了做家务和做菜再说吧。”   闻言,风炳辰又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纯洁出去收拾桌子,看见那块没吃完的披萨,问道:“你真的不吃了吗?”   风炳辰的肚子正饿着呢,只愁没台阶下,闻言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我忽然又有胃口了……”   纯洁于是罢手不收拾了,去厨房烧开水。风炳辰出来吃披萨,一边打量屋子。纯洁很明白他目光的含义,笑道:“老式公寓,差不多都是这样的。”   他道:“我真想把我的房间分一间给你。”   纯洁对这种玩笑实在无能为力,板起脸道:“我要下逐客令了。”   “OK!我现在就走。”说着站起来,进厨房洗手。   纯洁料不到他当真,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开玩笑的……”   “我可不开玩笑。下午约了影视公司的人谈事情。”   “看来除了研制长生不老丹之外,你还是干了点正经事的。”纯洁忍不住要揶揄他。他笑道:“这并不是我的生意,我只是帮忙。”   “我送你下去。”   纯洁送他下楼,然后回来把桌子上的披萨包装盒清理掉,泡了一杯茶倚在窗口喝。五月初夏的风自楼宇间吹过来,吹得她遍体清透。   目光掠过衣柜上的海报。少年秀丽绝伦,因为干净纯粹到极致,反而有一种刀锋出鞘般的锐利之美。如今那种锐气已经慢慢地被时光稀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世俗妥协的平静,但无论哪一个时期的萧忆山,都让人无法抗拒。   看着那张海报,像是回到少年时代。隔着苍茫时光回望,那段被扼杀在萌芽状态的恋情显得格外浪漫、凄美。她毕竟是一个女人,对那一小段时光念兹在兹,不舍得遗忘。   3   凯瑟琳的舞会在瑞金酒店订的场子,来宾都是精英人士,还有不少明星模特。这样星光闪烁的场所,要想出位绝对不容易。纯洁自知这种场所自己不过是个龙套,没准还要应付什么突发状况,所以化个淡妆,穿了件款式简约的墨绿色短裙就来了。但是,在进入派对十五分钟之后,她就开始为自己的草率着装感到后悔。   因为她看见了萧忆山。   新闻上说他忙于新碟发布,即将在各大城市巡回宣传,没想到他也会来。看到他,纯洁的第一反应就是检查自己的衣着和妆容。   但是,萧忆山已经朝她走了过来,微笑着叫她的名字。她只得迎上去尽地主之谊,很官方措辞地说:“你能来我们真是太荣幸了。”   “虚伪!”萧忆山不客气地戳穿她,看到她面色泛红,又放柔声音道,“我们之间何必还说这些客套话呢。”   纯洁脸上保持着笑容,心里却在嘀咕:都十年过去了,还我们之间呢?说得好像交情匪浅似的,他是大明星,当然可以姿态亲切的居高临下,但她是无名小卒,切不可忘了身份。   他又问:“上次的事没有给你造成什么麻烦吧?”   纯洁知道他指网络照片那件事,笑道:“没什么,这点承受能力我还是有的,倒是委屈你了,和我这样的人传绯闻。”   萧忆山一怔,“这话说的,真是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那个纯洁。”   “我以前是怎么样?”   “很骄傲。”   “是吗,原来我还曾拥有这种奢侈品?”   萧忆山笑出声来,“不过我更喜欢现在的你,不像过去那么多刺……”   纯洁微微垂下眼眸,觉得面部发烫,因为他用了喜欢这个词。   萧忆山又问:“有什么好吃的,我是饿着肚子来的……”   纯洁也是饿着肚子来的,两人一拍即合,一起去拿东西吃,期间不断有人过来和萧忆山打招呼,有位客户代表娇羞地自我介绍,表示有请他代言品牌的意向。   纯洁不方便听下去,自觉地端了份沙拉坐到旁边的桌子上。   萧忆山很快打发掉那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代表,到她对面坐下来用餐。   “宣传很辛苦吧?”纯洁边吃边问道。   “还行,你看了我的发布会吗?”   “嗯,在网上看了,”她略顿一下,又补充道,“歌曲很不错……”   “你喜欢哪一首?”   “我都喜欢,尤其是那首 I wanna be alone……”   “这句话该不是对我有什么暗示吧?”萧忆山假意蹙眉。   “怎么可能呢?”纯洁抬头看他。   “我给你带了一张唱片,在车里,等一会儿给你。”   “有签名吗?”   “你是我的粉丝吗?”   “当然。”   她回答得如此干脆,倒叫萧忆山有些意外,抬头看住她,眼里隐有一丝笑意。   纯洁如此近距离地看他,只觉得他容光袭人,不敢平视。时隔十年,他仍具有令她脸红心跳的魔力。   她转移视觉,扫视一下周围,突然发现有不少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尤以女同胞居多,她顿时如坐针毡,窘迫起来。这情况原在萧忆山意料之中的,他降低一个音阶道:“你今晚就呆在我身边吧,我可不想被那些女人缠上。”   “拿我做挡箭牌?”纯洁吃了一惊,连忙摇头,“这么艰巨的任务,我实在难以胜任……”   “相信我,绝对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想当年我们同桌,你是何等镇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哦~”纯洁立刻抓住他的话柄,“原来你知道的啊,就是因为你,我受了那些女孩子多少委屈……”   萧忆山笑意盈盈看她,“要我补偿你吗?”   纯洁一时语结,旁边忽然插过来一位女士,自称粉丝,拿出两张唱片和笔请萧忆山签名。萧忆山微笑着签给她,她却不走,缠着问八卦,萧忆山答了几句,有点不耐烦,她便转向纯洁:“这位小姐,你和Prince是什么关系啊?”   Prince是萧忆山的英文名。   纯洁反问道:“请问您是哪家公司的?”   那女子不答,又对她仔细看了看,忽然道:“噫,你有点面熟,不就是网络照片里的那个,你该不会是Prince的女朋友吧?”   纯洁尚未说话,已经有人代她否认道:“这位大婶,你认错人了,她是我的女朋友。”话音刚落,一只手已经搭到了纯洁的肩上。   那女子抬起头,被面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帅哥震撼了。   纯洁也被“女朋友”一次给窘到了。   萧忆山看了看风炳辰,问纯洁道:“你男朋友?”   纯洁一脸茫然,“呃,他……”   风炳辰抢先道:“亲爱的,你没必要什么事都告诉他。”   萧忆山碰了个钉子,笑笑,没说话。   纯洁看了风炳辰一眼,示意他别胡闹。   风炳辰却得寸进尺,顺势揽住她的腰。纯洁蹙眉看他,“你没事吧?”   他笑道:“没事!就是肚子有点饿,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说完,不由分说地就带她走。   纯洁被带出了两步,连忙回头招呼萧忆山,“一起去吧。”   萧忆山急于摆脱这位大龄女粉丝,立刻答应下来,抬腿就跟了上去。   风炳辰心中的不悦顿时升级,但脸上纹丝不露。   三个人一起走到桌子跟前拿东西吃。   当晚酒会上的两位最出色的帅哥,一左一右地跟着纯洁,令其他女士又羡又妒,尤其是温蒂小姐,看得十分不爽。她身为凯瑟琳的助理,负责应酬来宾,一直没机会休息,让她这样的大小姐做这种事已经够辛苦了,现在,还要看着自己讨厌的人在两大帅哥之间如鱼得水,她实在太痛苦了。   她觉得应该要找点乐子,来缓解一下她的痛苦。   但实际上,被众人瞩目的纯洁并不愉快。面对着一桌子的美食,她根本是食不下咽,身边的两位男士也没有吃东西的意思,只是端着洁白磁盘围着餐桌寒暄。   “听说你出唱片了?”   “嗯。”   “五年后的第一张唱片?”   “嗯。”   “我想那一定很不错……”   “嗯。”   “……”风炳辰停下来看了他一眼。   萧忆山对他回以礼貌性的微笑:“抱歉!我不善交际。”   “那你应该不介意我和纯洁单独相处一晚上吧?”   “可惜她已经先答应了我。”   这是什么鬼话,好像他们之间有什么暧昧似的。   “是吗?”风炳辰低头对纯洁露了一个危险性的笑容,“你或许不知道,她最大的特点就是心地善良,同情心泛滥,很容易被人利用——”   “够了吧你们?”纯洁终于听不下去了,“你们是在为我争执吗?好吧!我真的是受宠若惊,但请你们不要这么幼稚,OK?”   “幼稚?”两位男士异口同声地重复这个词。   风炳辰一脸受辱似的表情,“自打我有记忆开始,没有人对我用过这个词。”   “我也一样!”萧忆山附和。   纯洁看了看他们,后退一步道:“哦,现在你们俩是一个阵营的了?”   萧忆山别过脸,道:“我根本不认识他。”   风炳辰耸耸肩,道:“这只能说明你孤陋寡闻。”   纯洁控制住仰望天花板的冲天,懒得再管他们了,端着一碟水果转身就走。   她刚走出没几步,迎面来了个冒失的服务生,托盘在她的肩膀上一碰,失去平衡,红酒淋了她一身。所幸地上铺了地毯,没有弄出太大的声响,但服务生吓坏了,惊慌失措的道歉,把周围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风炳辰连忙跟过来问道:“有没有受伤?”   纯洁摇摇头,对那个服务生道:“你赶紧把这里收拾干净,别伤到客人。”   惊惶的服务生于是捡起酒杯和托盘,到后面找人领赏去了。   纯洁可就惨了,墨绿色礼服有一半都被淋湿了,好在是深色,酒汁不太明显,但也够狼狈的。萧忆山递了几张纸巾过来,她擦拭几下,道:“我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我陪你去。” 风炳辰道。   纯洁被雷了,不理他,直接朝洗手间走了过去。谁知风炳辰言出必行,居然真的一路跟进了洗手间,看得萧忆山瞠目结舌,他身为公众人物,言行举止都有所顾虑,看到他众目睽睽之下这样无所忌惮,颇为讶然。   围观人群里的凯瑟琳也很诧异,她承认纯洁确有优秀之处,但并非绝无仅有。何况这位风先生连爱娃那样的尤物都见识过了,又何至于此?   纯洁见他真的跟进女洗手间,连忙回身把他往外推,低喝道:“你疯了吗?”   里面有位女郎正在对镜补妆,镜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男的,也吓了一跳。风炳辰面不改色,微笑道:“小姐,能给我们一点时间吗?”   那女郎一脸洞悉□的表情,拿起精巧的化妆包夺门而出。   这样一来,洗手间就剩他们两个人了。   纯洁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紧张,“你在干什么呀?”   风炳辰压迫性地朝她靠近,语气暧昧地问道:“你觉得呢?”   纯洁脸颊发烫,故作镇定道:“你还真是热情奔放啊,我可做不来这种事……”   风炳辰的唇边浮起微笑,“哪种事?”   纯洁意识到自己掉进了陷阱,连忙道:“我要清理衣服了,请你出去……”说着就伸手去推他,风炳辰握住她的手,低头吻在她的唇上。   纯洁不动了。   他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抬头笑道:“你想的是这种事吗?”   纯洁无言以对,脸上浮起了一抹嫣红。风炳辰于是又吻了下去,她的唇瓣温热柔软,有水果的清甜,他在她的唇上辗转了一会儿,她便开始回吻他。   稍后两人分开,各自吸了口气。风炳辰见她两颊酡红,眼波如水,又想要吻过去。纯洁敏捷地避了过去,想要怒目瞪他,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纯洁问道:“你想和我上床?”   风炳辰怔了一下,随即笑了,咬着下嘴唇,孩子气地点了点头。   纯洁被他的坦白雷到了,脸上却不露声色。   她凝视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英俊,优雅,富裕多金,几乎是每个女郎的梦中情人,必然不缺乏女性朋友,却肯和她在一起浪费时间,也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当然,他对她也是一个诱惑,是一杯清凉香甜的巧克力奶昔,只是她还没做好去吃的心理准备。她目前很迷茫,感□业都处于不确定的状态。于是她说:“这个事情我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   风炳辰被她的这种公事化的口吻逗乐了,忍不住笑了出来。   纯洁说出刚才那句话已经用上了所有的伪装,此刻被他笑得底气全无,恼火地甩开他的手,抽了几张纸巾按在自己的衣服上吸水,但效果甚微。她没好气地扔掉纸巾,道:“我看我还是回家吧,这衣服没法穿了。”   “我们去买一件新的,然后去听音乐会怎么样?”   “没兴趣!”   “去看午夜场的电影……”   “成人电影吗?”   “你想看吗?”风炳辰有点意外。   “你觉得呢?”纯洁反问。   风炳辰忽然醒悟到自己刚才的坦白是一个愚蠢的错误。他泄了气,无奈地问道:“如果我现在说送你回家,你也认为我别有企图,对吧?”   纯洁微笑道:“你是绅士,我并不担心。”   风炳辰松了一口气。于是,这两个没有赴宴道德的人就从后门溜走了。   稍后,车子到纯洁楼下,风炳辰微笑着提议道:“你上去换件衣服,我们再去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   “可是我好饿啊……”他的语气近乎撒娇。纯洁听了也不禁有些心软,却还是拒绝道:“抱歉,我真没什么胃口。”   风炳辰是被女人宠惯了的,不夸张的说,几乎没有女人拒绝过他,尴尬之下,多少激起了几分征服欲。他看住她静默了几秒,伸手自后座提出一个礼盒给她,“送给你的。”纯洁怕是什么贵重物品,受之不安,问道:“这是什么?”   “你回家打开就知道了。”风炳辰微笑着说,看到她一副狐疑的脸色,又补充一句,“放心,这个是不要求回报的。”   纯洁好气又好笑,“到底是什么?贵重吗?”   “就是一幅画,给你装饰一下卧室,价格倒不贵,但我一片诚心可贵。”   “看来我要是不收下,就是对不起你的一片诚心了。”   纯洁于是拿了礼物上楼。   进门就拆礼物,拆完,她就怔住了,啼笑皆非。   风炳辰的礼物,是一张大幅写真海报。上面的人正是他自己,俊美的五官,飘逸的卷发,勾人摄魄的眼神,近乎邪恶地咬着下嘴唇,穿白衬衣,微露胸膛,黑色紧身裤拉锁半开,看的纯洁差点喷鼻血。   这分明是□裸的勾引啊。这种写真挂在一个妙龄女子的房中,居心太险恶了。该有多么自恋才敢把这种照片送人啊。   风君真乃神人。   第七章(1)   礼拜一公司陆续来了几个女孩面试。纯洁希望她们中有人能够获得凯瑟琳的垂青,以便早日完成交接。许是因为她要离职的缘故,大家近来忽然都对她敞开了心扉,很乐意告诉她一些八卦。   舒婷在茶水间里告诉她,前晚酒会上的那一幕是温蒂搞鬼。   纯洁一直以为是那个服务生不小心,没想到另有□,小宇宙顿时就燃烧起来了,决定要给那小丫头一点教训。她去制作部找了一瓶强力胶,趁温蒂不在的时候,把胶水涂满她的座椅。当温蒂坐上去之后,再想要站起身,那可就困难了。   整个下午她的屁股和座椅都密不可分。   最后没办法,只好请人把她推进陈列室,将身上的裙子脱下来,重新换了一条,这才摆脱了椅子。但那条名贵的裙子算是彻底毁了。她刚一起身,就冲到纯洁的办公桌跟前撒泼。纯洁提醒她凡事要有证据。   “除了你还能是谁?”   “我怎么知道?大概是你平时做人太嚣张,树敌太多……”   “你说什么?”   “我说你别太嚣张了。”   “你——”温蒂气急败坏,举手想要打人。   纯洁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厉声道:“你要撒野,请你回家去撒,别人没有义务宠着你,让着你。从现在开始,如果你再这样蛮不讲理,不懂规矩,目中无人,我绝不对你客气。”   温蒂平时任性惯了,仗着年纪小,又家庭关系,到哪里都有人宠着护着,其实就是纸老虎一只,色厉而内荏,突见纯洁这般声色俱厉,不由得怔住了,气焰暂时被打压了一下。但回到办公室想了想,到底咽不下这口气,跑去跟江小姐告状。江小姐其实也不大耐烦她,但看在她父亲的面上,只得耐着性子安慰了一番。   ***   当晚下班,纯洁跟随人群出了电梯,刚跨出大门,忽然听身后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卓越站在大厅的角落里,穿得西装革履,神情略显疲惫。   两人相互看了半晌,一时都没有说话。   这时,又一趟电梯到达底楼,人潮涌出来,当先就是温蒂。她一眼看见卓越,惊喜地叫道:“卓越哥哥,你是来接我下班的吗?”   卓越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尴尬,转头看了看纯洁,又看了看她。   温蒂此时也看到了纯洁,面色一变,道:“你是来找她的?”   卓越依然不说话,竟是一副颇为难的表情。   时值下班高峰,大厅里人流如潮,见到他们都不由得多看两眼。纯洁一阵厌恶,她竟配合他上演这种新欢旧爱、左右为难的戏码?真搞笑!   她可不想被人围观,当即转身出门。   卓越连忙对温蒂道:“我找纯洁有事,你先回去……”不及说完就抬脚追了过去,把温蒂气得脸都绿了。   纯洁出门直奔地铁站,卓越追上去拉她的胳膊。她一向以理性自居,对这种拉扯的行径十分惊怕,连忙停下来道:“别拉拉扯扯的,有话边走边说吧。”   “我的车还停在那边呢。”   “你去开过来,我在这里等着。”   卓越料不到她竟这么平静,有点将信将疑地看她。纯洁忍不住嗤笑了一声,道:“放心吧,我不会偷偷溜走的。”   他得到保证才转身去取车。   片刻,他驱车过来,纯洁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两人反倒无话可说了,有一股莫名的哀愁在静谧的车厢里弥漫开来。   彼此的态度都已经表现得再明白不过了,他此番是为了求得谅解,重归于好?疑惑是为了完成分手的最后仪式呢?   车子顺着马路笔直地驶下去,窗外霓虹飞逝,急急流年,滔滔逝水,他们都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了。一切都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时间宛如一匹华丽的丝绸,柔滑而凉,不动声色地流过去,不知不觉中消褪了色泽,暗淡了光华。   静默了很久,卓越方才问道:“去哪里吃饭?”   “直接回家。”   “对不起。”   “也不完全是你的错。”   “温蒂那丫头被宠坏了,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他的对不起竟是为了温蒂。纯洁诧异得想笑,简直像是不认得这个人了。   通常我们会代亲友向某个不太熟悉的人致歉。现在他代温蒂向她道歉,形势立场已经不言而喻。纯洁忽然感到一种疲惫从骨子里扩散开来,把她击垮,她靠在座位上,沉重地阖起双眼,心底却有另一种奇异的轻松,像脱掉一件咸湿的贴身衣物,有一种微凉的洁净。   相处了近三年,卓越对她的脾气秉性多少有几分了解,当下再不多话,直接把她送到楼下,目送她进去,然后点了一支烟,默默地抽完方才发动引擎离开。   他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放荡不羁的留学生,而是一间大公司的副总了,未来的企业掌门人,是被众星捧月的那个。在感情上亦需要被人仰望,这种需要在纯洁身上注定得不到满足的。   她太聪明,凡事看得太透彻,未免有点薄凉。当初吸引他的正是这一点,但如今彼此的身份地位都起了变化,各方面的认识也渐渐不同了。借用一个女作家的话,他们回不去了。   2   照理,两人的关系自那晚便算正式完结了。谁知过了两个礼拜,纯洁忽然又接到他的电话。这时,她已经办好了离职,赋闲在家,等自己的两个闺蜜回国一起去度假。接到他的电话,着实有些奇怪。   两人约在市区一家常去的咖啡馆。   纯洁赶到的时候,卓越已经等在那里,指间夹了支烟,看见她立刻掐灭在烟灰缸里。她落座后要了一杯冰咖啡,把目光投射在他的脸上,心情略有波动,但还压得住,随意地问道:“最近怎么样?”   卓越笑笑,表情略有些不自然,“还好。”   纯洁“哦”了一声,“有什么事非得出来说?”   他不答反问:“听说你离职了,现在做什么?”   纯洁刚刚离职不满三天,却已经频繁被人问到工作,未免有点烦。尤其是他等于是害她失业的间接元凶,实在难有好声口,蹙眉道:“没做什么,在家闲着。”   卓越满脸诚意地道歉:“对不起……”说着本能地想要握她的手,纯洁及时缩了回去,然后两个人都怔了一下。   他苦笑一下,“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我可以——”   纯洁打断他:“怎么?你准备借钱给我吗?”   卓越忍不住皱眉,“你的自尊心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强?”   纯洁笑了笑,道:“那么,请问你要怎么帮我?你打算雇用我吗?”   卓越又被她噎住了,瞪着她说不出话来。幸好这时候服务生端了纯洁的冰咖啡过来,替他们把气氛缓了一缓。纯洁端起冰咖啡浅浅地饮了一口。   静默顷刻,他忽然压低声音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和温蒂之间到目前为止还是清白的。”   “难道你认为只有发生了关系才叫背叛?”   “没错。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纯洁几乎失笑,“如此看来,我们分手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因为我们在这个重要的问题上存在非常严重的分歧……”   卓越反问道:“难道你就没有欣赏过某个异性?背着我和他交往?”   闻言,纯洁的脑海里忽然冒出风炳辰的身影,但嘴上却道:“没有。”   卓越冷笑道:“那么你和萧忆山是怎么回事?半夜三更在外面散步?”   纯洁被问得一愣,“哦,那现在是我的问题了?”   “我没有这么说,但你不接电话不回信息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就单方面就把我定罪了!你不觉得自己太□、太□了吗?这样对我不公平。”   “敢情你今天是来替自己申诉的?”   “但你不够爱我是事实。”   纯洁听得冒火,立刻反击:“你倒是十分爱我,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跟你父亲说,她是我在英国认识的朋友,姓甄——”   “Stop!”卓越叫停,“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   “鬼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卓越不说话了,盯住她看了半晌,道:“你真的不知道?”   纯洁诧异地回看他,“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卓越又静默片刻,脸上忽然带出一丝温柔的笑影,“我看你真是过傻了,”顿一顿,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说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精美的礼盒放到桌面上推给她,“生日快乐!”   纯洁一下子怔住了。   剧情忽然峰回路转,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两人刚刚还针锋相对,他忽然温情脉脉地拿出礼物,祝她生日快乐,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二月份在欧洲出差时买的,虽然分手了,还是想送给你。”   纯洁半天不响,心里感动,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硬着语气道:“你以为送了一件生日礼物,我就会原谅你,和你重归于好吗?”   卓越哼笑了一声,撇撇嘴,一副不予计较的表情。   纯洁打开礼盒,里面是一款积家镶钻腕表,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又合起来推还给他,“谢谢你记得我生日,但是这件礼物我不能收。”   “因为我已经变成了陌生人?”   “太贵重了。”   “而你不能接受陌生人的贵重礼物。”   “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明白!”卓越看定她的眼睛,放柔声音道,“这或许是我今生送你的最后一件礼物,陪你共度的最后一次生日。我知道你这个人自尊心强,我也知道自己在这段的关系里没有尽力,我很抱歉!你知道的,我的未来早就已经被安排好了,没得选择。”   他说着抽出一支烟,点燃。   气氛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纯洁犹豫了半晌,终于将那个盒子收回来,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如果收下礼物,能够减轻你的歉意,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卓越苦笑一下,没说话。   纯洁经过半个月的缓冲和调节,对于分手这件事也看开了,适才又发泄了仅存的怨气,也知道彼此再没可能了,反倒心平气和起来,便道:“今天是我生日,既然收了你的礼物,就请你顿大餐吧。”   于是,两人移步到咖啡馆隔壁的日本餐厅吃晚餐,喝了一整瓶酒。一方面是因为纯洁生日,另一方面是因为各自也都有些伤感。   卓越喝得比较多。饭后,纯洁提出由自己驾车送他回去,他不同意。   两人争执起来。他忽然对她说:“你知道我之前曾有过好几个女朋友……”   纯洁不知他何出此言,但还是点了点头,“知道。”   “但我们维持得最久,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你基本上不怎么管我。念书的时候,我的寝室脏乱,你从来不会自作主张地帮我整理,我在外面玩得太疯,搞砸了课题,你也不讲我。工作后我也经常应酬,甚至吐在你家卫生间,你都不说什么,怎么现在忽然变得啰嗦了。”   他喝了酒,话也多了起来,握着她的肩膀道,“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已经听够了我妈的唠叨,真的不希望有别的女人来管束我……”   纯洁听他这样说,自然就不再勉强了,把车钥匙交到他手里,“既然如此,你自己开车回去吧,我可不敢坐酒鬼的车。”   他笑道:“放心吧,这点酒对我不算什么。”   纯洁坚决地拒绝了,“反正我们也不顺路,我打车好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道:“随便你。”   纯洁微笑着跟他道别:“晚安。”   他走向车子,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来,重新转过身来看她。橘黄色的街灯照射在他的脸上,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一种莫名的悲伤。   纯洁的心一瞬间变得异常柔软,忍不住走过去拥抱他。   两人拥在一起,身后忽然响起刺耳的汽鸣声,他们如梦初醒,急忙分开,纯洁退后两步,转头一看,是辆红色保时捷。   驾驶座上坐着一袭白衣的风炳辰,旁边坐着方君浩。   纯洁大感意外,不由得怔住了。但随即恢复了神态,正准备打个招呼,谁知风炳辰已经把车开了过去,紧贴着卓越的双腿,险险撞到他。吓得他一大跳,咒骂道:“没长眼啊,怎么开车的?”   纯洁也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没事吧?”   这时,风炳辰的车忽然又“刷”地倒了回来,他自车窗里探头看着她,冷冷道:“你没有羞耻心吗?在大街上和别人亲亲我我的。”   说完这句话,又把车“呼”地驶了出去。搞得纯洁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卓越一脸狐疑地看着纯洁,问道:“那是谁啊?”   纯洁没好气地道:“神经病!”   卓越更疑惑了,“你认识他?”   纯洁不答,反问他:“你开车回去,真的没问题吗?”   卓越继续追问:“他是什么人?”   纯洁忽然烦躁起来,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差,又放缓语气道,“如果不能开车,就打车回去吧,明天叫司机来取——”   卓越也不耐烦起来,道:“跟你说了没事。我走了。”   说完径自打开车门,开车走了。留下纯洁一个人站在街上,觉得莫名其妙。想了想,还是觉得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地想笑。   3   六月盛夏,气候炎热,她打车到家,一进门就开空调,换衣服,然后去厨房烧水泡茶,顺便汲一盆清水,把鸟笼侵进水里,让鸟儿洗澡。自己也进卫生间洗漱,等她出来时,茶水的温度刚刚好。   她向来懂得安排时间,有条不紊,只因最近离职,在家睡得晨昏颠倒,竟把自己的生日都给忘了。不过话说回来,她自小也甚注重这些节日的。她性格里有种冷清的因子,并非对别人不够热情,对自己也一样。   她六岁那年父母离异,她随父亲和后母生活了十余年,早已变成一个冷漠自持的人。卓越说她从来不管束他,其实不过是幼年养成的惯性沉默。父亲再婚后,家里多了弟弟妹妹,她自知没什么地位,从来也不对他们的生活发表意见。   后母觉得她只知道念书,没什么威胁,干脆大方点送她出去读书,在亲戚友邻之间博得一个美名,以免让人觉得自己亏待了她。   她父亲有家贸易公司,经营一些科技产品。后母总是说没赚到什么钱,半真半假的念叨。她听得多了,不免也有些疑惑。能够送她出去念书,她还是存了些感激的。   她母亲是一名教师,离异后不曾再嫁。单身女人难免寂寞苦闷,烟酒过度,几年前因肺病过世。此后,她极少与家人联系,毕业后常年呆在外地。   这两年,除了卓越,也没什么人记得她的生日。她自己是从来不主动说的,闺蜜也常是事后才想起来,“啊,纯洁,前天好像是你生日吧”,然后呼朋引伴补过一次,吃喝一顿,收两件迟到的礼物作罢。   未知明年今日,还有谁会记得她的生日?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支烟来抽,刚点燃吞吐两口,门铃忽然响了。她绕到床头看一下闹钟,零点五十八。这时候会是谁呢?   她疑惑地走出卧室,自门镜上一看,竟然是风炳辰。   他可不像那种未经预约就直接上门拜访的人,他在英国生活多年,应该知道这样很不礼貌。当然,她倒也不是觉得被冒犯了,只是刚刚惹出身世之感,情绪比较脆弱,不想让外人看见。而且他刚刚对她的态度,实在有够糟的。   风炳辰仿佛知道她就站在门里,一双眼睛盯着门镜看,好像她就站在他面前似的。纯洁连忙把手里的香烟掐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调整一下情绪,然后走过去打开门,倚在门框上,问道:“现在几点了?”   她晚上喝了酒,面生红晕,眸光若水,斜着身子挡在门口,竟是难得一见的媚态。可是风炳辰看了只觉得生气,硬邦邦道:“不知道,很晚了吧。”   “你不懂礼貌吗,这么晚就不怕打扰别人休息?”   风炳辰听到这话差点吐血。从来都是别人怕打扰到他,他何曾怕打扰过别人,自从他懂得男女之事开始,就没有女人对他说过这种话。   他瞪着她道:“我睡不着,就来坐坐。”   “我这里是咖啡馆吗?”   “你到底让不让我进去?”   “我说不,你就走吗?”   风炳辰气结,果真掉头转身。纯洁虽然恼他之前的态度,但他真走了,她反觉得不好意思了,赶紧伸手去拉他,“喂,跟你开玩笑的,来之前为什么不打电话,家里又脏又乱……”说着把半推半就地风炳辰拽进了家门,进厨房洗杯子,随口问他:“喝点什么?没有咖啡了,只有绿茶。”   “那我还有得选吗?”风炳辰没好气地说。   “你还可以喝白开水嘛!”   风炳辰又被噎了一下,气呼呼道:“那就白开水吧,你的绿茶还真未必对我的胃口。”   纯洁见他耍起少爷脾气,不由得笑了笑,将壶里的凉开水倒了一杯递给他,“进卧室吧,客厅太热了。”   风炳辰端着水杯,在卧室门前脱了皮鞋,一进去就踢到了某个东西,低头一看是她的皮包。卧室里只开了电脑桌上的一盏台灯,暖黄色的灯光,不是很亮,地板上散落她晚上穿的裙子、内衣,高跟凉鞋……   他没好气道:“果然够乱的。”   纯洁关掉客厅的灯走过来,听到这句话不由得脸上一红,赶紧抢进来捡拾。她穿了一件宽松蓝色家居服,超短热裤,弯腰间曲线毕露,看得风炳辰目眩,赶紧喝了两口水。   “今晚那个男的是谁?”   “这是什么话?”纯洁诧异地笑起来,“好像你真是我什么人似的?”   “怎么?你是感情高手,在玩游戏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纯洁真的诧异起来。   “先是萧忆山,现在又来了一个,你到底在搞什么?”   “这跟你有关系吗?”纯洁把衣服重又扔在地上,“你以什么立场责问我?”   “难道你把每一个深夜拜访的男人都迎进家门吗?”   “你这是叫我赶你出去吗?”   “……”   风炳辰再次被堵得无言以对。在来之前,他分明是想好,要采取策略,不冲动的,但一见到她就控制不住自己。他真不喜欢此刻的自己。   纯洁走出去卧室,打开房门看着他。   他静默片刻,终于一脸懊丧地走了出去。   纯洁砰地关上门,进房继续收拾东西,把脏衣物一股脑地扔进洗衣机,然后点了支烟来抽。   想想这件事,简直是莫名其妙。他总不会天真的认为他们亲吻过,就建立了男女关系,可以相处干涉了吧?没错,她是不会随便把每一个深夜拜访的男人都请进卧室,她也确实对他存有好感。但这并不表示他可以干涉她的生活。她的生活要向谁敞开,何时何地敞开,由她自己决定。在这个充满河蟹的社会,她坚持这点自由。   她余怒未息地掐灭香烟,端起电脑桌上的茶水喝了两口,线上有人在叫她。打开来一看,原来是蔷薇和小周祝福她的生日,两人表示已订购机票,后天即可搭乘航班回国,约在桃园市会合。   桃园紧邻圣罂市,是著名的海滨城市,旅游业甚为发达。   她得到消息,当晚便在网上订了一家酒店。第二日收拾行李,回家。临出发前,忽然想起家里尚有一只相思鸟无人照看,原本倒是可以拜托给风炳辰,但两人吵了一架,只得托付给物业代为照顾。   4   到了桃园市,三位暌别的好友重逢,免不了要有一番热情肉麻的寒暄。   小周携带男友于廉同行,据悉于君电视台的名记,是纯洁的老乡。四人租游艇出海玩了两日。第三日,于廉忽然带了消息说,萧忆山要到电台录节目。她们这个年纪的女生,有谁没听过萧忆山的歌?听了都非常振奋,立刻要求到现场近距离接触偶像。   当日,三人装扮妥当,直奔电视台。于廉接了她们进去,演播室已经坐了很多歌迷,她们被安排在后面的人群里。   萧忆山穿一身简约的白衣黑裤出场,引发歌迷热情持久尖叫,经验丰富的女主持也被弄得有点讶然,好一会才控制场面。访谈按照该节目一贯的套路,略为煽情的忆苦思甜,穿插几个八卦,请嘉宾唱两首新歌,再和歌迷互动一下就算完了。   萧忆山表现得礼貌又富有耐心,被问到喜欢哪一类型的女孩,他选温柔型。这与他五年前曾经回答过的活泼开朗型不一样,主持人问及原因,他笑称老了,歌迷一片哗然。   纯洁坐在人群里微笑,对于一个十七岁就一举成名天下知的人来说,二十七岁,确实是够资格言老的,这种苍老是心境上的苍老。   女主持对他这个回答显然也是不太满意的,但没有深入八卦,而是把话题引向他新歌,请他谈谈新专辑的特别,有哪些新鲜的元素。聊了一会儿,请他现场演唱一首。   萧忆山起身面对现场观众,镜头也对准了观众,不知是否因为于廉的关系,镜头特意给了她们一个特写。   萧忆山是不耐烦和别人频繁对视的,基本上是半闭着眼睛唱完一首歌。这个特点和当年一样,永远低垂着眼睛,浓密的长睫毛羽翼般煽动。   节目录完,歌迷们及时拥上去要签名。   小周问蔷薇要不要。   蔷薇摊手道:“他们都是有备而来,我两手空空,难道要他签在脑门上?”   纯洁也道不用。   三人起身退场,于廉又带她们在电视台内部参观了一下。出门时看见一堆粉丝围着一辆汽车,尖叫着萧忆山的名字不肯离去,绝大多数都是小萝莉,看得她们直冒冷汗。蔷薇摇头道:“我以为我萝莉的时候已经够花痴了,没想到她们更疯狂。”   纯洁道:“时代需要进步嘛,总不能一代不如一代啊……”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翌日纯洁忽然接到萧忆山的电话,他说自己看重播发现她在现场。纯洁只得坦白自己和朋友正在桃园度假,他便邀请她们参加一个内部小派对。   纯洁只得把自己认识萧忆山的事告诉给两位闺蜜。小周和蔷薇吃惊又恼火,因为相识多年,她从来没提过这一茬。纯洁笑着解释道:“我这个人一向都很低调的嘛,别说和明星做同学,就算和美国总统是同学也不算什么啊,不是有一句电影台词说过,杀手也有小学同学嘛,而且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和他重新联系……”   蔷薇和小周互看一眼,道:“这次就原谅你了。”   纯洁故意夸张地一叠声道谢。但两位女士紧接着就连珠炮似的丢一堆八卦问题给她,让她很后悔刚才的坦白。可惜她实在不知道什么八卦,她们只得作罢,开始沐浴梳妆,为赴约做准备。   蔷薇自行李箱里拿出件裙子给纯洁,充作迟到的生日礼物。纯洁当即换上,一字领、窄腰短袖,是风靡今夏的几何风格,拼接地极富层次感。别致的款式极好地衬托出她的身材,搭配她的短发,整体看起来活泼俏皮了许多。   小周一边上妆,一边念叨要签名要合影。   纯洁笑道:“你几岁了,还搞偶像崇拜?”   小周瞪了她一眼,理直气壮回复她:“偶像崇拜和年龄是没有关系的。各行业的人都有自己的偶像,军人崇拜拿破仑,学艺术的开口必谈米开朗基罗,搞传媒的都欣赏默多克,这其实都是一种变相的偶像崇拜,而我恰好是一个美色爱好者,就像C罗是一个胸部崇拜者一样……”一句话说得另外两人都笑起来。孰料她把话锋一转,问纯洁道:“他是不是喜欢你?”   “怎么可能?”纯洁嗤笑。   “那他为什么要邀请你呢?”   “是邀请我们三个。”   “但说不定你们有机会——”   “快别异想天开了!”纯洁赶紧打断她,“这种情怀是十六七岁小女孩的专利,早就已经不适合你我这样的大龄剩女了。”   “你还是不是女人啊?”小舟诧异地看她,“在男人眼里,有点幻想、爱做梦的女人才可爱,无欲无求就是灭绝师太了。”   这话说得大家又笑了。   她们妆扮完毕,到了酒店,因为萧忆山提前打了招呼,畅通无阻地进了豪华套房。   里面有六七个人,人手一杯酒,桌上搁着香槟和各式果品,沙发上散落着海报唱片等物。萧忆山给她做了简单的介绍,都是工作人员,得知新专辑卖得不错,便小小地庆祝一下。纯洁顺势介绍了闺蜜。   萧忆山微笑问好。蔷薇和小周都是个外强中干的伪花痴,没见之前表现得很热情奔放,真见了本人,反倒矜持了起来。萧忆山心情愉快,话也多起来,问纯洁:“你怎么有空来度假?”   纯洁便把离职的消息说了。他略觉诧异,“哦,那你有什么打算?”   “还没想好,再说吧。”   “还没有想好就离职,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你以前念书的时候,每天复习哪一本书都是很有规律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纯洁笑着岔开话题,“签几张唱片给我们吧,我们可都是你的粉丝啊……”说着看向两个闺蜜。   她们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两手空空的跑过来说是人家的粉丝谁信啊,最起码也该买张唱片表示一下吧。好在萧忆山也不介意,笑道:“这个不着急,先吃点东西吧。”   稍后他的经纪人进来,萧忆山打招呼道:“Leon,你还记得纯洁吧,《FEEL》杂志的编辑。”   那次拍摄由Steven掌镜,他如何能忘,当即浮起笑容道:“甄小姐对吧?”   纯洁礼貌地笑了笑,点头道:“没错。不过,最近已经离职了。”   他兴致勃勃地问道:“为什么离职呢?做得不开心吗?”   纯洁随口道:“想换换环境……”   “那不如来我们公司吧?”   “您真会开玩笑——”   “不开玩笑的!”他端正脸色,认真道,“这次Prince复出,公司业务增多,各方面都需要人手,你不妨考虑看看?”   纯洁微微一愣,这事完全出乎意料,她从没想过要进娱乐圈,只得微笑着答应考虑,敷衍一下。谁知Leon趁热打铁表示,萧忆山目前急需一个助理,帮忙贴身料理日常的生活问题,尤其是在各大城市的巡回宣传期间,琐事繁多。   这一下,她真的愣住了。看看萧忆山,又看了看两个闺蜜。小周因为崇拜萧忆山,当然怂恿她答应。萧忆山笑道:“好了Leon,你不要强人所难了,人家是来度假的,还有别的安排。”   蔷薇忽然也插话道:“我们没什么安排,纯洁不如你就暂时做一回天王助理吧,就当是体验生活,反正你也没事干……”   如此一来,纯洁骑虎难下,只得答应了。   当晚回到酒店,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抱怨她们多事。   小周笑道:“能够陪在万人瞩目的大明星身边,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呢,何况还有钱拿,你就当是免费到各大城市旅游一圈好了,可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纯洁整理完毕,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快十二点了,想明天要配合萧忆山的行程,赶早班飞机,就乖乖地卧床休息了。   第八章(1)   萧忆山沉寂五年后复出的首张大碟,媒体宣传铺天盖地。风炳辰和纯洁闹了别扭,烦闷在家,无聊看个电视、上个网,满眼都是他的新闻。   他将萧忆山视作一个潜在的情敌,看到他的新闻,虽然不高兴,还是要关注一下的。忽然在一则电视访谈里看见纯洁的身影,顿时郁闷得不行,气得把遥控器“啪”一声摔到茶几上,打翻一只杯子,连带把手机也摔了。   方君浩正在玩游戏,忽见他发脾气,不由得一怔。因为知道他最近帮风萍的忙,在筹拍一部电影,便问道:“怎么,哪个没眼力的家伙惹到你了吗?”   风炳辰不言语。   他又问:“是因为找不到演员吗?”   风炳辰还是不理他。   他疑惑地看看电视机,忽然灵光一闪,“难不成是因为那个纯洁……”   风炳辰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自沙发里起身,顺脚把地毯上的手机踢飞,撞得四分五裂。方君浩见状倒吸一口凉气,道:“真是因为她?”   “shut up!”   “哈哈……”方君浩打心眼里愉快起来,哈哈笑道,“炳辰,你陷入爱河了……   “坠入爱河?”风炳辰听到天方夜谭似的嗤笑一声,“你第一天认识我啊?我是第一天认识女人吗?”   “很明显,这一次情况的不同了,你喜欢人家,人家却未必喜欢你,”方君浩拍拍他的肩膀,强忍着笑安慰他道,“没关系的兄弟,慢慢来,别着急,所谓欲速则不达,千万不能急功近利,忘乎所以,急躁乃是情场大忌……”   “你还是先学好怎么使用成语吧!”风炳辰见他居然给自己讲解起情场指南,感到十分荒谬,转身进洗手间去了。   稍后,他从里面出来,只见方君浩躺在沙发上讲电话,笑得一脸诡异。   他在旁边听了两句,侧目问道:“你在和谁讲电话?”   方君浩不理他,继续对着电话笑道:“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不过,他这次好像是动真格的……”   风炳辰毫不犹豫地抢下他的电话,冷冷道:“方君浩,原来你这样八婆。”   方君浩笑道:“风萍又不是外人,自家兄妹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你太让我失望了,方君浩!马上滚出去,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的房间!”   “这里空间大,房间多,你又没有女伴,一个人住多寂寞啊。”   “就当为你自己方便吧……”   “没关系,我若有需要,楼下就是总统套房。”   “你没有自尊吗?”   “这个要视具体情况而定——”   说到这个,他嬉皮笑脸的表情忽然停了一下。风炳辰顺着他的视线转头,就看见了电视画面上的萧忆山,和一堆混乱的人群。女主持字正腔圆的说,萧忆山当天下午抵达C市参加宣传活动,大批歌迷到机场围堵引起混乱、人气爆棚等等。   方君浩道:“我刚刚看到你的那位甄小姐了,在萧忆山身边……”   风炳辰冷冷道:“原来你非但有一张很八卦的嘴,还有一双非常八卦的眼睛。”   “不不不,这是一双擅于捕捉的艺术家的眼睛。”说完看看他的脸色,又自命善解人意地提议道,“需要我陪你喝两杯吗?”   “幼稚!”风炳辰嗤之以鼻,“我要去睡觉了。”   方君浩哈哈大笑道:“干脆打个电话吧……”   风炳辰忽然转过身来,微笑道:“方君浩,你真的很清闲啊,方伯一把年纪了,我觉得你应该尽些孝道,子承父业,早日把酒店接管过去,不要再去搞什么摄影了……”   方君浩闻言,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赔着笑脸道:“炳辰,我有一款最新的苹果机,你等着,我去拿给你啊……”   说完就一溜烟地出门去了。   他刚一走,风炳辰就上网去查萧忆山的新闻,媒体全都口径一致地感叹他魅力不减当年,新唱片销量惊人。内容大同小异,他看了几则视频,并未发现纯洁的身影。   片刻方君浩又回来了,果真带回了一款苹果iPhone4,十分狗腿地谄媚道:“你暂时先用这个,我刚刚给乔布斯打了电话,要他专门为你量身定做一款……”   “够了!”风炳辰毫不领情地打断他的谄媚,“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快出去吧,最好搬到楼下去睡,不要再来打扰我。”   说完起身把他推出房门,完全不顾他的哀嚎。   真是个不懂看人眼色的家伙,他此刻哪来还有心思关心什么手机啊。纯洁才是他目前的一块心病。   她和萧忆山在一起是因为工作需要,抑或是出于私人原因呢?她与萧忆山共进晚餐,又在舞会上表现亲密,显然她是喜欢他的。见鬼!她竟然喜欢那个靠皮相吃饭的家伙,却忽视自己这样的——他起身来到镜子跟前,凝视里面的容颜,古人用到烂俗的词汇,诸如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鼻若悬胆、唇若涂脂等等,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那丫头居然不懂得欣赏,真是太过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把床上的两只硕大玩具狗全都踢了下去,还是难解心头郁闷。   亏他还欣赏过她,品位也太肤浅了。   他忿忿不平,到吧台里倒了一杯酒来喝。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圣罂城的夜景华丽璀璨,繁星万点,灯光如织,他的心绪比那繁星灯火还要繁乱。   沉默了约有一刻钟,他走到电话机旁边,拨打了一个号码,道:“我要你拟一份演出合约,和萧忆山的经纪人联系一下。”   2   纯洁跟着萧忆山的团队完成宣传,回到圣罂市,大家全都疲惫不堪,晚餐也懒得吃便各自回家了。萧忆山开车送她回去。两人经过十余天的相处已经比较熟稔,近距离的接触也卸掉了他身上一部分的巨星光环,纯洁越发将他当着普通人,讲话也不似先前拘束。   “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问你……”   “什么?”   “我只是有点好奇,并没有别的意思,假如是我自作多情的话,你不要笑话我。”   萧忆山侧目看了她一眼,笑道:“问吧。”   纯洁道:“你完全可以找到更称职、更有经验的助理,干吗非要找我?”   萧忆山闻言不由得叹气,“助理是可以找到比你更好的,但能够坦诚说两句真心话的人却不多。我只是想找个可靠的人聊聊天。”   纯洁被归为可靠的人,并不感动,反而笑道:“那你就找错人了,我们这些做杂志的,为了销量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你不会的。”   “何以见得?要知道,人都是会变的。”   “但本质的东西是不会变,你是个骄傲的人。这种哗众取宠的事,你不屑做。”   “说得你好像很了解我。”   “我在这一行混了近十年,不敢说饱经风雨,但起起落落也有过好几回,看到的人和事多了去,要是连最基本的识人眼光也没有,早就死十七八回了。”   纯洁见他的口气忽然沧桑起来,便道:“那你说两件我不知道的八卦来听一听?”   萧忆山微微摇了摇头,眼见她兴致勃勃地盯着自己,便笑道:“好吧!就告诉你一件。T市有个姓林的富豪,除了原配之外还有两房外室,你知道吧?”   “知道。”   “他是个同性恋。”   “不会吧?”纯洁果然大跌眼镜,“我上个月还听到他和一位女星的八卦。”   萧忆山只是笑。   “你怎么知道的?”   “你觉得呢?”   纯洁被他问得一怔,盯住他线条如画的侧脸看了半晌,猛地明白过来,“难道他勾搭过你?OhMyGod,不会吧?那你有没有——”   这时,萧忆山的车已经拐入她的楼下,猛地踩住刹车,转过头来看住她,似笑非笑地又反问一句:“你以为呢?”   纯洁见他脸上带着笑,目光却极锐利,赶紧收住话题跟他道别,转到后备箱去拿自己的旅行箱。萧忆山抢先一步帮她把行李提出来,“需要我帮你拿上去吗?”   萧忆山帮她拿行李,万一被人看到,那还了得。她连忙谢绝道:“我自己来。”   他也不勉强,道:“明天晚上有个庆祝酒会,到时一起来吧。”   纯洁想了一下,点头道:“好的。”   萧忆山于是微笑着举手跟她道晚安,那体态手势仿佛经过排演似的,帅气又潇洒。   纯洁进了家门,将行李扔到一边,梳洗完毕,就卧床休息了。一觉睡到翌日午后三点,方才起床打扫卫生,将需要清洗的衣物扔进洗衣机,又到物业把相思鸟提了回来。   晚上,萧忆山打电话来告诉她酒会的地点。   她梳妆打扮一下,穿了条最稳妥的黑裙,佩戴一枚镶钻胸针,喷洒少许香水,提一款小巧的红色皮包便出门了。整体上不张扬,但也不寒酸,就像她的容貌气质一样,不至于让人第一眼惊艳,却经得起久看。她是那一类懂得摆正自己位置的人,缺乏一些激情和幻想。   到达酒会现场,她才发现来宾还挺多的。   原以为就是这次负责宣传的一班人马,没想到经纪公司的高层和旗下艺人都差不多到齐了,还几位圈内知名人士,凯瑟琳也在。现场可谓是星光熠熠,衣香鬓影。   萧忆山是当晚的主角,简单招呼她之后,就去应酬其他人了。   凯瑟琳看见她颇觉意外,“最近还好吗?”   “还行。”   “找到新工作了吗?”   “没有。”   “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尽管打电话给我,我可以写封推荐信之类的。”   “谢谢。有需要的话,我一定找你。”   “那你好好玩,我那边还有几个朋友。”说完她就端着高脚杯优雅地转身走了。   纯洁也端起了一杯香槟,还没来得及喝,就看见了风炳辰。穿一身黑色西装,俊秀挺拔,英俊的侧脸有如刀雕。和他在一起的是娱乐公司的两位董事,不知道在交谈些什么,董事们笑容满脸,看上去甚是愉悦。   纯洁一直知道风炳辰出色,但和其他大人物站在一起似乎格外显得卓尔不群,气度非凡。那迷人的脸孔,性感的喉结,以及唇边淡淡的略显懒散的笑容,无一不让人沉醉。她不禁想起他温柔的亲吻,心底涌起一股奇异悸动。她对自己的反应十分诧异,扬起脖子饮了一大口酒水,然后听到旁边有人在低声交谈。   “和杨总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啊?”   “不知道耶,他好帅啊,会不会是公司新签的艺人?”   “切!你是第一天进公司啊,杨总对艺人什么时候有过这种笑容?”   “他对Prince就是这样笑的啊……”   “Prince现在是他的摇钱树,当然不同啦。”   纯洁听了这几句话,忍不住回头去看——原来是新近人气有所下滑的女演员Judy,她近年主演的电影,票房皆不理想,已有刻薄影评人称她为票房毒药。Judy觉察到有人看她,立刻敏锐地看过来,许是不满自己的话被陌生人听到,她皱了皱眉头,转身走开了。   纯洁素知明星们在镜头前后的脸孔是截然不同的,也不以为然,目光在场内随意扫了一圈,发现室内约有八成女性的目光都集中在风炳辰的身上。她不由得勾起嘴角笑了笑,看来那些地位尊贵的男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   她本可以大大方方地走过去打个招呼,可惜经过那个糟糕的夜晚——那晚真是莫名其妙。先是在大街上指责她没有羞耻心,又跑到家里嘟嘟逼人,真搞笑。若说风炳辰对她有几分好感,她是相信的,但怎么也不至于到弄得醋意冲天的地步,她委实不能相信,她何德何能啊?   她神游天外,不提防萧忆山出现在身后问道:“姓风的来干什么?”   纯洁一脸茫然道:“这是你们公司的酒会,我怎么会知道?”   “我看八成是因为你。”   “呃……”纯洁诧异地仰头看他。   他微微凝眸,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看她,“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一点也没感觉到?”   “你是什么时候感觉到的?”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看你的目光有一种侵略性。”   “侵略性?”纯洁想扳起脸装正经,却忍不住笑了。   “没错。”   她静默一下,蹙起眉头颇为苦恼地样子,“可是,像他那样的人怎么会选我呢?”   这一下轮到萧忆山诧异了,“我没听错吧,你居然自卑了?”   “自卑?”纯洁直觉这两个有点刺耳。   “你刚刚那句话的潜台词就是自卑啊。”   “身份地位有差距,这是事实,和自卑有什么关系?”   萧忆山看着她笑,正欲说话,经纪人Leon忽然朝他们走了过来,道:“Prince,我们得谈谈。”   “什么事?”   “杨总帮你签了一份合约,你过来看看。”   萧忆山不明所以,对纯洁道:“我过去一下,你吃点东西……”说着伸手拍拍她的胳膊,然后放下酒杯随Leon走了。   纯洁原打算来吃喝的,但料不到嘉宾如云,更加没想到会遇见风炳辰,反倒没什么胃口了。她自忖那晚并没有做错什么,却有些害怕面对他。萧忆山一走,她往昏暗一点的角落里去,预备在风炳辰发现她之前溜走。   3   她一口饮尽杯中的酒,放下酒杯,顺手抽出餐桌上的纸巾擦擦嘴,然后转过身来,就见风炳辰站在面前,她心里微微有些慌,表情却尽量平静,嘴角弯起一道完美的弧度,毫无新意地打招呼,“真巧啊。”   他淡淡一笑,道:“看来命运要让我们重逢。”   纯洁窘住了。这话近乎调情,而他说得如此自然,仿佛他们之间一如从前,不曾发生过任何事。   他看着她沉默顷刻,又道:“怎么?看到我激动得无话可说了吗?”   纯洁闻言忍不住笑了笑。   他既然不提那一茬,她也只好当没发生过,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想你了。”   纯洁又吃惊又害羞,又不确实他是否在开玩笑,顿时就窘了起来,实在不知该如何接话。好在风炳辰又解释一句,道:“我请萧忆山出演电影,如今是合作关系……”   “什么?”纯洁吃了一惊。   “他是目前最当红的明星,请他有什么错吗?”   “我以为你不喜欢他……”   “我是不喜欢他,但无知大众喜欢。”   “这话的打击面也太广了。”   “我的实话实说。”说着怨气颇重地瞪她一眼。   纯洁笑笑,问道:“是什么类型的电影?”   “动作片。”   “他演什么角色?”   “还没确定,但肯定不是男一号。”   “男一号是谁?”   “一个新人。这部电影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纯洁又吃惊了,还从来没听说过有人用一部电影去捧一个新人的,这个新人得有多大的潜力才值得这样的“量身打造”啊。她惊讶之下,忍不住开起了玩笑,道:“请恕我冒昧,他是不是潜规则你了?”   风炳辰闻言也忍不住笑了。   纯洁又问:“投资多少?”   风炳辰耸耸肩膀,无所谓道:“需要多少就投资多少。”   纯洁微窘,“呃,那么,能不能透露一下,萧忆山的片酬是多少?”   “这是商业秘密。”旁边有人代为回答。   纯洁侧头一看,萧忆山的经纪人Leon忽然来到了他们旁边,微笑道:“风先生,我们杨总请您过去一下。”   风炳辰点点头,对纯洁道:“别乱走,我马上就回来。”   他走后,纯洁去上洗手间。   高级酒店的洗手间都是很干净的。   她挑最里面那个,用纸巾把马桶盖铺垫一下就坐了上去,微醺地合上眼小憩片刻。酒喝得恰到好处,整个人处于极舒服的状态。   洗手间有人进来,一个略显粗噶的女声很不屑地说道:“看到没有,Judy又在施展手段勾引男人了……”   “她最近行情不好。那帅哥投拍电影,高额签下Prince,想必大有来头,她当然要卖弄手段……”   “票房毒药,谁敢请她?”   流水声里,一个女人短促地笑了一声,“听说这位风先生是北辰集团唐二少的朋友,从国外来的,未必知道她的口碑,没准就被她迷惑住了……嗯,我补好了,咱们出去吧。”   纯洁耳听高跟鞋敲打地板的声音被门板隔断,然后轻轻吐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想笑。她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想看看风炳辰如何应对女明星的勾引。   于是站起身来,开门出去,打开水龙头洗洗手。这时,门被人推开了,风炳辰站在门口,自洗浴镜里看着她,微笑道:“就知道你在这里。”   纯洁以为他要进来,下意识有点慌张,谁知他身子一斜靠在门框上,问道:“好了吗?”   纯洁不满地瞪着他,一边抽出纸巾插手,一边问:“你内急要用女卫生间吗?”   他扑哧一笑,道:“请你去吃宵夜,走吧。”   纯洁的胃里已经装了太多的液体,并不觉得饿,但与其在这里看着一群人发呆,还不如去跟他吃宵夜,略微踌躇道:“这样不太礼貌吧?”   “对谁?萧忆山吗?”   纯洁笑笑,反问道:“你一向都这么随心所欲吗?”   “当然不是。我想去弄杯酒水泼到你的裙子上,那样你没准就会同意和我一起离开了,但是我并没有这么做,不是吗?”   纯洁闻言脸颊发热,却故作镇定道:“至少应该跟主人打声招呼吧。”   “我刚刚已经跟他说过了。”   “呃,”她怔了一下,道,“你倒是体贴周到!”   风炳辰帅气地挑了一下眉毛,笑道:“没办法!天性使然。”   纯洁将纸巾丢进垃圾桶,转过身来看他,幽暗灯火下的男子身姿修长,秾艳明俊。她的脑海里第一想到的居然是性,她有种很直接的冲动,想要扑过去亲吻他。这种强烈的欲望把她惊呆了。从来不曾有人令她产生过这种欲望,卓越不能,俊美如萧忆山也不能。呃,一定是因为这地方太暧昧了,他们上次也是在洗手间——想到这个,她觉得自己的脸更烫了。   风炳辰看她站着不动,催促一句道:“你该不是要在这里定居吧?”   纯洁尴尬地笑笑,伸手掠一下头发,低着头走出来,不敢看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太妖艳深邃,她怕自己会被吸进去。   外面夜色正浓。酷热的盛夏,夜风吹在身上也是热烘烘的。   风炳辰脱下外套搭在手臂上,一边问她:“想吃什么?”   “随便。”   天气太热,她没什么胃口,眼看他拉开领带,解开白衬衫的两粒纽扣,夜风送来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领口露出的性感锁骨,麦色肌肤,全都让她想入非非。她为自己过于强烈的反应感到羞愧。尽管只穿了一件露肩短裙,还是觉得酷热难耐,把脸颊的发丝一股脑地掠向耳后。风炳辰转头发现她脸色绯红,和脖颈肩膀的雪白肌肤相映鲜明,诧异地叫了她一声,“纯洁。”   她从幻海情天回到现实,茫然道:“什么?”   他盯看着她的脸,“你的脸好红啊,没事吧?”   纯洁下意识地伸手摸脸,掌心烫得厉害,禁不住在心底发出无力的哀叹。   风炳辰迟疑一下,伸手扶她的胳膊,俯身又问了一句:“该不会是酒喝多了吧?”   纯洁的脑海里,理性冷静的她和充满欲望的她正在做激烈的搏斗。风炳辰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她面红耳赤的罪魁祸首,兀自殷切垂询,“头晕吗?需不需要去医院?”   纯洁终于把手掌从脸上移开,看着他近距离的脸。深邃的眸中流露出关切,唇角天然带了一点上翘的弧度,似笑非笑。   她终于横下心,做出决定,道:“不用!去你家。”   风炳辰一时不解其意,她又补充一句:“或者我家?”   闻言,风炳辰不由得眨了眨眼睛,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却仍有些不敢确定,他固然对自己魅力很自信,但还是受宠若惊。   静默几秒钟,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纯洁连耳根脖子都红了,眯起眼睛看他,有恼羞成怒的趋势,风炳辰赶在她发火之前吻住她的唇,她宛如触电般颤了一下。她的反应感染了他,两人站在街头激烈拥吻,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等到他们终于清醒过来的时候,是在风炳辰的豪华套房里。   空气中还残留着激情的余韵,灯光暧昧得恰到好处,够他们近距离地看清彼此。纯洁白皙的脸上潮艳未褪,眼波盈盈,风炳辰躺在枕畔,支起胳膊看她,语音沙沙地说:“你真漂亮。”   纯洁的唇角微微上扬,他凑过来吻在她的脸上。她有点儿不习惯,但没有避开。她想去卫生间,可他目光灼灼地注视让她不好意思起床。   “想什么呢?”风炳辰握她的手。   “你不介意我用一下你的洗手间吧?”   “当然可以。”风炳辰不理解地蹙眉看她,用责备地语气说道,“你为何这么拘束呢,就当是自己的家,随便你想要干什么,都可以,包括我在内。”   纯洁被他的最后一句逗乐了,忍不住笑起来。   “还有什么需要吗?”   “一辈冰水。”   “我去拿,稍等一会儿。”   风炳辰起身下床,神态自若地在她面前穿上白色睡袍。趁他走开的机会,纯洁赶紧起身溜进了卫生间,然后她被震撼了。卫生间比她的卧室还大,分干湿两区,浴缸浴盆花洒梳妆镜等组合得完美精致,赏心悦目;另有电话、音响、烘干机、书架、多功能按摩浴缸等一应俱全,她能想到的都有了,想不到的也都有了。   她怀着惊叹的心情洗了把澡,挑了一条红色浴巾裹起来,打开门出来后发现门把上挂了件女式睡衣。风炳辰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我从楼下套房拿来的,你将就一下,我这里没有女士用品,不好意思……”   纯洁又进去换上睡衣,再出来时,风炳辰已经进了房间,递给她一杯冰水,她接过来喝了两口,看见自己的黑裙子被挂在卧室的衣架上,不由得脸上一热,咕噜噜喝光一杯水,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风炳辰一愣,“都这么晚了?我可不送你。”   纯洁笑了笑,“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叫车。”说着就放下杯子,去拿自己的裙子。风炳辰感到诧异,蹙眉道:“如果你不习惯和人共眠的话,这里还有其他的房间……”   纯洁微笑着找借口,“我不能忍受一件衣服穿两天。”   “这有什么难的,让客房部去处理,明天就是全新的。”   他从身后拥抱她,埋头在她肩窝里撒娇,温热的男性气息吹拂得她有点痒,她侧头试图拉开一点距离,他的唇已经贴上了耳背,身体紧贴着她充满恶意地挑逗。   纯洁从不知自己的身体竟敏感至此,毫无抵抗之力地瘫软在他怀里,像一叶孤舟飘荡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失重的感觉让她惊呼出声,随即陷入沉沉黑夜。   4   翌日,她睁开眼睛的瞬间,一时不知置身何处,恍若梦里。室内是浓墨重彩的后现代主义风格,窗帘是极纯粹的威尼斯红,黑白家私,室内放了两盘绿色植物,叶子修长宽厚。床头柜上整齐叠放着她的衣服,散发淡淡的清香。   眼看身畔无人,她迅速捡起衣服,进卫生间洗漱。   梳洗完毕,打开门走进客厅,第一眼就看见沙发上的风炳辰。   他光着脚丫倒在沙发上,纯白贴身布料下的胸膛微微起伏,似在熟睡。纯洁走近去看他,从脸蛋到身材乃至风度修养全都美好得无可挑剔,即便是她少女怀春时代曾经幻想过的白马王子也不及他这般完美。   她满脑子浮想联翩,用眼睛和意念把他又侵犯了一遍,最后的目光停留在脚趾,连脚趾头都长得这么赏心悦目,实在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用词,他便睁开了双眸,让纯洁有点猝不及防,连忙笑道:“早啊。”   风炳辰撩起额前的卷发,用一双半醒半寐的眼睛看她。纯洁觉得他这个表情真的太性感了,让人很想啃咬一口,但为了不让自己失态,她退后两步。   风炳辰伸了个懒腰,看看腕表,惊呼一声道:“都已经三点了。”   “你别告诉我,你一晚上都睡在沙发上?”   “别提了。你整晚上都在打呼噜,吵得我根本没办法入睡……”   纯洁吓得花容失色:“不会吧?”问完略顿片刻,眼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得疑惑起来,睁圆一双漂亮的眼睛问道:“不可能吧,你是说真的?”   风炳辰终于大笑起来:“骗你的。你昨晚太辛苦了,睡得很沉。”   纯洁怒目而视,却又对他的性暗示感到无奈。   他继续道:“我早就起来了,否则你哪来这么干净的衣服穿?我还让管家准备早餐,结果浪费了,然后我又让她准备了午餐,结果也浪费了,然后我让她准备晚餐去了……”   纯洁不由得笑道:“看来不吃完这顿晚餐,我都不能原谅自己了?”   风炳辰笑笑,起身走进吧台,扮演酒保问道:“小姐,请问你喝点什么?”   纯洁想了想,道:“鲜奶吧。”   风炳辰打开冰箱倒了一杯鲜奶递给她。纯洁伸手去接,他忽然用食指摸了摸她的手背,公然调情。纯洁怔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端起牛奶喝了起来。风炳辰一直盯看着她,她被看得有点发毛,佯怒道:“看什么?”   他举手示意她靠近一点,纯洁有点疑惑地倾过身来,他伸手摸她的脸,大拇指沿着她的唇形摩挲了一圈,微笑道:“你唇上沾了奶液,我帮你擦掉嘛……”   纯洁呆了一下,道:“谢谢。”   他含笑道:“不客气。”   “用纸巾比较卫生。”纯洁瞪他一眼。   “没关系,我的手不介意。”   “……”纯洁无语,仰头将牛奶一饮而尽,然后用手背抹一下嘴巴,问道:“你这算是调情吗?”   “算是吧?”风炳辰略带戏谑地看她。   “你喜欢我?”   “当然,我从不跟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上床。你呢?”   “嗯……”纯洁故意表现得迟疑,“你知道的,昨晚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想对你应该也不算什么吧,”眼见他脸上的笑影渐淡,又补充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总不会要求我对你负责吧?”   风炳辰静默顷刻,道:“你错了,这对我意义重大。”   “意义何在?”   “就在于它对你没有意义。”他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暗淡,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哀诉道:“听到你这样说,我真的很难过……”   纯洁被他这种哀怨的语气雷得头皮发麻。   她凝眸看了他半晌,忽然笑起来,“你很有表演天分嘛,加油。”   风炳辰半真半假的伪装被拆穿,只得故作大度的笑了,内心却有些失落。他不知道她的话有几分真假,但他不想因为这个让彼此不愉快,尤其是他们刚刚和好,于是故意哀叹道:“原来我之于你的功能就相当于一支□。”   这句话太露骨,纯洁的脸一下子红了,无言以对。   风炳辰继续道:“其实我还有很多功能有待开发的,我很愿意那个人就是你。”   纯洁又窘了,平时敏捷活跃的头脑忽然冻结了,不但没有调戏到他,反被他真伪难辨的表白搞得不知所措了。   风炳辰见她尴尬,把话题一转道:“你一定饿了,想吃什么?”   纯洁想了想,道:“鱼,青菜。”   “还有吗?”   “还要一个香菇鸡汤,没有了。”   风炳辰拿起电话,对管家吩咐了一番,他自己又要了一份红酒烧鸡翅。   纯洁暗自羞愧,□可不会提供这些额外的贴心的服务。她为自己的轻浮感到羞愧。这种心态,更准确一点说,她觉得自己可能伤害了他,而这并非她的本意。但是,要她真正认识自己,还需要一段时间。   第九章(1)   当晚纯洁回家里,打开手机收到萧忆山的信息,询问是否已经安全到家,因为酒会中途就不见她人影了。她这才知道,风炳辰根本昨晚没有和萧忆山打招呼。   她想要给他回复,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措辞,干脆不回了。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   刚睡过别人的床,再睡自己的床,终于能体会出差别了。再想想别人住的地方,对比一下自己住的地方,什么叫优越、格调、品位,她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人生而平等之类的屁话全都是浮云啊。   她感慨了一番,又在脑海里把昨晚的细节回味了一遍。   他就像是一把打开她□之门的钥匙,开启她二十六年来从未有过的激情。他精致成熟的启发所带来的快乐是她不曾体验过的。如果人的身体器官也有尺寸规格相匹配的话,他无疑就是那个最适合她的。若将这样一个男人闲置弃用,简直是暴殄天物,上帝都不会饶恕她。   想了一会儿,她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找借口和他继续下去,这可要不得,难道她已经变成了一个被□支配的女人?   她跳下床,打开柜子,找出那张性感迷人的海报,很郑重地把它挂在墙上。然后一步步退回床上,凝眸去看。——嗯,经常看他的画像,对他的美貌习以为常,应该就可以提高自身的免疫力了吧。   于是她躺着床上,和海报上的风炳辰对视了起来。   十分钟,她失败了。   原本仅存于思想里的欲望,忽然跑到她的身体里,并且以极其浩大的声势复活了。她只得把那张该死的海报又取下来,扔进衣柜,这混蛋简直是恃美行凶啊。   她又从书架上挑了本书,试图转移注意力。   前几页很困难,到了第十页就渐入佳境了,然后被手机铃声打断了。   来电的是萧忆山。   “我昨晚给你打过两次电话,你一直关机……”   “不好意思,手机没电了。”纯洁用了一个最常用的借口。   “你是和风炳辰一起走的吧?”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纯洁对他如此直接的风格有点不太适应,但还是承认了,同时又说了一个谎言,“嗯,我们去吃宵夜,真不好意思,没有跟你打招呼……”   “没找到你,姓风的也失踪了,我想你们应该在一起。你知道他在投资电影吗?”   “知道。他昨晚提了一下,说是邀请你出演。对了,电影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萧忆山的语气听起来十分不满,“我连剧本都还没看到,却已经签了合约,还给我安排了两个师傅,接下来的几个月,必须跟着他们练习基本功,把我的日程排得密不透风,我要疯了。”   纯洁这是第一次听到萧忆山如此气急败坏的抱怨,忍不住想笑,道:“你不喜欢演戏吗?”   “不喜欢!”   “但我记得你曾经在一部励志片里……”   “那是客串,友情演出,只有两句台词。”   “难道你事先毫不知情?”   “不知道。他给了一个让公司无法拒绝的价格。”   “哇……”纯洁轻呼一声,她挺好奇这个价格,但想到商业秘密,也就不让他为难了,“有钱赚也不错啊……”   “但我都不知道自己要扮演什么角色?剧本好不好?故事精不精彩?我是不是喜欢?总不能随随便便去拍一部烂片吧?我一点武术根基也没有,怎么能去拍功夫片呢?他根本就是在故意整我……”   他的语气急促而恼火。一连串的抱怨没有让纯洁感到同情,反而让她很想笑,她想象不出一向冷漠淡然的萧忆山突然抓狂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她忍着笑意安慰他:“他们不是请了师傅教你吗?用心学就好啦……”   “喂?你好像很袒护他啊,你们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没有啊!只是普通朋友。”纯洁赶紧否认,说得自己也有些心虚,“你想想看,那个傻瓜会拿钱去整一个人呢?”   “我看他就很像那个傻瓜。”   “呵呵,”纯洁又笑了,“合约都已经签了,你现在抱怨也没有用啊。说真的,我还是蛮期待你拍电影的,网上也有很多粉丝希望你‘触电’啊,尝试一下也不错,说不定你会爱上拍戏呢?”   萧忆山也知道合约已签,抱怨没有用,老总和经纪人也已经给他做了相当全面的分析,该说的都说了,但他依旧很郁闷,想要找个人发泄一下郁闷,跟纯洁倾诉完毕,心情略好,但还不忘叮嘱一句,“你一定要转告那个姓风的,他是个混蛋。”   纯洁笑着答应下来。   萧忆山又关心起她的工作来,“你准备什么时候上班啊?”   “还没休息够。”   “你总不会一直给自己放假吧?”   “这可说不准。”   “你这一点可不太像都市女性啊。”   “怎么说?”   “你没有危机感,据说都市女性的危机意识很强。失业在家,她们会焦虑得发疯。”   纯洁诧异地笑了,“原来你这么了解女性,真叫我意外。”   萧忆山也笑,“报纸上看来的专家观点。”   “我其实也不是没有危机感,只是危机感没那么强烈。我对生活的要求比较低,奉行及时行乐。所谓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钱是赚不完的,生命是有限的……”   这一番拽文说得自己都笑了起来。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萧忆山便收线。纯洁合上手机,扔掉书,闭目吐出一口气。   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泡一壶茶,躺在沙发上从头到尾地读完一本书,或看一整天的影碟,什么事也不用想,这种日子根本没有过。她不担心钱,也不乱花钱,她知道自己的财力和能力,也知道底线在哪里。   她打开电脑里下载多日却一直没空看美剧慢慢欣赏。   无论如何,可以毫无负担毫无节制地熬夜,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件奢侈的事。   第九章(2)   如此散漫地过了两日,第三天忽然接到了老东家的电话,人事总监Vincent表示想要重新聘请她继续为杂志社工作。这委实出乎意料。她思索顷刻,问道:“是主编的意思吗?”   “这我不太清楚,我是直接从社长那里得到的指示。”   “哦,”她迟疑了一下,又问,“社长没有换人吧?”   “哈哈……”Vincent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没有。但杂志社最近做了一系列人事变动,社长觉得你的离职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希望你能重新回来。”   纯洁略作沉吟,道:“请容我考虑一下。”   Vincent 笑道:“没问题,希望你能慎重考虑。考虑好了,给我打电话。”   “好的。”   纯洁挂了电话。又把这件事从头到尾想了一边,觉得有些奇怪。   她不想妄自菲薄,自认还是有点才华的,但有才华而离职的员工并不在少数,何以独独希望她回去呢?这不是公然让总监江小姐难堪吗?   她想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便忍不住想要把这件离奇的事和人说一说。   她拿起手机,拨打了风炳辰的电话。但是他关机了。   她又想了一想,拨给了莉莎。她的消息一向都很灵通,或许能有点提示。   结果,莉莎不但对此毫不知情,反倒大大地惊讶了一番,触动了八卦因子,便要约她出来吃饭,道:“咱们好久没见了,干脆晚上一起吃饭吧。”   “也好,反正我没什么事。”   “我上个月在水香莲榭那边做采访,那里有家西班牙餐厅不错。”   “需要订位吗?”   “我来订吧,几点钟?”   “我什么时候都可以,你几点收工就订几点吧。”   两人约了时间和地点,便各自收了线。   晚上到餐厅见了面,立刻八卦此事。   莉莎道:“我看八成还是凯瑟琳的意思。新来的编辑做事不行,已经被她骂哭过好几回了。她最近的心情,好像提前进入更年期似的……”   纯洁笑起来,嘴上没说话,但心里是不信的。   “社长他基本上不问事,要是真对你这么留心,当初就不可能让你走了。他要是发了话,江雯怎么敢咄咄逼人地排挤你?”   “这倒是。”纯洁点了点头。   “那你准备回来吗?”   “没想好,我觉得很奇怪。”   “有没有说你回来之后做什么位置?”   纯洁一愣,随即摇头道:“没有。还能给我升职不成?”   “当然有可能,说不定就是总监?”   纯洁不由得失笑,自谦道:“我半路出家,资历又浅……”   莉莎扑哧笑了,不以为然道:“只要上面有人挺你,什么事都好办。江雯每天都干什么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还真当她有什么才华啊,那都是她底下人的创意,”   纯洁笑笑,还没答话,她忽然又把话锋一转道:“不过,以你这种性格恐怕真做不来,你不善交际,心态也不积极,错过了很多机会……”   纯洁怔了一下,道:“我错过了什么机会?”   莉莎道:“远的就不说了,最近就有两次很好的机会,你没有把握住。第一,就是萧忆山。他是目前最炙手可热的明星,你们又是同学,结果你们吃过一顿饭,就没有下文了。你知道娱乐圈有多少女明星希望和他约会,传绯闻吗?”   “我又不是女明星……”纯洁失笑。   “萧忆山用过的一条手帕,在网上都能拍到上千元,何况是萧忆山喜欢的女人?你要是能够把握机会,和他继续交往下去——”   “行了行了!”纯洁赶紧打断她,笑道,“这个扯得太远了,你下一个要说的,该不会是风炳辰吧?”   “没错。”莉莎点点头,“他长得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又是富家公子,简直是个完美男人。对你的好感比萧忆山还明显十倍,可是,你连这一只几乎已经煮熟了的鸭子也没能留住,让他飞走了。”   纯洁被她的比喻逗乐了,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他飞走了?”   莉莎用惋惜地眼神看着她,问道:“你没有看报纸吗?娱乐版的头条就是他和唐铭瑄,报上说他是唐铭瑄的男友……”   纯洁一怔,道:“怎么回事啊?”   “你真是过糊涂了啊,唐迦南就要结婚了,你总该知道吧?”   “知道。”   “所有的八卦报刊都在关注唐家,那些狗仔队几乎是全天候地盯着唐家。不仅因为唐家是圣罂首屈一指的富豪,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们想要搞清楚,他的未婚妻风萍究竟是什么身份,想看看她到底是麻雀变凤凰的灰姑娘,还是深藏不露的白雪公主?”   “有结果了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有记者拍到风炳辰半夜驾车送唐铭瑄回来,两人在车里亲密交谈了好一会儿,唐铭瑄才恋恋不舍地下车进屋。”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昨天的事。”   “……”纯洁不说话了。   “你说你拿什么跟唐铭瑄比啊?人家出生名门,年轻漂亮,家里又有钱。一个正常男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   “命运让你遇见了两个贵人,你都没有好好把握。无论混哪一行,人脉都是很重要的。你知道周凯旋是怎么上位的吗?就是因为她认识了两个有权有势的男人,董建华和李嘉诚,是李嘉诚一手把她捧红的……”   纯洁微微笑了笑,懒得和她争辩。   莉莎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得有点过头了,便道:“我们还是先吃饭吧。”   说着先埋头吃了起来。   纯洁却有些食不下咽了。   这家伙前几天还在对她献殷勤,忽然又和别的女人登上了八卦头条。虽然还不确定事情的真伪,可是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还是感到不舒服。   她本来是想和莉莎谈论工作的事,结果却谈出一件比工作更烦心的事来。   晚餐吃得很不愉快。   餐厅布置得很好,气氛甚佳。莉莎想多坐一会儿,但纯洁已经被破坏了心情,八卦的兴致不高,刚过八点,就提议买单走人。   这一带是繁华地段,很多著名的娱乐场所都集中在这一块。莉莎见时间还早,有心多玩一会儿,并不急着回去,拖着她去酒吧。纯洁没什么心情,但又不好意思扰了她的兴致,推辞了两句,却让莉莎误以为她经济拮据,表示酒资由她请客。   这样一来,纯洁就不得不去了。   她们进入酒吧的时候,酒吧刚刚开始营业。她们是当晚最早的客人。要了两瓶啤酒,在吧台上坐着,和冷漠又高深的酒保聊几句,看他做开工前的酒水检查。莉莎又问她,是否决定重回杂志社。纯洁依然以一句“不知道,没想好”来回复。   莉莎便给她分析利弊,回去有回去的好处,熟悉的工作,良好的关系,肯定要比去一个陌生单位要好,何况并不存在一个陌生单位给她去。再说了,这次是社长主动邀请她回去的,肯定会受到重视,更有前途。只有傻瓜才不回去。最后,她下了结论。   纯洁也只是笑。   这些方面,她也粗略地想了一下。如果不是社长亲自发话,而是凯瑟琳想让她回去的话,那么,她会考虑回去的。现在的这种情况,反而让她感到疑惑。   她不相信生活中一切“过于美好”的事情。她迷信自己的直觉。她觉得这件事可能不那么简单,肯定另有隐情。搞不清楚这其中的问题,她是不会冒然回去的,无论前景多么诱人。何况她也并没有窘促艰难到等米下锅,她还是有其他选择的。她这种性格过于保守,害怕冒险,或许就是莉莎所谓的不善于抓住机会吧。   3   她们在酒吧待了三个钟头,酒吧的气氛才起来。然后,莉莎的脚底板就开始痒了,目光也分散了,注意力不在纯洁的身上了。   酒吧的音乐太过吵杂,给了那些有交谈欲望的人们越靠越近的机会。这是纯洁讨厌酒吧的原因之一,最怕那些满嘴烟酒臭却自信满满的男人上前搭讪,活活能把人熏死。   因为晚餐吃的很少,到了半夜,她就感到有点饿,便出去找点吃的。盛夏的夜风也是热的,但毕竟没有酒吧里那一股蠢蠢欲动的荷尔蒙的味道,和震耳欲聋的音乐。   整条街都是根深叶茂的榕树,差不多全都是酒吧和夜总会。她走了几十米,终于在一个巷子里发现了烧烤店。门面虽小,但生意挺好,好多人在排队。纯洁排在最后面。前面有个胖胖的男人购了一整袋肉串欲走,忽然道:“噫,甄小姐……”   纯洁一抬头,原来是萧忆山的经纪人Leon,连忙笑道:“这么巧啊。”   “是啊,我和几个朋友在凯撒喝酒,Prince也在,你要不要过来玩玩?”   “不了,我也是和朋友来的。”   “你在哪家?”   “B.C,哦,Bonnie and Clyde。”   “哦,那我先走了。”   “再见。”   纯洁举手和他道别,继续排队。   五分钟后,她提了肉串往回走,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不是她所以为的萧忆山,而是一个她绝对没有想到的人——她的父亲。他最近起码有半年没给她打过电话了,会是什么事情,让他在晚上十一点半来电话呢?   她稍作思考,立刻回拨。   电话接通,父亲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好长时间没有打电话回来了,最近很忙吗?”声音压得有点低,听在纯洁的耳朵里有一种虚张声势的威严。   多年前,他在她的心里确实是很有威严的,但随着岁月的推移,她已经可以拉开情感上的距离,重新审视他,曾经高大全的形象已经倒塌了,她不再崇拜他了。她甚至不喜欢他这种一上来就带有责备的口吻,但她没有流露出来,只是温顺地说:“是有一点忙,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休息啊?”   “嗯。”   “家里都还好吧?”   “还是老样子。”   沉默了一下,她又问道:“煜飞的学习成绩怎么样?”   “很好!明年考圣大不成问题,但我准备送他出国去念。”说到儿子,他的声音略微扬了起来,显然是很骄傲的。旁边有个女声催他说重点,他便顺势问道:“你的个人问题解决了吗?”   纯洁愣了一下,她不确定他所谓的个人问题是不是指感情问题,因为他从来不曾过问过。但是,紧接着他的下一句就是:“有没有交往的男朋友?”   她真的愣住了。对于关系并不亲密、甚至有些隔阂的父女来说,这是一个相对尴尬的问题。她想了一下,老实答道:“没有。”   “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应该考虑考虑了。”   “……”纯洁没有说话,静候下文。   “什么时候回来一趟吧,你岚姨帮你介绍了一个男朋友……”   岚姨帮她介绍男朋友?   纯洁的第一念头就是想笑,她也真的笑了出来。   父亲听见她的笑声,误以为是高兴,语气稍微柔和了一点:“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都已经二十六七岁了,我在你这个年龄——”   说到这里,电话里忽然换了一个女声,甜腻而夸张地笑道:“纯洁吗,我是岚姨,呵呵……我跟你说啊,那男的各方面的条件都很好,在一家投资咨询公司,年薪好几十万,年底还有分红……”   她后面还说了些什么,纯洁并没有听进去。   她只是觉得很诧异,后母竟然关心起她的终身大事来了?怪事!条件这等上佳的男子怎么不留给自己的女儿,反倒便宜起她来了?更年期综合症?还是闲得慌?——哦等等,抑或是担心她会分去了父亲的财产,所以热心替她张罗?——是的,她是这样的,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她。   许岚见她一直没讲话,叫道:“你在听吗?”   “在听。”   “对方这么好的条件,你一定要回来看看,这个月有时间吗?”   “没有。”   “那就下个月吧……”   “下个月也走不开。”   她过于冷硬的语气,似乎把许岚惹得有些不高兴了,在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可是一片好心,为你着想。不要说你现在没有男朋友,我看,就算有男朋友,也可以回来看一看,两方面做个比较……”   闻言,纯洁不由得又笑了出来。   许岚也跟着笑了,道:“就这么说定了,你尽快抽空回来一趟吧。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不要老熬夜……”说着就挂了电话。   纯洁静默片刻,缓缓合上手机,忍不住自语一句:“真是太荒谬了。”   谁知身后立刻有人接口道:“什么事太荒谬了?”   她连忙转身,看见一个头戴鸭舌帽,面目模糊的瘦高男人。   “如果我是一个色狼,你恐怕就要遭殃了。”   “幸好你不是。”纯洁笑道,对于他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   萧忆山又问:“你刚刚说什么事荒谬?”   纯洁叹了口气,道:“你绝对想不到的。”   “是吗?”   “家里叫我回去相亲。”   “相亲?”萧忆山果然愣了一下,但随即笑了一声,道:“这是好事啊。不过,我以为你和风炳辰——”   “没有的事。”纯洁立刻打断他,“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萧忆山嗤笑,“傻子都看得出他对你有意思。”   纯洁略怔一下,忍不住把憋在心里的疑问对他说出来:“他这个人风趣幽默,长的帅,又有钱,明明有很多选择,怎么会喜欢我?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哪一点好?”   “我倒没看出他有这么多优点。”萧忆山冷笑了一声。他的脸藏在斑驳的树荫里,也看不出太具体的表情,但纯洁能够感受到他正在看着自己,使她无形之中产生有一种压迫感。沉默片刻,他又道,“只有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我们才会竭尽能所地去呈现自己完美的一面,甚至激发出高尚的道德情操,同时也会发现自己的不完美,放大自己的缺点,你这是典型的恋爱综合症……”   “我没有爱上他!”纯洁打断他。   “谁信呢?”   “……”纯洁静默半晌,忽然道,“我们上了床,但没有进一步发展。”   这一下轮到萧忆山没话说了。他再料不到她连种事也告诉他?   纯洁说了那句话,自己也已经面红耳赤了,窘迫得很,所幸树荫浓密,街灯照不到她的脸上,抑或是昏暗的环境给了她勇气。   萧忆山诧异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纯洁笑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希望找个可靠的人聊聊天,说说真心话。”   萧忆山又沉默了,过了半晌才道:“这种真心话,我可不想听。”   纯洁又尴尬了一下,换个话题道:“你的电影怎么样?拿到剧本了吗?”   “拿到了。角色太闹了,不适合我。风炳辰根本就是想让我出丑。”   纯洁也同意这句话,但嘴上还是安慰他道:“谁会拿钱开玩笑呢。”   “很明显,他不在乎钱。”   “你都已经签约了,就不要再抱怨了。还是下点功夫揣摩角色吧。”   “……”萧忆山语结,顿一下又问,“你和谁一起出来的?”   “一个朋友。”   说到这个,纯洁又想起了一件事,道:“对了,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   “原杂志社的社长要我重新回去。”   “呃,”萧忆山一怔,道,“如果你想回去的话,就回去吧。”   “我觉得有点奇怪。”   “怎么?”   “说不上来,直觉有问题。”   萧忆山笑了,道:“那我就无话可说了,任何逻辑也大不过你们女人的直觉。问题在于你想不想回去?”   “没有搞清楚来龙去脉之前,我不准备回去。”   “呵呵,”萧忆山微微摇头,“我不知道应该夸你小心谨慎呢,还是应该骂你不识抬举。社长都请你回去了,你还拿什么乔啊?”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   “你肯定从不炒股,也不购买理财产品。”   纯洁笑道:“你猜中了。”   “有奖吗?”   “没有。不过,我又想起了一件事,想要问问你……”   萧忆山诧异地看着她,静默顷刻才道:“你接二连三的问我问题,可你却从不主动给我打电话,如果我今晚没有找你,你的这些问题要怎么办?”   “我给你打过电话,你关机了。”   “你可以语音留言,我会回复你的。”   “我只是……”她一时想不出借口。   “你只是铁石心肠,天生冷漠。”   “用不着把我说成这样吧?”纯洁笑了两声,忽然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有蚊子,我们换个地方?”   “换到哪里呢?你知道的,我不能去公共场所。”   “说得好像你是个危险分子,携带什么病毒似的。”纯洁笑道。   “不如我们重新找个地方坐坐?”   纯洁略一迟疑,道:“太晚了……”   萧忆山瞥了她一眼,“怕我对你图谋不轨吗?”   纯洁笑道:“那可说不准。”   萧忆山道:“通常我跟女性在一起,担惊受怕的那个人都是我。”   纯洁笑出声来,这话她完全相信,但还是找了个借口道:“音乐吵得头疼,不太舒服,想早点回去休息。”她从莉莎那里得知风炳辰和唐铭瑄的绯闻,急于回去上网查证,所以没什么心情,即便对方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   萧忆山倒也不勉强,微笑道:“那我送你吧。”   纯洁点头道:“我跟朋友说一声……哦对了,她采访过你,你应该记得她的。”   萧忆山不客气地说道:“那倒未必,采访过我的人太多了。”   纯洁微笑,翻开手机,拨打莉莎的电话。莉莎正玩得兴起,一口应诺让她先走。   于是,纯洁上了萧忆山的车子。   他开雷克萨斯,后座放了一把Gibson公司出品的吉他。车里喷一款不知名的香气,嗅着有一种沁入心肺的清凉。   “你刚刚想问我的是什么事?”萧忆山一边驾车一边问道。   “有吗?”纯洁一愣,“我忘了。”   “不着急,再想想。”   纯洁沉吟顷刻,道:“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好吧!”她吸了口气,很严肃地问道,“你的初夜是和谁?当时多大?”   萧忆山被这个问题雷到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纯洁侧头观察一下他的脸色,忍着笑意道:“吓着你了?是你非让我问的……”   谁知萧忆山一本正经地回答她:“那个人本来应该是你的。我曾给你写过两封信,但你没有回复。”   这一下轮到纯洁无语了。   她完全不记得有这种事,不由得坐直身躯,睁圆眼睛看他。萧忆山直视前面,正眼也不瞧她,沉默片刻,忽然扑哧一声笑了,道:“也吓着你了?”   纯洁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把后背重新放回车座的靠背上,佯怒道:“你的演技这么好,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担心你的电影了。”   萧忆山立刻抓住她的话柄,“你之前很担心吗?”   “如今的影评人可是很刻薄的。”   “我还以为我的脸蛋已经天下无敌了。”萧忆山面无表情地自我解嘲。   纯洁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地看着他,道:“我突然发现你用这种面无表情的方式讲台词也别有风情呢……”   “你讽刺我?”   “没有啊……”   萧忆山笑笑,不说话。   他沉默不说话的时候,立刻就有一种“明星大腕”的感觉,有一种特殊的气场把他和外界隔阻了开来。车里的音乐换了一首英文歌,男歌手的嗓音极沙哑,像陈旧的胡琴泻出的暗哑音色,却也别有风味,容易勾人想起一些凄清的往事。   一时间,两人仿佛都掉进属于他们的时光隧道里,杏花烟雨,春衫少年,那一段青春飞扬的岁月,金子般锦绣的年华,那些暗涌的情愫火花,来不及盛开一场绚丽的烟火,就熄灭了,想来也是不无遗憾的。   第十章 1   纯洁回到家已是凌晨,她却毫无睡意,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笔记本,上网,搜索风炳辰和唐铭瑄的绯闻。结果出来了几条唐铭瑄的信息,却是很久以前的八卦贴,专门讲豪门淑女的。   唐铭瑄平时比较乖,没什么太出格的事,并不像其堂哥唐迦南那么广为人知。这次被狗仔队拍到,也是受到了唐迦南婚事的牵连。纯洁于是又到某著名的八卦论坛搜寻,倒真给她找了出来,是在一则八卦唐迦南和风萍婚事的帖子里。   那篇报道全无实料,就像标题的用词“疑似”一样,多是捕风捉影的猜测臆想,狗仔队的惯用写法,图片也模糊不清,看不出具体面目。底下的回帖甚多,但几乎都是针对风唐二人的婚礼,那则报道并没有引起网友的关注。   她终于稍微舒服了一点点。起身进卫生间沐浴洗漱,睡觉去了。   翌日傍晚,风炳辰不请自来。   纯洁正在厨房煮绿豆粥,看见他便联想到他和唐铭瑄的绯闻,心里不太舒服,又自觉并无立场去问个清楚,越发堵得慌。风炳辰也没发现她有什么异常,拿了水果去阳台上逗相思鸟。   这小家伙也奇怪,平时叽叽喳喳地叫得聒噪,偏偏他一来就装死。于是他充满自恋地判断它是一只雄性,否则不可能抗拒自己的魅力。   纯洁听了好气又好笑。   她穿了一件淡蓝色的宽松线衫,露半个肩膀,身体的曲线若隐若现,性感的锁骨,修长的脖子,小巧微翘的下巴,丰盈润泽的唇,无一不在诱惑着风炳辰。他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听从内心的召唤,于是扔下苹果走进厨房。   纯洁拿着勺子搅拌绿豆粥,道:“再等等就可以吃——”话没说完,嘴巴就被吻住了。她吃了一惊,睁圆眼睛看他,他有漆黑浓重的眉眼和柔软的唇。   他的吻有着克制的激情,温柔又富有耐心,诱惑她开启双唇。她被他拥在怀里,有一种微微的眩晕感,鼻息之间萦绕着他淡淡的发香。她在心底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便阖上眼睛,松掉了手里的勺子。   他在她的唇齿间流连,用身体感受她的曲线,双手在她身上进行某种邪恶的探索。纯洁被探索地既难过又舒服,原先恼他的事也就不计较了,两腿软绵绵地站不稳,只得攀附在他身上。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把琴,在他娴熟的弹奏下凑出美妙动人的乐章。   当他们重新恢复理智时,已经过了零点。   纯洁推了推他:“你该回去了?”   风炳辰十分委屈地看着她:“深更半夜的,你放心让我一个人回家啊?”   “有什么不放心的?”   “万一路上遇到色狼怎么办?”   纯洁扑哧一笑,道:“那你们正好可以义结金兰……”   风炳辰也忍不住笑了,“亏你想得出来,这世上哪有人配和我义结金兰,即便是色狼,我也是色狼里最风雅最英俊的那个……”   纯洁受不了他的自恋,翻过身去,半晌才问道:“这几天在忙什么?”   风炳辰从身后拥抱她,下巴贴着她光洁的肩膀,浓密的卷发堆在她的脖颈处,很满足地低语,“像我这样的富贵闲人就是无事忙。”   “是,你就是贾宝玉。”   “嗯?”   “忙着哄姑娘啊。”   风炳辰嗤笑一声,道:“一般都是姑娘哄我。”   纯洁再一次被打败了,瞌睡来袭,便不理他了。风炳辰没等到回应,叫了她两声没有反应,也沉沉睡了。   翌日醒来,枕畔无人,抬头看看闹钟,十点过半了。他起身进了卫生间一看,洗浴台放着一套新的洗漱用品,洗浴镜上贴着一张便条:“我去超市了!   十一点多,纯洁还没有回来。   他无聊地打开电视看新闻,目光瞟到衣柜上的海报,居然还是萧忆山的,他一把撕掉了,揉成一团,朝电脑桌旁的垃圾桶里一扔。起身时忽然看见电脑桌的抽屉没关严,里面有一只精美的女士腕表,价格不低于二十万,大概是这间房里最昂贵的东西了。   他踌躇了片刻,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打开抽屉把它拿了出来。恰在这时,纯洁开门进来了,提了两大包的东西。她还没发现风炳辰起来了,反倒是风炳辰自己略觉尴尬,毕竟翻别人东西是件很不礼貌的事,不是绅士所为。   纯洁放下东西,正欲换拖鞋才看见他站在电脑桌前,再看到他手里的表,不由得脸色微变,风炳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是无意中看到的……”   “没关系。”   “这是——”   “是别人送的。”   风炳辰觉得她似乎有点不高兴,但听到这句话还是忍不住要问:“是谁送的?”   纯洁因为上次已经有过不愉快的经验,便正面答道:“上个月过生日,男朋友送的。”   风炳辰胸口一紧:“你有男朋友?”   纯洁笑一笑,“前任男朋友。”   他的一颗心重新放到肚里,想了一下,又问:“你上个月过生日,就是六月十三号那天,那个男的就是你的前任?”   “嗯。”   “……你们还藕断丝连啊?”沉默片刻,他又问。   纯洁嗅出一丝酸味,不由得想笑,“只是随便吃顿饭……”   “都已经分手了,干吗还收他的礼物?”   “……”纯洁没想到他这样问,不禁愣住了,又觉得他这话问得有些无礼,心里生气,却反而嫣然一笑道:“因为他的礼物很值钱啊,名牌呢,不收下多可惜啊……”   风炳辰被堵得无语,下意识就想把手上这玩意扔出窗外,但为了不破坏目前刚刚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只得忍下自己的少爷脾气,冷冷道:“这玩意算什么值钱的名牌,回头我送你一件——”   纯洁立刻打断他:“只送一件啊?你也太小气了。”   “随你想要什么,没有我办不到的。”   纯洁无动于衷,道:“钱多得没处花吗?那就送现金好了。”   风炳辰又被噎住了,睁圆眼睛瞪她了片刻,反而笑了,“你想要气死我吗?”   纯洁吃软不吃硬,闻言便放柔表情,道:“我要去做饭了,你该不会气得连午饭也不吃就走吧?”   风炳辰得了个台阶,有心顺势下了,但他不善此道,一向都是别人顺从他,他何曾迁就过别人,故而语气硬邦邦地道:“你做的饭只怕不合我的胃口。”   纯洁闻言好气又好笑,便道:“既然这样,那你去做吧。我买菜你做饭,也很合理。”   风炳辰料不到她竟叫自己去做饭,怔了一下,然后撇撇嘴巴,昂首走进了厨房。   这场争吵的危机便算化解了。   纯洁暗自松了一口气,起身进卫生间冲凉。盛夏的天气酷热,她出去这一趟出了一身汗。稍后,她洗好澡,换了身衣服到厨房一看,顿时呆了。   她的厨房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悲剧,从操作台到地板都混乱的一塌糊涂,粘糊糊的蛋清、红色的番茄汁,绿色的蔬菜叶到处都是,地板上还碎了一只白色瓷盘,锅里则是黑乎乎的一团,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风炳辰一直盯着她的脸,当她那双震惊的眼睛终于移到自己身上时,他颤巍巍地举起左手,可怜兮兮地道:“我流血了……”   纯洁这才发现他的食指破了,洁净的白衬衫也毁了。   面对他那一脸无辜的神情,她实在是……无话可说了,只得转身去找创可贴,回来替他包好手指,再把他请出厨房。   她觉得自己太悲摧了。不但没有吃到现成的午饭,还得到了一件打扫厨房的活计。   强忍住叹气的冲动,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翻到送外卖的电话,订了两份套餐,然后系上围裙,打扫厨房。   风炳辰脱掉了衬衫,清理完自己,又跑过来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原来炒个菜是这么难的事,我下次再也不进厨房,再也不做饭了……”   对于这种无厘头的道歉,纯洁回以一个锋利的眼神。   风炳辰却恬不知耻地笑了。   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瞳仁漆黑透亮,炯然有神。五官的线条颇为柔和,但不给人亲切感,似乎生来就有一种冷冽的气质,不易接近。他却渴望接近她,不单单是身体上的,但他不介意从身体开始。   他脱掉了衬衫,露出柔韧结实的身体,对纯洁来说就是致命诱惑,偏他自己还不自知,主动过去帮忙,厨房空间本来就不大,两人不免磕磕碰碰,被纯洁吼了一声,才颇为委屈地退了出去。   等到她把厨房清理完毕,外叫的套餐也已经送上门来了。风炳辰抢着要付钱,结果却发现自己的口袋里只有信用卡,又尴尬了一下。   未知他是真的饿了,还是闯了祸,不好意思抱怨,二十八块钱的牛排套餐居然全部吃光光。纯洁暗自好笑,脸上却不露一丝声色。   吃完午饭,眼见他□着上身,纯洁又没有衣服可供他穿,只好去替他把白衬衫洗了,用洗衣机脱干水,拿到阳台上去凉晒,天气酷热,想必干得也快。   风炳辰看她清洗自己的衬衣,心里恍惚有种无法言说的感觉。他从前约会过的那些女人不但不给别人洗衣服,自己也不洗衣服,她们永远打扮得光鲜亮丽,十指不沾阳春水。纯洁与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与她们也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同的是,他是她们积极猎取的的目标,却未必是纯洁的目标。   他从未交往过纯洁这样的女生,他不让别人留宿,自己也不留宿别处,更加没有下过厨。现在,这些基本上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全都发生了。更糟糕的是,他忽然发现自己对她的了解太少了。她的人生理想、生活目标,她的家庭观念、择偶标准——哦,当然,她也有可能是个单身主义者……   恰逢这时纯洁晾了衣服,从阳台上回来,他便问道:“你想过结婚吗?”   纯洁被他这么迎头一问,不由得一愣,反问道:“和谁?”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结婚生子?”   “没有。”   “为什么?”   纯洁被他搞糊涂了,笑道:“你要向我求婚吗?”   “假如我求婚,你会同意吗?”   “你没向我求婚,所以我不知道。”   “只是假设。”   “我不回答假设的事情。”   风炳辰很不满地拿眼瞪她。   纯洁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既然你这么执着,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假如有人向我求婚的话,我会根据钻石的大小来准备答案的。”   “……”风炳辰闻言更加鄙视她了。   “你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纯洁问道。   “随便问问,”风炳辰略顿一下,又道,“喂,你有没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的?”   “没有。”纯洁一口回绝。   “……你对我一点好奇心也没有啊?”   纯洁闻言不由得笑了,“还用问吗?你肯定是要结婚生子的。”   风炳辰略觉诧异地看着她,道:“为什么这么肯定?”   纯洁笑道:“因为你是有钱人啊。有钱人要是不生孩子,事业和财富谁来继承呢?捐给慈善机构吗?未必人人都有这个胸襟吧?”   风炳辰又无语了。   纯洁看了看他的脸色,及时把话锋一转,道:“当然了,我是一个还没有脱离低级趣味的人,思想境界太肤浅了,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或许就是那个例外……”   风炳辰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可不确定自己有那个胸襟。”   纯洁微笑道:“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不会鄙视你的。不过,恕我冒昧,嗯……”她稍微迟疑了一下,风炳辰用眼神鼓励她,“说吧。”   “你到底有多少钱?”   “说真话吗?”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要想算清我的资产,至少需要半年时间。”   纯洁被他的真话雷得一动也不动,呆了片刻,问道:“我能听一听假话吗?”   “假话就是,我也不清楚自己有多少资产,数不清。”   “……”纯洁忍不住冷笑道,“对于一个连几十块钱的外卖都付不起的人,我对他的话持保留态度。”   风炳辰扑哧一声笑了。   第十章 2   纯洁决定不再和他胡扯下去了,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忽然道:“噫,今天是礼拜四,你不用上班吗?”   风炳辰笑道:“我是有钱人嘛!想什么时候工作都可以。”说完,就见纯洁一脸无法形容的表情,他唇边的笑意更大了,又问,“你呢?你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纯洁撇撇嘴,道:“没钱吃饭的时候再说吧。”   说着绕到墙角的书架上翻找没看过的影碟,到底忍不住又补充一句,“最近一直被人问到这个问题,真有点烦,好像没有工作是一件天理难容的事。”   “人家也是因为关心你嘛……”   “我讨厌一切廉价的关心!”   “廉价?”风炳辰微微一窘,“你怎知别人的关心都是廉价的?”   “我已经成年,能够对自己负责,不需要别人的关心。不被需要的关心即是廉价。”   “……”风炳辰笑着摇头。   “我也不关心别人,能够管好自己的事已经很难得,偏偏有很多人,自己的事都管不好,还一门心思地想着关心别人。这世上有一些事情,如果没有亲身经历过,是不会懂得的,就像——”她略顿一下,把一张影碟抽出来看了看,又放回去,然后才继续道,“就像电影《心灵捕手》里有段台词,怎么说来着?哦……‘你是一个孤儿,对吧、?但你想我会知道你日子有多痛苦、难熬,是因为我看过《雾都孤儿》吗?那太简化你了,不是吗,我不能靠任何书籍认识你……’”   “这部电影我好像也看过,怎么对这句话没印象……”   “就是罗宾-威廉姆斯在湖边的那段,我这里正好有碟,放给你看吧,反正在你的衬衫晒干之前,咱们也没事可干……”   风炳辰立刻道:“谁说没事可干的?我们可以干的事多着呢。”   纯洁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便笑嘻嘻补充一句:“只是你不愿意罢了。”   她又转回去翻影碟。风炳辰忽然道:“哦,我想起来了,确实有一段台词,是在湖边的一棵树底下,男主角说的……”   “你想起来了?”   “嗯,你听听看,是不是这一段啊?”   “你说。”   风炳辰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开始念白:“I find you attractive.Your aggressive moves towards me indicate that you feel the same way.But still,ritual requires that we continue with a number of platonic activities before we have sex.I am proceeding with those activities,but in point of actual fact,all I really want to do is have intercourse with you as soon as possible.”   [我很喜欢你,而你对我这么主动也证明你喜欢我,然而按照规矩,在我们发生性关系之前,仍要来上一段柏拉图式的爱情,我正在进行这种活动,但是就事实而言,我只是想尽早与你上床而已。]   说完,他盯住纯洁的表情,微笑道:“Are you gonna slap me now ”   纯洁呆怔了半晌,终于笑起来,很配合地问他:“接下来我是不是应该亲吻你了?”   风炳辰的眸中尽是笑意,道:“你若是不好意思的话,我不介意采取主动……”   说着果然凑上来,低头在她的唇轻轻啄了一下。   纯洁啧啧嘴巴,道:“不错,很安神,再来一个。”   风炳辰笑出声来,拥着她来了一个温柔缠绵的法式深吻。纯洁刚入佳境,他却忽然放开她,道:“我有件事请你帮忙。”   “嗯?”纯洁被吻得大脑缺氧。   “我需要一个助理……”   纯洁站直身体,眯起一双晶莹的眼睛看他,“我怎么好像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风炳辰不满地瞪着她:“凭什么萧忆山可以,我就不可以啊。”   纯洁为他孩子般的语气感到好笑,回答他道:“因为他付钱了啊。”   风炳辰被这个回答雷到了。他道:“我可不会付给你钱的。我帮过你,现在轮到你帮我了,我们这是互相帮忙。”   “你这是感情勒索!”纯洁不屑地嗤笑,“你一个富家公子,开着保时捷,住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套房,一大群人前后为你服务,你还需要什么助理?”   “我灵魂寂寞需要陪伴不行吗?”风炳辰强词夺理。   纯洁无语了。   风炳辰道:“给你三秒钟,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纯洁失笑,“你——”   话没说完,嘴巴就被吻住了。纯洁见他这样孩子气地耍赖,蹙眉怒瞪他。她有一双极漂亮的眼睛,生气时格外显得眸光逼人,面若红霞,连那头乱蓬蓬的短发都有种狂野不羁的美,看得风炳辰心驰神摇,吻得越发动情。   他的五官在她的眼前放大,瞳仁深邃而明亮,目光炽热得像要在她的脸上烙下印记。他漂亮的脸蛋就是绝佳的催情剂,迅速激活了她体内的欲望。他滚烫的手掌沿着她的身体曲线细致的描摹。他有着极其细腻迷人的手法和登峰造极的技巧,纯洁的身体在他纯熟的启发下柔滑得一塌糊涂。她顾不得矜持,主动去解他的皮带,他却忽然按住她的手,眸光灼灼地盯着她似笑非笑。   纯洁被他打败了,泄了口气道:“看来我不答应,你是不会解开皮带的……”   风炳辰扑哧笑了,重又吻下去。他的唇舌是上帝最特别的恩赐,纯洁彻底被征服了,含糊地道:“好吧,你赢了。”   风炳辰早已箭在弦上蓄势待发,闻言立刻扯开那条昂贵的皮带,虔诚地把自己奉献给她。   ***   夏日午后最令人困倦,两人闹腾完了,都觉得困乏,便沉沉睡了。一觉直睡到四点多,被纯洁的手机铃声吵醒,她摸到手机接起来一听,是莉莎,八卦了几句工作的事便挂了。   风炳辰也已经醒了,在枕上转睛问她:“谁啊?”   纯洁简明扼要地说:“朋友。”   “什么朋友?”   “女朋友。”   “什么时候介绍我认识一下嘛,我都没有见过你的朋友呢。”他刚睡醒,沙沙嗓音自有一种性感,连用了两个语气词,近乎撒娇,听得纯洁心里盛着春水般荡漾。   “我也没有见过你的朋友……”   “你见过君浩啊。”   纯洁又想了一下,道:“你也见过萧忆山啊,他算是我的朋友之一。”   “他是你的朋友,那我是什么?”风炳辰不满地蹭了蹭她。   纯洁笑道:“你自然比他亲密,至少他还没有躺在我床上……”   风炳辰怔了一下,支起身子道:“哦,你希望是他躺在这里?”   纯洁也怔住了,“你的理解力好差……”   “你说还没有,‘还’字说明你对他暗怀期待。”   “我又没有斟词酌句,不过是随口一说,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根据佛洛依德的理论,口误往往代表潜意识里的——”   “MyGod!”纯洁不等他说完,便转过身去,“原来男人吃起醋来是这样的不可理喻……”   “谁吃醋了?”   “那你为何忽略我的前一句?难道你希望说我们只是——”她停顿了一下,说出了两个以F开头的英文单词。   风炳辰就像被雷劈中了一样,瞪着她老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纯洁说出那两个字立刻就后悔了,正要回过身道歉,但随即就觉察出身后凉飕飕的,室内的气压好像骤然降低了二十度,她的心底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正欲下床逃走,就被一只大手捉住了。   风炳辰冰冷如刀的声音响起:“你再说一遍。”   纯洁老老实实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胡说……”观察一下他的脸色,继续赔笑道,“你知道的,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抗拒你的魅力,我曾经试过,但是失败了。你身体的很多部位都是上帝的恩赐,让我想一而再、再而三地放纵自己……”眼见他的脸色稍霁,她再接再砺道,“你的魅力绝不仅仅在于你是一个有钱人。即便你是一个穷光蛋,还是可以让人养养眼的……”   听到这句话,风炳辰不乐意了,“你只喜欢我的脸?”   纯洁立刻给予否认,“当然不是!我还喜欢你的身体。”   风炳辰皱眉,“难道我就没有一点内在的东西?”   纯洁微笑道:“这个,我还在发掘之中……”   风炳辰凝眸看了她一会儿,点头道:“反正你要给我当助理,到时可以近距离挖掘,我想你明天就上班吧。”   纯洁立刻颓了。   “该起床了。”说完便放开她,起身进了洗手间。   纯洁也起来整理了一下床铺,到阳台上去取他的衬衣,扔在床上,又到厨房的冰箱里找水喝。稍后,风炳辰神清气爽地出来,一边扣衬衣,一边道:“我也要喝。”   纯洁拿了一瓶递给他,道:“衬衫有点皱,我正准备熨一下的,你怎么就穿上了?”   风炳辰低头看了看,不以为然地笑道:“皱吗?我没觉得啊,只有那些三流品牌的男装模特才把衬衫穿得笔挺,一丝不苟……”   纯洁闻言,笑着耸耸肩膀,取了衣服进卫生间换,顺便清洗。   风炳辰隔着门问她:“我送你的画像为什么不挂呢?”   纯洁回复他:“我不喜欢在房间里挂充满□意味的画像。”   风炳辰笑道:“你这是淫者见淫。”   纯洁不理她,出来到梳妆台前补水,又拿了润手霜涂抹双手。   她穿了白衬衫和灰色热裤,一双腿白皙修长,纤细笔直,看得风炳辰赏心悦目,但想到外面也有别的男人可以欣赏到,就有些不满意了。   “你穿成这样太不淑女了。”   “你对淑女的定义太狭隘了。”纯洁头也不回地回复他,又道,“你也该回去了吧?”   风炳辰闻言差一点吐血而亡,愤懑地瞪着她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在你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是这世上最英俊最迷人的男士,他能令公主和他私奔,王妃为他出墙,他几乎是所有女人的梦中情人,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能够得到最尊贵的待遇,你这样子对他讲话,不觉得自己太失礼了吗?”   纯洁听到这番话,顿时被雷得眼冒金星,一阵眩晕。这家伙绝对是走火入魔了,自恋到令人发指。但是,当她重新睁开眼睛,自镜中看到他的脸蛋和身材时,天雷的余韵从她的脑海里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同,她甚至觉得他太谦逊了。   他的容颜是上帝的杰作,身材是魔鬼的恩赐,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贵族气质则是与生俱来的,他的迷人瞳仁和卷发让人恨不得占为己有。他是上帝的礼物,拒绝非但不道德,还会产生负罪感。她想要起身去亲吻他,但一想到他刚刚那句话,便阖上眼睛忍住了。   风炳辰见她看了自己半晌,什么也没有表示就闭上了眼睛,甚至都没有打击他一下,太反常了。他有点诧异地凑近瞧她,她有小巧秀挺的鼻梁,丰盈美丽的唇,浓密的睫毛。她的眼睛太亮,闭起来的时候,比睁开更显得柔顺温和。他看了一会儿,心里慢慢涌起一股温柔的怜爱,便恶作剧般朝她的睫毛吹气。纯洁立刻睁开眼睛,见他忽然逼近了许多,便道:“看来他不但是这世上最英俊最迷人的男士,也是这世上脸皮最厚的男士。”   “那么,”他伸展双臂拥抱她,俯身贴近她的耳边,一边自镜中盯牢她的双眼,放柔声音魅惑道,“你真的希望他回家吗?”   “我警告过他,但他不听忠告,我只好把他吃掉了。”   话没说完,她已经按捺不住笑了起来,风炳辰轻轻地噫了一声,“原来你还有一个小酒窝……”说着就侧头在她的脸颊亲了一下。纯洁有点不好意思,想到这一天一夜都在放纵,更觉脸红,便挣脱他道,“我们出去吃饭吧。”   “好啊。”他放开她。   纯洁转身拿了皮包,换鞋就准备出门。   风炳辰不免又感慨了一番,不化妆就敢出门的女人,他还真没接触过。他平日交际来往的那些女人都属于知名人士,言行举止都是公众目光的焦点,出门前自然要进行细致的修补描绘,即便是天然的美女,也不能免俗。纯洁是普通人,没人关注她,自然不在乎。再则,她的皮肤好,素面朝天,配上清汤挂面的短发,别有一种清新怡人。   第十一章 1   他们在时光酒店的顶楼吃晚餐。   风炳辰要了主厨拿手的烤猪排,对纯洁道:“你不介意我离开一下吧?”   “卫生间吗?”   “回房换身衣服,顺便拿点现金,省得到时候没钱付账……”   “这里是可以刷卡的。”   “等一会我们吃完出去看电影——”   “看电影?”纯洁怔了一下,“这是临时安排的吗?”   “你不愿意吗?”风炳辰反问。   纯洁微笑道:“我只是奇怪,你家里就有投影仪,为什么要出去看呢?”   风炳辰笑道:“气氛不同嘛。我可以把影院的设备搬回家,但我不可能让观众都到我家来看电影,高科技什么都好,就是缺少了点人味。”   纯洁点点头,道:“那你去吧。”   “我马上就回来。”   风炳辰站起身来,顺势在她额头亲吻一下,上楼去了。   纯洁打量一下周围,在座的男女全都衣着华贵,轻声细语,颇有教养的样子。又转头去看外面的夜景,灿若星辰,华美璀璨,真有‘疑是银河落九天’之感。   突然,身后有个娇脆的声音道:“甄纯洁,居然是你?”   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纯洁没有听到脚步声,冷不防被人这么一叫,还真有点吃惊,回头一看,是温蒂。她傲慢地扬起下巴,道:“这种地方可不是谁都能来的,这次你又占了哪个男人的便宜?”   纯洁无语凝噎,立刻伸手招来旁边的侍应生,道:“我不认识这位小姐,请你不要让她来打扰我。”   温蒂闻言勃然变色。   侍应生道:“这位小姐,请您不要——”   温蒂立刻打断他:“我也是来吃饭的。”   “请问您有预约吗?”   “你是新来的吧,怎么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温蒂冷冷地说道,“这里的餐位都是要提前预约的,我既然能进来,自然是有预约的。”   侍应生刚刚的询问,不过是礼貌的委婉的请她回自己的座位,并非真的问句,却不料她竟讲出这么一番话,倒有点哭笑不得了。   恰在这时,风炳辰回来了。他很诧异地看着温蒂。她的粗鲁和无礼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他此生最不想在吃饭时遇见的人,就是她了。   温蒂一见到他就知道纯洁是占谁的便宜了。她最最气不忿的就是这一点。被卓越抛弃后,她居然转身又钓上一个男人,而且各方面都很出色,她到底凭什么啊?她十分不解,十二分不服气,满肚子都是嫉妒之火,谁知风炳辰忽然对她展颜一笑,风度翩翩地问道:“小姐,请问你有名片吗?”   温蒂不由得呆了一下,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纯洁也微微一怔。   温蒂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从随身包里掏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他。   风炳辰伸手接了过来,也不看,只是道了一声谢谢。温蒂的脸不觉地就红了。她对同性很不客气,遇见漂亮的异性却变得异常温顺。她认为风炳辰当着纯洁的面向自己索要名片,是对纯洁的侮辱,这让她感到很开心。   这时,他们点的烤猪排送了上来。   侍应生再次请温蒂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温蒂的气焰因为风炳辰的缘故,已经降了下去,乖乖回自己的位子上去了。   风炳辰等侍应生上完餐,倒好酒,才道:“去把经理叫过来。”   侍应生答应一声,去了。   稍后,西装革履的经理快步走来,恭敬垂手站定道:“您有什么吩咐?”   风炳辰把温蒂的名片递给他,道:“我不希望再在这里看见她。”   经理接过名片,面不改色地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纯洁微怔一下,忍不住笑了。同时也有点奇怪,那经理对他毕恭毕敬,把他的话当老板的话执行,他住酒店的豪华套房,又把方君浩的车当成自己的车开,应该不仅仅是朋友这样简单,肯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关系。   “你千万不要得罪了大客户!人家可是宏盛百货的千金小姐,本市名媛,是有背景有来历的……”   “宏盛百货?我都没听说过,这算什么狗屁背景,我才是真正有背景有来历的,你要是聪明的话,就赶紧抓住我这颗大树做依靠,你的背景和后台会比她硬上百倍。”   纯洁听得直笑。   风炳辰优雅地饮了一口酒,抬眸看她:“你和她究竟有什么过节?”   纯洁啧啧嘴,没回答。   风炳辰猜测了一下,道:“是工作上的缘故吗?你离职就是因为她?”   纯洁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道:“我们的过节不是因为工作。”   风炳辰不满意她的态度,拧起眉毛瞪她,“你不相信我?”   纯洁叹了口气,道:“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太丢脸了,不好意思说。”   “你说的我更加好奇了。”   “……”纯洁又叹了一口气,道:“她是我和前任分手的导火线。”   这确实出乎风炳辰的意料。   “你的前男友和你的同事乱搞……”   “他们认识在先,然后她才成为我的同事。”   风炳辰憬悟,沉默片刻之后,他忽然放下餐具,道:“你就这样辞职了?”   纯洁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说,也停下来看他:“那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呢?”   “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坚强的人,一定会坚持到底。”   “呵呵,”纯洁自嘲地笑了,“感情的事,我单方面也坚持不来啊……”   “你不难过吗?”   “难过啊。所以我每次都把期望值降低一点,再降低一点,等到哪一天分开的时候,难过也就可以少一点……”   风炳辰被雷到了,一时无话可说。   纯洁继续道:“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除了在影视作品里,还没有见过什么至死不渝的爱情,人人都是自私的。”   “我也没见过,但我相信爱情可以冲破一切阻力,把不同年龄,不同种族,不同阶层的人联系在一起……”   “但是婚后生活常常令他们分开。”   风炳辰噎住了,忍不住摇头道:“你真的是一个悲观主义者。”   纯洁笑笑,端起酒水饮了一口,道:“我小时候,父母离异,父亲娶了他的助理,当时他经营一家小公司,两人常在一起加班,就产生了感情。我和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年,我非常地痛恨他们……”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轻轻转动手里的酒杯,一边抬眸观察风炳辰的脸色,见他表情凝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风炳辰首次听她讲自己的家庭,虽然语气轻描淡写,云淡风轻,但是他却颇有触动,现在被她这样一笑,倒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   “你在开玩笑吗?”   纯洁放下杯子,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你的表情太严重了。我说这些,可不是要搏取你的同情,这些陈年往事我也看开了,我和你说这些,是因为——”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住了,因为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他讲这个,她甚至不曾对卓越讲过。于是她干脆忽略这个问题,自我解围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个,真是的,我们怎么会说起这个的……”   风炳辰帮她解围,道:“嗯,是我太八卦了。”   纯洁顺势道:“那我们还是吃饭吧,等一会不是还要去看电影吗?”   风炳辰点了点头,拿起餐具专心对付食物。   吃了一大半,餐厅忽然起了一小股骚动。   他俩抬头一看,原来是萧忆山进来了。   时光酒店是名流聚集地,宾客都是财经娱乐类杂志封面上的常客。但是萧忆山作为目前国内最炙手可热的明星,还是让众人侧目。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两个男人,一个是经纪人Leon,另一个竟是卓越。   侍应生把他们领到了温蒂那一桌。   纯洁难以抑制好奇心,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引起了风炳辰的不满。他举手轻轻叩了叩桌子:“嗨,你想坐到那一桌去吗?”   纯洁立刻正襟危坐,笑道:“对不起。我只是有点想不通,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何不问我?”   “你知道?”纯洁吃了一惊,很怀疑地看着他。但是风炳辰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你长了千里耳吗?”她调侃他。   “没有。”风炳辰摇摇头,笑道,“但是我读懂一点唇语……”   “你还会这个?”纯洁睁圆眼睛看他。   “当然。”   “他们在说什么?”   “那你得亲我一下。”   “不是吧?”纯洁眨了眨眼睛,却见他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不由得笑道,“这也太幼稚了……”   “我从不强迫别人的。”他说完继续用餐。   纯洁实在太好奇了,问道:“现在吗?”   “可以稍等一下。”   “好吧,他们在说什么?”   风炳辰停下手里的餐具,道:“他想请萧忆山做品牌代言,好像是一款运动鞋……”   纯洁原本不信,但听了这话,倒是□不离十,吃惊地追问道:“你真懂唇语啊?”   风炳辰不满地哼两声,“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自己去问啊……”   纯洁见风使舵,赔笑道:“我只是太惊讶了。看来你身上果然有很多功能有待发掘,快告诉我,你还懂些什么?”   她眸光熠熠地看着他,整张脸庞都发出一种迷人的光芒。   风炳辰很喜欢她的表情,大言不惭道:“我懂的东西实在太多了,简直说不完。”   “你跟谁学的读唇术的?”   “家教。小时候在小说里读过,觉得很有趣,家里就给找了位老师……”   纯洁听了充满羡慕,感叹道:“做有钱人真好。”   风炳辰被雷了一下,“你就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难道不是吗?”   “……你这个人还真奇怪,一方面鄙视金钱,一方面又崇拜金钱。”   他说得直白,纯洁也不生气,笑嘻嘻道:“我是穷人嘛,对金钱自然是又爱又恨。”   “平时自尊心那么强,现在倒又没脸没皮了。”   “穷人都是这样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   风炳辰拿她没辙,无奈地笑了,“我吃饱了,你呢?”   纯洁看一下他的餐盘,还有半块没动,道:“这样就吃饱了?”   风炳辰没好气地说:“被你气饱了。”   纯洁不说话了,低头继续用餐。   这时候,萧忆山忽然看见了他们。   第十一章 2   他怔了片刻,然后转头说了什么,便揭开餐巾,起身朝他们走了过来。   风炳辰率先看到了他,敲一下纯洁的餐盘道:“现在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纯洁咽下食物,问道:“什么承诺?”   他勾起唇角,邪恶地笑了,“吻我。马上。”   纯洁深知他这种随心所欲的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只好放下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微微欠身隔着桌子倾过去吻他。   看到这一幕,萧忆山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卓越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再没有想到纯洁也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她以前从不在公共场合进行亲密活动,说什么影响不好,原来全都是谎言。他愤怒之下猛地站起来,准备去责问她,温蒂伸脚踢了他一下,他才醒悟过来,自己已经失去了责问的资格,一时不禁呆住了。   这边,萧忆山也怔了顷刻,还是走了过去,清咳两声道:“打扰一下,两位。”   纯洁听到这个声音,身子顿时一僵,然后从耳根到脖子都红透了。   风炳辰十二分满意地放开她,抬头对萧忆山打招呼:“嗨!”   萧忆山面无表情,只看住纯洁道:“不介意我在这里坐一下吧?”   风炳辰还没有说话,纯洁已经欠身让座,红着脸道:“当然不介意,请坐。”   萧忆山坐了下来,没有说话。风炳辰也没说话。   三人相对无言,气氛颇为尴尬。纯洁只好打破沉默,“最近怎么样?”   “快要累死了……”   “怎么?”   “为了拍一部烂电影,天天泡在健身房里练功……”他说着转目看向风炳辰,语气极为不满。   风炳辰揶揄他道:“这么大热天,你还坚持练功,真是敬业啊。”   萧忆山不理他的嘲讽,看着纯洁道:“我前几天从酒店搬出去,整理东西,翻出来一些旧照片,原来上个月是你生日,怎么你都不提一下的?”   纯洁笑笑,道:“不过是老了一岁,又不是什么荣耀的事?”   萧忆山也笑,忽然用一种很亲昵地语气道:“你这个人还真没心没肺,对别人这样,对自己也这样,十年了,一点长进也没有。”说完起身伸手揉了揉她的短发,“好了,我要回去了,你慢慢吃吧。”然后挑衅地看了风炳辰一眼,转身走掉。   纯洁被他突然的举动雷得头皮发麻。风炳辰气得瞪眼,只好把气生到纯洁身上,愤愤道:“看来你们关系匪浅吗?”   “也不算,只是同学……”   “这就是你们经常亲密接触的原因?”   “我们没有什么亲密接触,只是普通朋友之间的普通交流。”   “他似乎喜欢你,你也似乎有点喜欢他。”   “……”纯洁无言以对,只能以攻为守,“你这是在嫉妒吗?”   “你觉得呢?”   “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而且永远都只会是普通朋友,不论我是否喜欢他。”   “那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纯洁正端起酒准备喝,听到这话实在没辙,沉默了两秒,放下酒杯盯着他的眼睛,道:“是的,我喜欢他。”   她的声音很平静,眼神和语气却不太平静。但风炳辰只是点了点头,冷静地端起杯里的酒饮了一口,问道:“吃好了吗?”   话题转换得如此之快,纯洁有点发懵,加重语气又强调了一遍,“我说我喜欢他。”   “我听见了。”风炳辰抬眸看她,漂亮的唇边浮起笑容,“这个答案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只是想听你亲口说出来而已。”   “……”纯洁窘到了。   风炳辰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微笑道:“那我们还去看电影吗?”   纯洁没好气地瞪他:“当然要去,为什么不去?”   她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女生,一句话不合就耍脾气走人,虽然她确实有点恼火。   风炳辰放下酒杯,含笑道:“我们走吧。”   纯洁无奈,暗自叹了口气,拿起餐巾擦擦嘴角,提起皮包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依旧是开方君浩的保时捷。   车子刚开出去不到两分钟,方君浩的电话就打来了,大骂风炳辰是个昏君,耽溺美色,不务正业,整天都不见人影云云。纯洁坐在旁边听到了两句,不觉虚汗涔涔。   风炳辰也不反驳他,等他吼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纯洁忍不住侧头看了看他。   他问道:“怎么?”   她摇摇头,道:“没什么。”   她心里想的那件事,有些羞于启齿。她在想,风炳辰对萧忆山表现出如此明显的敌意和醋意,究竟是什么意思呢?爱上她了吗?否则未免表演得太过火了。假如是表演,用意何在?假如不是表演,他何以钟情于她呢?   切莫说什么荷尔蒙、缘分之类的套话,她是不相信的。   她自幼便晓得,这世上绝无不劳而获之事,即便是向自己的父亲要钱,也需表现得乖巧伶俐,挑选恰当时机。她读书做事都格外努力,因为她知道,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自己好。对于天上掉馅饼的事,从来都持怀疑态度。她对人性的期望值太低,几乎不报希望。   风炳辰见她沉默不语,到了影院外停好车子,对她道:“怎么?还在生我的气吗?”   纯洁奇道:“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风炳辰道:“你骗不了我的,分明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有什么不满就说出来吗,憋着多难受啊。”   纯洁沉吟顷刻,道:“好吧。既然这样,那我就要问问你,你对我的男性朋友如此耿耿于怀,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可从来没有过问你的感情生活,喜欢哪个女人?”   “那是因为我只喜欢一个女人。”他把重音放在数字上。   纯洁语结。   “我这个人一向干脆利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像某些人那样多情浪漫,一会儿跟前任男友藕断丝连,一会儿又和老同学眉来眼去……”   纯洁本来缓和的情绪听到这句话又绷紧了,冷笑道:“就算我是这样的人,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在交往吗?是男女朋友吗?”   风炳辰点头道:“没错。”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你的眼里,你的心里都只能有我,明白吗?”   “……”   “你听到了吗?”   “……”   纯洁自然听到了,感觉很诧异。为什么是她呢?像他这样近乎完美的男人,肯定有更完美的选择。她没有高贵显赫的家世,没有惊人的美貌和才学,她不过是一个有些自命不凡的普通女子,读过些书,略懂常识,如此而已。   她抬起头,看着风炳辰美丽的容颜,问道:“你是认真的?”   风炳辰不由得失笑,“原来你不但缺乏自信,还很没有安全感。”   纯洁被他说中要害,点头道:“所以请不要和我开玩笑。你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应该得到更好的女人。”   风炳辰看了她几秒钟,道:“这么说,我被拒绝了?”   纯洁犹豫了一会儿,道:“或许我们可以在一起,但不要名分上的约束……”   “那我还是被拒绝了!”风炳辰笑了一声。   “……”纯洁无话可说。   “原来你只是喜欢我的身体……”   “……”纯洁的脸顿时热了。   “还好,总算我身上有你喜欢的东西,不算一无是处。”   纯洁窘得恨不能有地缝可钻了,沉默片刻,问道,“你还想去看电影吗?”   “当然去,为什么不去?”风炳辰笑道。   “那我们走吧。”   风炳辰点点头,两人下了车,一道走向电影院。   这对刚刚表明了各自态度的男女,一起走进电影院,看了一场了无趣味的爱情电影,然后就回家了。   纯洁拒绝了风炳辰,一晚上都觉得很难过。她想他可能再也不会和她上床了。这可真是太遗憾了,他生得那么漂亮,身体的各个部位又有那么多超凡脱俗的功能……唉,真是太可惜了。   风炳辰恰恰相反,他很感谢纯洁,她不但让他体会到第一次被施舍的滋味,还让他品尝到了第一次被拒绝的滋味,很好很强大!   接触了这段时日,他对纯洁多少有些认识。她属于那种表里不一的人,性格具有装饰性,有一套自我保护机制,警觉性极高,随时待命启动,要想破译她的心灵密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他有这个信心。   不过,他必须谨慎行事,不能把她吓跑。他太富足了,几乎没有满足不了的欲望,他唯一想从纯洁身上得到的,就是她的感情。他要她爱他,这才是最难的。   凌晨时分,忽然降下了一场倾盆暴雨。纯洁被雨打玻璃的声音惊醒,想起阳台上有两扇窗户未关,便起床去关窗,然后回房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被风炳辰的电话吵醒,她睡意朦胧地“喂”了一声,随即听到一把清冽的嗓音,像暴雨携来的冷空气吹拂脸颊,立刻清醒过来。   “现在几点钟了?”   “嗯,九点四十,怎么了?”她揉揉跟睛,去看床头的闹钟。   “该醒醒了,今天是你上班的第一天。”   纯洁怔了一下,道:“我还以为昨晚把你得罪了,你不会再想看见我……”   风炳辰冷笑道:“你想得倒美。对于一个得罪了我的人,我有什么理由要让她舒服睡懒觉,快起来吧,限你十分钟内赶到酒店。”   “我怎么可能在十分钟内赶到?”   “如果你继续睡在床上,就剩下九分钟了。”   风炳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纯洁起床梳洗,随便穿了身白衣黑裤,背个挎包就出门了。   气候自从进入六月盛夏以来,就没有下过雨,烈阳高照了几十天,差点把这座城的人都烤成木乃伊,夜里降了一场暴雨,及附滋润了城市中干渴的心灵。   上午的天气还是阴沉的,随时有风雨欲来的样子。   纯洁呼吸一口清新凉爽的空气,拦了辆的士,直奔时光酒店。   进了门正准备给风炳辰打电话,立刻有服务生过来把她请进电梯,一路领到楼上的豪华会馆。她一眼就看见风炳辰那清贵高华的背影,坐在厅里靠窗的深色沙发里。同坐的除了方君浩,还有两位俊男美女。   男的是北辰集团的二公子,唐迦南。   他本人比八卦周刊封面要英俊得多,许是即将步入婚姻的缘故,气质也更显成熟稳重。坐在他身边的女子却不是他的未婚妻风萍,而是另一位气质出众的陌生女子,有一头直长发,大眼睛,高鼻梁,麦金肌肤。   纯洁走到近前,听到刀子正在谈论电影方面的东西,声音清脆动听,讲话的语速很快,不时夹几个英文单词或句子,脸上神采飞扬,有种特别的魅力。   纯洁不知道该不该打断她,因为三位男士听得颇为入神,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   那美女也发现有个女孩在注视自己,肩膀上斜挎着包,短发,戴眼镜,像个学生妹,便停下来问道:“对不起,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她这么一问,风炳辰和方君浩都一起回过头来。   看到纯洁,风炳辰立刻笑道:“你来了,过来坐,”说着拍了拍身边的沙发。   他表现得如此熟稔、体贴,若无其事,似乎昨晚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纯洁不得不钦佩他,不过他都无所谓了,她当然更不介意,于是微笑着走过来,坐在他旁边。   “没吃早餐吧?”   “没有。”   “喝点什么?”   “奶茶。”   他闻言招来服务生要了一杯热奶茶,然后又为她作了简短的介绍。   方君浩她是见过的,唐二少是圣罂市的风流人物,豪门公子里最英俊潇洒的,知名度不亚于萧忆山。倒是那位长发美女的身份有点出乎意料,她是一位导演,叫做宋艾琳,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纯洁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一方面在脑海里搜寻她导演的作品。   搜索结果是零。   对于她成为风炳辰助理一理,方君浩是最惊讶的,睁圆眼睛看住风炳辰问道:“她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助理?我怎么不知道?”   风炳辰嫌他多事,冷冷道:“我的事什么时候需要向你汇报了?”   闻言,唐迦南不由得笑了。   方君浩和他在一起没脸没皮惯了,笑嘻嘻道:“随便问一问嘛。”说着伸头向纯洁吐了吐舌头,纯洁笑了笑,他又用神父般的口吻道:“我可怜的孩子,你可千万要小心啊,你是在和魔鬼打交道,我们风大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   唐迦南不露声色地打量了一下纯洁。她给人的第一眼感觉很文静秀气,纤巧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背后的眼睛异常明亮,是郡种成年人罕有的黑亮。这双眼睛像一个漆黑的寒潭,使人想要一窥究竟。   宋艾琳原本没有太注意这个静默寡言,仿若有些畏缩的小助理,却见男士们都笑得有些暧昧,也忍不住把目光投射在纯洁身上,不着痕迹地把她从头看到脚。   皮肤细白,眼神清澈,算是中上姿色,身材不够丰满,但骨架匀称,勉强及格,服饰中档价位,通身没有首饰,看来也就是个中等层次的女子,未见得有何特别之处,而风炳辰--她的目光顺势转到风炳辰的身上,不由自主地流露出赞许。他无疑是她此生所见的男士中最迷人的,身材、相貌、气质、风度、谈吐全都无可挑剔,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中档货和奢侈品,两者高下立判,层次分明,看不出有何共同之处。   她在心里进行比较评估,不自觉地表现在了脸上。   纯洁得益于家庭和后母的教诲,是最善察颜观色的,宋女士面部的细微变化,嘴角略带嘲讽的笑容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尤其是她看风炳辰的眼神。作为一个女人,她很理解那目光里的意思,她也知道风炳辰这样的男人确实是叫人无法抗拒的,选择他需要极大的自信和勇气,要像美少女战士一样青春无敌,而她缺乏安全感。   只不过命运未免也太爱开玩笑了。她昨晚才拒绝他,今天就冒出一位美女导演,用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看他,这还没有超过二十小时呢,分明是故意刺激她嘛。   他们闲话几句,重拾刚才的话题,谈论一部即将投拍的电影,又聊了一些同类型的科幻大片,幕后的制作团队等等。纯洁坐在旁边听着,也长了些见识,但是她没有吃早饭,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这时恰好谁也没有说话,声音分外清晰。   她正觉得尴尬,风炳辰忽然伸手摸摸肚子,道:“我饿了,咱们上楼去吃午餐吧。”   唐迦南立刻表示同意。他不懂电影这一行,投钱主要是为了博得未婚妻的欢心,这会听了大半天的废话,早就坐不住了,闻言第一个起身响应。   其他人于是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起到顶楼去用餐。   纯洁看了风炳辰一眼,用唇语向他道谢,他顽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午餐地点设在风炳辰的套房。   席间的话题总算是没有继续聊电影,而是聊了一些轻松的家常琐事。   于是,纯洁得知宋女士原是唐迦南的表姐,电子产业大享宋渐的孙女。她常年居住国外,玩个性艺术,拍摄过两部小众的文艺影片,业内有点名气,却不为大众所知,近来不甘寂寞,有意进军商业片,恰好表弟有这个意向,于是一拍即合。   又得知男主演是唐迦南的朋友,所以由唐家出资来拍摄这部电影,只因他近来忙于和风萍的婚事分不开身,故而暂由风炳辰牵头负责此事。   说到这位男主演,纯洁实在是很好奇,未知他究竟有何实力值得这样力捧?她很想问问风炳辰,又不便打断他们。谁知过了片刻,宋艾琳替她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见主演?”   唐迦南道:“他去避暑了,等回来再说。”   宋艾琳又问:“他对剧本有什么意见吗?”   唐迦南道:“我还设问他呢。”   宋艾琳对他的办事效率有些不满,蹙眉道:“阿南,这部电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我作为导演,到现在都还没有见过男主演,是很离谱的一件事。”   “你不是见过他的照片吗?”   “照片和本人能一样吗?我必须要很熟悉他,了解他,知道他的性格喜好……”   “我知道了。”唐迦南似乎很怕她的长篇大论,连忙道:“你刚回国没几天,天气又这么热,不如休息一阵子再工作……”   “……”宋艾琳无语了,“你是我见过最悠闲的投资人。”   这话一出,其他人都笑了。   方君浩道:“本来就是玩票嘛。”   唐迦南道:“我晚上给他打电话,让他尽快回来,你可以先跟其他演员沟通沟通嘛,萧忆山,顾冰,还有一个女配角没有合适人选呢……”   说到这个,宋艾琳又不满了,“男二号是一个活泼风趣的角色,萧忆山太闷了,根本不合适,你们究竟是怎么想的?”说到最后一句已经转向风炳辰。   “你怎么知道他太闷了?”风炳辰笑着反问。   “看他的MV就知道了,永远都只有一个表情,几乎不正视摄影机……”   纯洁想起萧忆山的那张脸,确实表情不多,不由得抿嘴笑了笑。   风炳辰悠悠道:“看来宋小姐也也是他的粉丝啊,还看过他的MV。”   宋艾琳无奈地耸肩摇头,叹道:“男一号已经不苟言笑冷若冰雪了,男二号又请萧忆山来演--我不是想要批评他,他唱歌确实很不谐,但说到表演,他连他自己都演不好,怎么可能演好电影呢?”   “但是凭着他那一张娘娘腔的脸蛋,起码能保证五十万观众购票进影院。”   宋艾琳不说话了。她和风炳辰还是初次见面,不方便直接反驳他,另外,他说的也是事实,萧忆山确有很强的号召力,可以保证票房。   纯洁埋头不语,脑子里还在回味她那句“他连他自己都演不好”。确实,萧忆山是个超级巨星,但他应付事情,并不像其他超级巨星那样表现得圆滑世故,他甚至不屑伪装,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确实是连自己也演不好。   稍后,大家吃好饭,移步到客厅喝茶。   宋艾琳顺便参观了整个套房,确是精致奢华到无以复加。她在国外就听闻表弟找了一个来历不凡的神秘女友,为了她,不惜和家人闹翻,甚至砸下五亿购买豪宅,又听说风家是极富裕的,时光酒店亦是其名下资产。本来还有些疑惑,如今看来传言都是真的了。   她手持闻杯,轻嗅手里的极品龙井茶,眼睛看着比茶更名贵的精品茶具。是的,这里的一切都很精致,很名贵,除了……眼前的这个助理。   她不着痕迹地瞥向一旁的纯洁。   因为对他们的话题插不上嘴,纯洁躺在沙发里已经快要睡着了。每逢夏日,她就精神不济,加之昨晚不曾睡好,此刻酒足饭饱,在这凉爽的空调房里,靠在柔软舒适的沙发,听着和自己无关的谈话,也没有人询问她的意见,难免昏昏欲睡。   风炳辰早就察觉到了,便寻了机会,结束了谈话。唐宋二人起身告辞,纯洁的瞌睡立刻醒了,随行将他们送到电梯口。   回房后,方君浩向她打趣道:“纯洁小姐,请允许我冒昧地问一下,作为风先生的助理,他支付你多少薪水?”   风炳辰抢先道:“这和你没关系。要是没什么正经事,请不要打扰我们。”   方君浩立刻露出一副很受伤的表情,向纯洁哀诉道:“你看看他的态度,我为他鞍前马后辛苦了两三个月,他不但不付我一毛钱,还过河拆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实在太让人寒心了,所谓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你可千万要谨慎啊……”   他这一番唱作俱佳的念白,纯洁忍不住笑了。   风炳辰则素知他的把戏,懒得塔理他,拉起纯洁的手道:“我们到书房去坐,让这个用城墙装饰脸皮的人融洽在这里吧。”   说完拉起纯洁就走。   两人的年龄加起来都超过六十岁了,还这样孩子气,看得她喑自好笑。   书房约有一百平米,两壁都是书架,中间搁着一张硕大书桌,沙发躺椅茶几。电脑电话复印传真机等一应俱全,像座小型图书馆。影碟唱片书籍分门别类,归置得想当清晰。不论是文学名著还是通俗小说,都是第一版,有中文,也有英法语。纯洁随手抽出一本翻了翻,兴奋地问道:“这些书都是你的吗?”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这里的绝大部分书都是方君浩置办的。”   “你读过几本?”   “很有限。我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   “我真喜欢这里,做梦都想拥有这样一间书房。”   “这里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纯洁侧头笑看了他一眼,随即又转了过去仰头看书架。风炳辰觉得她这一眼异常妩媚,赏心悦目。她侧面的轮廓格外柔和,一双浓密的睫毛扑闪入蝶翼,眸光熠熠地沿着书架浏览完毕,又到影碟架前继续浏览。他忽然想起她曾在某篇文章里戏称,自己是用书籍报刊来替代化妆品的女人,不由得微笑。   影碟架放置二十世纪初期的影片,有期登保和玛利亚·奥黛丽合作的全部电影。纯洁眼睛一亮,如获至宝,道:“你下午没事的话,我们就在这里看电影好吗?”   面对这样一双灿若星辰般的眸子,风炳辰岂能拒绝。   整个下午,两人都关在书房里,观赏妖冶性感风情万种的绝代尤物奥黛丽--这个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的好莱坞,唯一可以和葛丽泰·嘉宝平分秋色的性感女神。   风炳辰陪她看了第一部,再看第二部时,眼皮就渐渐有些重了。当纯洁的目光终于从屏幕上转移时,发现他已经倒在沙发里睡着了。   他睡时比醒时更可爱,安静纯真的神态,浓密上翘的睫毛,他那无以复加的美貌,就像一道名贵的钻石之光,刺痛了她,同时也诱惑着她。他的瞳仁太妖艳,让人难以把握。他的笑容太迷人,玩世不恭,让人不安。若能把他变成一个漂亮木偶随身携带,那就真的完美了。   奥黛丽在《上海快车》里有一句举世闻名的台词说:“把我的名字变成‘上海百合’,只靠一个男人是不够的。”同样,风炳辰成为今日这样魅力非凡的男人也绝非一个女人的功劳。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万人迷的背后是无数女子心碎的泪水,她何来自信,有把握能够成为那个笑到最后的人呢?   拒绝他,确实很遗憾--好吧,她承认,从拒绝他的那一秒就开始懊悔了,接下来的日子对她而言就是煎熬,她的意志将不断与她的欲望角力,纯洁又看了看他那张美艳惑人的脸,就像一颗美味诱人的草莓,挂在嘴边却吃不到。尤其想到这颗草莓是自己主动拒绝的,感觉真的很糟糕,连看电影的心情也没有了。   她起身走到窗口,看了看依然阴霾的天空,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将雨未雨,最让人气闷的那种天气。静默半晌,又回头看沙发沉睡的风炳辰,暗自叹了一口气,转身在书架跟前无意识地浏览着,她缺乏看书的性情,每一本都不合心意。   五指走马观花般掠过书籍,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随便翻开一页,既看到的一句话:“在命运之书里我们同在一行字之间。”   她不由得怔住了。   如果这个时候,她的闺蜜蔷薇也在这里,她一定会说,这是一个预兆。就像那部由李察吉尔和茱莉亚罗伯茨主演的爱情喜剧《逃跑新娘》里面,朱大嘴的好朋友安慰她说,自己昨夜梦见了一群大雁排成两了V字。两了V字组成W,代表wedding,婚礼。   书上说,这句话是莎士比亚的名剧《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台词。   可是,罗密欧与朱丽叶是一个悲剧。如果这是一个预兆,居然也真的相信起这了来,她闭上眼睛,努力把脑海里的杂念清除出去,但依然集中不了精力。   她又坐在电脑跟前,打开网页,浏览星座运程。   巨蟹座的七月星运,关键词是配合。   职场略过。   感情一栏写道:想要一段甜蜜无暇的回忆其实很难,彼此的刻意伪装,只能令冰山更坚固,你为何还不下定决心?趁还有选择之前,回头是岸。   ……这是什么鬼话。她又点开其他的星座运程看了看,差不多都是这种似是而非的万金油式的语句,觉得自己居然看这了玩意,好傻X啊!她以前是从来不信的,现在竟然也神神叨叨起来了。   她将书放在书桌上,轻轻地打开房门,准备到外面的吧合里找点玩的。刚走到吧台跟前听到里面有声响,然后就冒出一个满头银发的男人。   她吃了一惊,对方也吃了一惊,用英文脱口问她:“你是谁?”   纯洁道:“我是风先生的助理。”   挪人一怔,伸手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反问道:“你是他的助理,那我是什么?”   纯洁不由得愣住了,仔细打量一下他,约有五十来岁,矮矮胖胖,但目光睿智,有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气质。   她礼貌地笑了笑,道:“您好,我姓甄……”   闻言,对方忽然露出一种可爱又夸张的笑容,“哦,原来你就是甄小姐……”他自吧台上俯身,朝她伸出手来,“我是威尔。”   第十二章 交付信任   风炳辰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纯洁不在书房。手机铃声是从书桌上传过来的。但是从他的视角看过去,书桌上只有几本杂志和一本书,并没有手机。只好从沙发里爬出来,可是等他走过去的时候,铃声又不响了,他把那本书一掀,手机就滑了出来。   来电显示的姓名是萧忆山。   他沉默片刻,把那通来电给删除了。顺便看了一下时间,十七点二十三分。   随手又把那本书拿起来看了看,因为纯洁从书架里挑出来的,并且翻到了这一页,他便认真看了看。上面有一长段的文字被打了标记。   “如果你没有什么可抱怨的,或没有什么可遗憾的,我想我不会爱你爱得这样热烈。我不爱那些没有过失、未曾失过足或跌过跤的人。她们的美德没有生气,价值不高,生命从未向她们展现过美。”   他又翻回来看封面,是一部俄国小说。   这段话没头设尾,他也懒得深究。扔下书,拿着纯洁的手机,从书房里走了出来,没看到人。叫了两声,也没有回应。   结果在娱乐房里看见自己的两个“助理”,一大一小,一老一少,正全神贯注地玩游戏呢。他们玩的是一款警匪游戏,两个人戴着耳麦和眼镜,手待电动枪支朝着屏幕射击。游戏的效果十分逼真,鲜血飞溅,脑浆横流,战况惨烈。   风炳辰觉得好奇怪,仿佛一觉醒来,世界都变了似的。   他不知道纯洁,这倒也罢了。他竟也不知道日理万机的矮人大叔也热衷游戏,而他们认识了三十余年。   他在纯洁身边站了一会儿,发现她的手特别稳,超乎寻常的冷静,身体绷得很紧,表情也分外冷酷。他几乎有些不认识她了。   还是旁边的矮人大叔首先发现了他,按停了游戏,对他笑道:“炳辰,你的这个助理选得不错,很有眼光。她学得很快,思维敏捷,心狠手辣,很好!”   风炳辰听他用“心狠手辣”这个词,不禁窘了一下,但想到纯洁刚刚的表现,枪枪爆头,确实有点心狠手辣。   纯洁这时也卸下了装备,听到这句话倒设什么,只是笑笑,看到他拿着自己的手机,便问道:“有人打电话给我吗?”   风炳辰准备说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有!正好看到你的手机放在桌上,就顺手带出来了,给你……”说着把手机递了过来。   纯洁接过来看一下时间,道:“都五点半了,我该回去了。”   风炳辰怔了一下,立刻蹙眉道:“你是来做助理的,整天什么事也没做,就想要回去了。”他好像这时候才想起来她的身份,赶紧吩咐她道:“我口渴了,你负责倒一杯冰水给我,顺便给大叔泡一杯热茶。”   纯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还真把我当助理使啊,又不付钱的……”   风炳辰一听,马上又给她找了件活:“还有,记得把书房整理一下。”   纯洁无语了,却也懒得和他计较,去吧台倒水泡茶,端给沙发里的两个人。   风炳辰和威尔谈论风萍的婚礼,口径一致认为要低调,不宜邀请太多来宾,免得抢了唐家的风头,听得她好一阵诧异。   唐迦南和风萍的事,媒体的网络有很多八卦,她也知道得不少。外界一直以为风萍是个攀上豪门的灰姑娘,飞上枝头的麻雀。可是,现在这个“灰姑娘”的家人居然在讨论要低调一点,不要太张扬,以免抢了唐家的风头。   这未免太强大了吧!   她知道风炳辰有栈,但是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想着也就和方君浩差不多,家里有个企业之类的。然而北辰集团在整个亚洲来说都是数一数二的大集团,而他居然怕抢了唐家的风头?!那么风家该是何等的显赫,简直没法想象了。   她被勾起了八卦之心,很想多听一点的,但考虑到自己只是一个端茶送水的“小助理”,偷听到别人的家事不太礼貌,便转身就去收拾整理书房了。   但是书房里实在太干净、太整洁了。她想整理也无处下手,把自己拿出来的书和影碟归位,也就没事可干了。眼看天色又阴阴沉沉的,担心一会儿下雨,晚上回去不方便。有心现在就走,又不便打扰他们,便躺到窗边的躺椅摇摇晃晃,脑海里回想起两人的对话。   “你到底有多少钱?”   “说真话吗?”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要想算清我的资产,至少需要半年时间。”   “我能听一听假话吗?”   “假话就是,我也不清楚自己有多少资产,数不清。”   昨天听到这神话,觉得他是在开玩笑,有点戏谑的性质,今天,他对威尔一本正经地说“不要抢了唐家的风头。”语气依旧很随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丝毫没意识到这句话是多么伤人自尊。   唐家的财富和地位已经够让人望尘莫及了,他居然比唐家还牛气,实在是太刺激人了,她应该向他索要精神赔偿费。   更离谱的是,他有这么多钱,居然还想要免费使用她这个劳工--虽然刀子也没做什么事,但时间啊,他占据了她宝贵的时间。只有那些拥有法律关系的人们,才能理所当然地占用彼此的时间,而她却被骗来做免费服务。   纯洁忿忿不平。   可是,心底又冒出另一个声音说,你若是不同意,谁也不能勉强你,你分明是乐意被骗的,你分明是想和他在一起。   啊,她伸手按住两侧的太阳穴,想要把那个声音挤出去。   然后,她忽然听到了风炳辰的声音:“你头疼吗?”   她立刻放开手,睁跟发现他站在身边,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一张春风般温柔的脸在她的眼前晃荡。她连忙停住摇椅,想要站起来,风炳辰伸手帮了她一把,含笑道:“出来喝下午茶吧。”   纯洁站起来理一下衣服,道:“都可以吃晚饭了,还下午茶?”   “我一般是在八点半吃晚餐,你肯定会饿的,你中午吃得又不多。”   纯洁确实是有点饿,中午和一群显贵吃西餐,出于礼仪,吃得有些放不开。   她走出去,看到桌子上的下午茶,谈不上太丰盛,但卖相绝佳,香味浓郁,盛放点心的餐具和茶具都精美华贵,点心更是精巧得让人不忍下嘴,吃得东西做得这样赏心悦目,好奢侈,看得她忍不住叹息。   “想知道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感触最深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风炳辰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和你的生活都太精致了,衬得我像个山野村夫,粗鄙得不像话。”   他不由得笑了,“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做你自己就好,你必须知道,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像我一样生活。”   安慰别人,还不忘夸赞自己,很典型的风炳辰风格。纯洁好气又好笑。   她四处看了看,没看见矮人大叔,有些奇怪,问道:“大叔呢?”   “走了。”   “走了?”纯洁一怔,笑道:“你都不留他吃点心吗?”   风炳辰笑道:“他太胖了,医生吩咐他要控制口腹之欲,不要吃甜食。”   纯洁点点头,又忍不住八卦道:“你妹妹的婚礼什么时候举行啊?”   “快了!”风炳辰一边为她倒茶,一边颇为苦恼地叹道,“她像患上了婚前恐惧症,婚期拖了又拖,搞得我都有些不确定,不知道该不该把她交给新郎?”   “你把她交给新郎?”   “她的父母在一次飞行中出了事故。”   “……”   “好多年前的事了。”他说着笑了笑,“天灾人祸,没办法,有钱也没用。”   纯洁不知道说什么,很无厘头地接了一句,“穷人听了肯定很解气。”   风炳辰被她雷到了,停下手上的动作,拿眼瞪着她,佯怒道:“你的这种心理太阴暗了,而且一句话把穷人全都代表了,这可不太好,通常人们听到的这种事,都会说两句表示同情的话……”   纯洁丝毫不觉得尴尬,微微一笑道:“我这个人一向都没有什么同情心的,一方面,我觉得自己就已经够惨的,不敢随便去同情别人,另一方面我觉得同情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情感……”   风炳辰很少见她像这样直接的发表看法,鼓励她继续说下去,“还有呢?”   纯洁白了他一眼,“没有了。”   说着就捡起一枚金黄色的小酥饼塞进了嘴里。   风炳辰笑着摇摇头。   下午茶吃到一半,外面就下起了暴雨,很快就汇成一片巨大的白色雨幕。   纯洁不由得哀叹道:“这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我等一下怎么回去啊?”   风炳辰道:“我开车送你。”   纯洁白他一眼,道:“哪有老板开车送助理回家的?”   风炳辰悠悠接着话茬道:“除非是这个老板想追助理……”   纯洁想要蹙眉,却忍不住笑了。   她和风炳辰相处了这些日子,对他的这些言语上的调侃戏谑也已渐渐习惯。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   风炳辰忽然道:“昨天说要送你一份生日礼物的……”   纯洁不由得失笑,问道:“你买好了吗?”   “嗯,我准备了一个和现金差不多的礼物,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   “和现金差不多?”纯洁笑了,“那是什么?”   “你等一下啊。”   风炳辰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进了卧室。再出来时,手里拿了一个信封。   纯洁奇怪地看着他,心想:他该不是要给我一张支票。   但是,风炳辰从信封里拿出来的却是一张信用卡,“这是我信用卡的附属卡,喜欢什么就去买吧,千万别客气,你知道的,我有钱,可以消费这世上一切明码标价的东西。”   “……”   这份礼物实在是大大出乎了纯洁的意料。   一个男人送女人信用卡,把自己的财产和她分享,是两性关系里的重大转折,已经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了。这里面包括了非常深厚的感情和信任,通常是一个妻子的权利或是关系非常牢固的伴侣。她和卓越交往了两年,他送过不少礼物,其中不乏价值昂贵之物,但是他从来没有提过要给她信用卡。   送女人礼物,和让女人主动去花他的钱,完全是两回事。她不能因为风炳辰有钱,并且不在乎(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如此),就收下他的信用卡,这可不是一件随便的礼物,无论这个人有多么富裕。   外面的雨滴打在玻璃上,流过短促的曲折的雨痕,随即又被风雨覆盖。   风炳辰见她久久不说话,不由得笑了,道:“不会吧,这就吓着你了?”   纯洁局促地笑笑,“还真是没有想到,你的行事风格好吓人,典型的财大气粗。”   风炳辰微微蹙眉,“你就不能换个优美一点的词吗?”   纯洁但笑不答。   “那么你是不敢接受这件礼物?”   纯洁见他使用激将法,笑着摇摇头,道:“这有什么不敢的,我可以收下来,但不去使用它,可是我都不准备使用它了,那么接不接受也就无所谓了。”   “那你就收下它。这样也算尽了我的心意。至于你消不消费,是你的事。”   纯洁无语,凝眸盯着他看了半晌,点头道:“盛情难却,我就勉强收下来吧!”说着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信用卡。   风炳辰顺势对她鞠躬致谢:“你让我如释重负!”   纯洁将手里的卡翻来覆去地看了看,道:“这张卡可以购买一台宾利轿车吗?”   “当然可以。”风炳辰微笑道。   “如果我想购买一架法国达索公司,型号为Jalcon2000CX的私人飞机呢?”   “他们会倾其所有为你服务。”   “嗯,那么,如果我想……”   纯洁搜肠刮肚,想要找一个极其昂贵的物件。   风炳辰胸有成竹地微笑着鼓励她,道:“不要紧,慢慢想,可以是任何东西。”   纯洁沉吟顷刻,灵光一闪道:“如果我想购买一名球星呢?C罗,或考梅西?”   风炳辰略怔一下,摇头道:“这个恐怕不行,但你购买球星干什么?”   纯洁笑道:“我只是想刁难你而已。”   “那么你赢了。”他微笑,略顿一下又问,“你喜欢这两个球星吗?”   “我喜欢的球星太多了,但是我挚爱的只有劳尔。”   “因为他‘指环王’的绰号?”   “因为他是劳尔,永远的伯纳乌王子,这是一种情怀。”   “球坛巨星如云,有比他帅的,比如那贝克汉姆,马尔蒂尼……”   “他的五官更符合我的审美,球踢得好是毋庸置疑的,勤奋,深情、忠诚、优雅迷人,堪称上帝完美的杰作。”   风炳辰听了,郁闷得没话可说了。纯洁瞥了一下他的脸色,眸光微微一动,把手里的信用卡看了看,十分遗憾地啧啧嘴巴,道:“只可惜这张卡不是他送给我的,否则就真的完美了。”   风炳辰一听,两道眉毛拧成一条直线看她。   纯洁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风炳辰气恼不过,还是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好疼啊。”纯洁夸张地说。   “活该。”   “现在我可不敢保证,一定不会使用这张卡。”   风炳辰冷笑道:“你的东西,关我什么事。”   纯洁装出畏缩表情,问道:“那我还能继续在这儿喝茶吃点心吗?”   风炳辰被她打败了,终于破颜笑了出来。   纯洁见风使舵地恭维他:“你的笑容万‘妇’莫敌。”   风炳辰真的败给她了,忍不住又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没好气道:“快去吃点心了,把你的嘴巴堵上。”   于是,两人继续喝下午茶。   室内只留了角落的一盏落地灯,暖暖的橘红色,外面暴雨倾盆,打着坡璃窗上发出一种沙沙声,衬得房间里格外的安静。   两人对坐着,纯洁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身上的纹路,风炳辰注意着她的手指。她的手指很匀称,指甲剪得很平,只涂了一层亮色的护甲油。他的目光沿着手指来到手腕,她的手腕纤细,肌肤下面可见青筋,内侧有一颗黑痣。   他不是第一次见她的身体,但没有像这一刻这样,看得如此仔细。他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想要仔细地重新阅读她的身体。奇怪的是,当他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他的心底并没有产生任何欲望。   纯洁抬眸看他,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的手背,于是双手环胸往后倒在沙发里,道:“你在看什么?”   风炳辰把眼睛移到她的脸上,微笑道:“没什么。”   纯洁有点疲惫地笑笑,道:“我得回去了。”   “外面下着雨呢。”   “反正有你送我嘛。”   “我虽然不支付薪水,但可以包食宿,这里的房间任你挑选,还可以节约你的交通费哦。”   “我刚刚拥有了一张万能信用卡,不在乎那点交通费。”   风炳辰忍不住笑了,道:“好吧!稍等片刻,我去换件衣服……”   说着站起身走进了卧室。   十分钟后,他再走出来时,整个人已经焕然一新。头发半湿,清香沁人,上身穿一件浅红色的衬衫,下身是深草青色西裤。这两种颜色的搭配已经够大胆了,他居然还选了一条珍珠白领带。   纯洁钦佩之余,也有点吃惊:“你这是要去哪里?”   他笑道:“送你回家啊。走吧!”   纯洁于是从沙发里起身,两人一起下楼。出了大厅,一辆黑色林肯礼车已经在等候了,服务生恭敬礼貌地替他们拉开了门。   纯洁轻盈地坐了进去。   以前拍片的时候也曾租借过礼车,像对待古董般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哪点,要承担额外的费用。现在,终于可以放松地享受豪华礼车了。尤其是外面的天空还下着雨,雨中有形色匆匆的形容狼狈的行人。对比之下,优越感油然而生。   是的,她承认,做有钱人的感觉挺好。如果风炳辰每天都带着她锦衣玉食,坐豪华礼车,住豪华套房,出入有司机接送,当她离开那一日,未知会否恋恋不舍?   想到这个,她不由得勾起嘴角。   风炳辰看她的脸上带出一丝淡淡的笑影,问道:“又在想什么?”   纯洁笑了笑,静默顷刻,道:“你今晚肯定还有别的活动。”   “八点钟得去唐家赴宴,你想一起去吗?”   “这身打扮哪里像是去赴宴,倒像是要去走T型台的。”   “天生丽质难自弃啊。”   他不无烦恼地感慨了一句,纯洁被逗乐了。   稍后车子到了楼下,司机拿了雨伞出来替她开门。她临下车前,风炳辰不忘提醒:“晚上不要熬夜,早点休息……”   纯洁正欲感谢他的关心,却听他续道:“我明天早晨八点钟就要见到你,千万别迟到。”她的感谢顿时变成了怨念,撇了撇嘴,默默地下车走了。   刚走了三步,风炳辰忽然又叫住她:“等一下。”   纯洁叹了口气,无奈地转过身来,道:“我的大少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风炳辰道:“萧忆山下午打过电话找你。”   纯洁不由得愣住,风炳辰却对她挥手,示意她赶紧进去。   她进了电梯,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看,没有来电记录,显然是他删除了,但他为何又要告诉她呢?   这个人的心思还真是诡异多变,琢磨不透呢。   她暗自摇头,拨打萧忆山的号码。   结果是关机,转入语音信箱,她想了一下,没有留言。   进了家门,首先去看相思鸟,然后才进卧室换衣服,顺手打开笔记本,然后进洗手间沐浴,擦干头发,出来拿了乳液坐在电脑桌前,登陆聊天工具,上面有几则留言,苏珊和舒婷都在询问她复职一事。莉莎在线上找她八卦说,创意总监江小姐离职了。   “?”她打了一个问号过去。   “还没有宣布,苏姗无意中听到凯瑟琳讲电话说的很突然。”   “应该有更好的去处吧。”   “大家都知道的,她是靠上层的关系才爬到今天的位置,还能有什么好的去处?我看八成是年老色衰,被人踹了……”   “……”   “温蒂肯定也做不长久了,凯瑟琳完全是看在江小姐的面子上才用她的。”   “她那种大小姐根本不适合出来工作,我倒是非常期待她接管宏盛百货,看看她这个强大的破坏性武器,怎么搞垮自家的企业。”   对于温蒂,纯洁讲话很不客气。她也不怕给人留下嫉恨怨毒的印象。即使没有卓越,她也不会欣赏温蒂的。   她对那种年轻漂亮,智商却永远停留在童真时期的女孩子有一神本能的憎恨和厌恶,从温蒂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以自我为中心的蛮不讲理的骄横,总是让她想起自己的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莉莎哈哈地笑了两下,骂她刻薄,又继续八卦,“听说她爸爸和咱们刘董关系很好。”   “刘董?没印象。”   “去年的年终晚会上,你应该见过的。又黑又瘦又矮,戴个眼镜。”   “还是没印象。”   莉莎只能打了个没精打彩的表情,又问她和萧忆山的八卦。   纯洁没有回复她,对于这种问题,她觉得很无奈。   萧忆山是她年少时的一个梦,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即使成年后偶然与梦境重逢,却不可能再进入到梦境里去了,昔年的情怀已经被时光带走了,并且永不回来。   但她也理解,确实有莉莎这样的人,天性浪漫,想象力丰富多彩。而她过早地经历了生活的灰暗面,折断了想象的翅膀。她并非不爱浪漫,而是浪漫不起,对她而言,浪漫是一件奢侈品,消费不起。   哪一种浪漫不需要财力支持呢?   她十八岁那年做过最浪漫的事,就是去看萧忆山的演唱会。   票价五百八十八,还是一个很不起眼的位置。   因为这额外多出来的费用,有整整一个礼拜,她被后母夹枪带棒的数落,又跟她父亲讲,一定要把这个苗头及早扼杀,不能让她学那些狂热的追星族。一说到狂热,她妹妹文茜就是最狂热的。可是,后母自有一套说辞,大义凛然地表示,家里有一个追星族已经够她头疼了,绝对不能再添一个。   而且她总是在抱怨生意难做,钱难赚,开销大。可是弟妹的吃穿用度一样不差,尤其是文茜最爱打扮的,又热爱文艺,学过吉他、长笛、古筝,以便在日后交际中有艺术方面的谈资。后母娘家的亲友每次来家里,全都众口一词赞她多才多艺,她也以此自傲,只有她的母亲生气时才说几句大实话。但她觉得母亲生气自然是捡难听的说,当不得真的,继续以才女自居。她从小就有明星梦,积极参加了很多的选秀节目,怎奈始终没有人慧眼识英雄,但胜在外形不错,进了一家三流影视培训学院学习表演。   纯洁刚进《FEEL》杂志社的那会儿,她觉得自己也可以试试模特这行,便和姐姐热络起来。尽管纯洁再三表示能力有限,她还跑来圣罂市住了大半个月,最后终于发现姐姐所言属实,怏怏不快地回去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跟父母说的,搞得后母对她的意见很大。她是无所谓的。她对她们谈不上什么感情,不过因为同一个父亲的关系,保待着礼貌上的尊重。她们不来烦她,她是求之不得。实际上,她对父亲的怨气,更胜于她们母子三人。她与她们本来就是外人,但是对于父亲对她成长过程中的漠视,她永远不能释怀。   第十三章 剖析内心   时间到了周五,人事总监Vincent又打电话来,询问她考虑得如何。纯洁很干脆地拒绝了。这仿佛很出乎他的意料,在电话彼端沉默顷刻才问原因。   纯洁不咸不淡地说:“天气太热了,我想休息一阵子。”这也能成为理由?Vincent立刻对她起了反感,觉得她在装腔作势,但还是表达了一些礼节性的遗憾。纯洁耐着性子听他讲完,然后再说不。她的这种个性,既缺乏安全感,又自我保护过度,很难对别人敞开心扉,也不相信太美好的事情。实际上,她这几天有点情绪化,莫名其妙地觉得心烦意乱,内心有一种躁动,与天气无关,就是静不下来。   电视里,数字频道的新闻栏日在重播娱乐新闻。萧忆山出现在画面上,主持人说,有记者拍到他买醉夜店,直到凌晨四点多才离开。这是他复出几个月来首次酗酒。女主持好真诚担心他会固态萌发。   纯洁特意看一下日期,就是三天前在凯撒酒吧。也就是说,那晚送她回来之后,他又去喝酒了。   她把那晚的事情仔细地想了一下,然后拿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甄煜飞。   和他的姐姐文茜完全不同,他是一个安静到近乎羞涩的男孩子。用功,成绩很好,纯洁也相对的不那么讨厌他。   “煜飞,岚姨在家吗?”她问道。   “我妈去打麻将了,还没有回来。”   “文茜在吗?”   “她也不在,有什么事吗?”   “嗯……”纯洁稍微犹豫了一下,道:“忽然想起一件很久之前的事,我读高中的时候,有一年暑假,我没在家,去姥姥家待了一个月多……”   “嗯,怎么了?”   “那个暑假有没有人写信给我?”   “这了我就记不清楚了,”煜飞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如果信寄到家里的话,一定是文茜收的,她怕那些男同学的情书被爸妈看到……”   “那么等文茜回来,你给我问一下她。”   “很重要吗?”   纯洁一时语结,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她因为萧忆山的一句玩笑话,去追寻几年前的事加以证实,也太神经病了,但她被勾起了好奇心,不能自控。   煜飞见她没有回应,便道:“要是很重要的话,我现在就去她的房间给你找一找,我知道她把信件都放在那个装吉他的盒子里……”   纯洁连忙道:“不用了!不是很重要的东西,等她回来再说,不着急的。”   她可不想因为自己一时的心血来潮引起他们的家庭纠纷。文茜是最保护隐私的,随便动她一件东西都要发火,要是翻了她的信件,那还了得?!   煜飞答应下来,两人又聊了几句家常闲话,然后纯洁找个机会,结束了谈话。   翌日晨起去见风炳辰,他正在游泳池里游泳,健美身材一览无遗,身上的泳裤,颜色和图样都酷似某国国旗。她以为自己看错了,特意盯住多看了一会儿,不提防他忽然自水里冒出,抹了一把脸,笑问道:“还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这句话把纯洁雷得一动也不动。   他又道:“我今天特意挑了这一条,你觉得怎么样?”   纯洁好气又好笑,道:“你和这个国家有仇吗?把人家的国旗当泳裤。”   “恰恰相反,我爱这个国家,所以才在它的国庆日把国旗穿上啊。”   “……”纯洁无语。   “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继续游吧……”   “一起吧?”   “我不会。”   “我教你。”   “对不起,我不想游泳。”她加重语气。   “好吧。”   他遭到拒绝,翻身又游了两圈之后也就上来了,卷曲乌发柔顺地贴着脑后,俊秀的容颜宛如清晨雨露里的睡莲一般静美。纯洁忍不住戏谑他,“好一朵出水芙蓉啊!”他闻言大笑,道:“再等我两分钟。”说着就转身进内室更衣去了。   纯洁静候片刻,见他一袭白衣从更衣室出来,高鼻深目,英挺身材,长袖上衣,深V字领,吸引她的目光想往更深处探寻。   风炳辰勾起了唇角,道:“走吧,吃早餐去。”   两人回到顶楼,管家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有一锅小米清粥,四碟精致小菜,两笼包子。桌子左右各摆了一套餐具。纯洁清早起床之后,通常都没什么胃口,一般要到十点才有饥饿感,但那粥香气扑鼻,实在勾人食欲。   风炳辰盛好一碗粥递给她,道:“厨师的独门秘籍,连我都不知道做法。”   纯洁接过来一看,那粥清白粘稠,有几片红绿花瓣飘浮其上,色相甚美。   “这绿色是什么花?”   风炳辰含笑道:“雪莲花,只生长在高山雪崖之上,十分难得。”   纯洁微微惊讶,道:“是吗?”   风炳辰笑道:“尝尝看。”   纯洁用汤勺挑起少量先闻了一下,清甜之气直透心肺,入口甘香濡软,甜而不腻,鲜美异常,果然很好吃。那四碟小菜也是清脆爽口,各有特色。   风炳辰看到她的表情,抿嘴笑了笑,也低头吃了起来。   吃了一会儿,纯洁忽然抬头问他:“这真的是雪莲花吗?”   “怎么了?”风炳辰停下来看她。   “这个味道……好像有些似曾相识。”她拧着两道秀气的眉毛,很困惑地望着他。风炳辰终于扑哧一声笑了,道:“是荷叶,这粥也是荷叶水煮的。”   纯洁咬着饭勺,拿眼瞪他:“还雪莲花呢,差一点就被你骗了。”   风炳辰但笑不语。   “不过,把清粥做出这个味道也实在难得。”   “嗯,再尝尝包子。”   “好……”   纯洁用手捏起一只包子,整个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朝他点头,表示味道很好。风炳辰看得又笑起来。   吃完早餐,风炳辰表示有一个电话会议要开,让纯洁自由活动。偌大的客厅只她一个人,管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常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该出现的时候从不出现。纯洁既不想看书,也不想看碟,到浴缸跟前观赏一会儿,又晃进娱乐室,玩了一会儿台球。   一个人玩,终究乏味。干脆躺到柔软的沙发直睡了回笼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讲电话。先是英文,过了片刻又讲另一种听不懂的语言,她下意识地想要凝神细听,一下子就清醒了。再听几句,好像是法语。   原来他还会多国语言,不愧是富家子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设啊。不晓得他还会些什么。她揉了揉眼睛,从沙发里抬起脑袋朝声音来源之处看去,只见风炳辰一袭白衣,坐在靠窗的桌子跟前,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他一手握着电话,一手磨蹭自己的下巴,侧脸英挺若冰雕雪琢,俊秀无俦。   纯洁看得心醉神迷,忍不住又躺回沙发里,阖上眼睛回味起来。   这样完美的男人,做人间的王子都太委屈了,他应该是天神的王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终于理解为什么历史上有那么多帝王沉迷女色了,实在这人间色相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她闭着眼睛,躺在沙发扶手上微微摇头,忽然听到一把低沉性感的嗓音问道:“什么太厉害了?你要是醒了的话,就快起来吧!”   她抬眸一看,风炳辰已经站在了跟前。   他微笑道:“你该不是在做梦吧?”   纯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顺手梳理一下头发,道:“一个不小心就睡着了,你开完会议了吗?”   “我已经吃过午饭了。”   “不会吧?”   纯洁吃了一惊,赶紧抓起身边的手机一看,十二点半,她舒了口气。   风炳辰看着她,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叹息道:“你这样爱睡觉,又懒散,又不思进取,看来只有嫁入豪门这一条路了,否则养活自己都很困难啊……”   纯洁笑道:“放心吧,我有信用卡。”   风炳辰故意长叹一声,懊丧道:“我这算是作茧自缚吗?”   纯洁道:“送出去的礼物,可不兴要回去的。”   风炳辰白了她一眼,道:“亏你想得出来?这也太侮辱人了,我可做不出来这种事情。好了,午餐想吃什么?”   纯洁刚刚睡醒,有点儿口渴,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就客随主便了。   风炳辰拿起电话,要了两份意大利面条。   他每次出行,入住时光酒店,饮食都是由酒店餐厅的主厨亲自负责料理,主厨们全都来自米其林最高评鉴餐馆,手艺高绝,超凡脱俗。   稍后餐厅那边把面条送了过来。纯洁吃完,发出满足的喟叹,道:“我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再这样下去,我只怕真的离不开你了。”   风炳辰面不改色,微微一笑道:“那太好了,正合我意。”   纯洁放下酒杯,看着他正儿八经地问一句:“你喜欢我什么?”   风炳辰也放下酒杯,正儿八经地看着她,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你外表保守,内心狂野,爱慕虚名,但取之有道。我喜欢你对自己的苛刻和狠厉,我也喜欢看你挣扎时流露出来的那种……”他停顿下来用手指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斟酌用词,“嗯,那种狼藉的痛楚,哦--还有你此刻这种瞠目结舌的表情,这可不多见。”   纯洁定定地看着他,漆黑的瞳仁不断收缩着,看不出什么内心的想法。   风炳辰观察她的表情,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被冒犯了?”   纯洁一时语塞。究竟是应该恼羞成怒地奋起反击,还是应该表现得雍容大度,一笑了之,来说明自己对这番话完全不介意,她还没有拿定主意,本能上,她是倾向于反击的,但短时间内又想不出什么刻薄有力的话。   风炳辰略作等待,没有得到回答,便换了一副赔礼道歉的表情,带一点儿撒娇似的语气道:“拜托,是你要我说实话的嘛,你该不会是要恼羞成怒了吧?”紧接着又故作懊悔道,“哦--我真是该死,我不应该相信女人的话,我--”   “我想听一听假话。”纯洁终于打断了他。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克制的沙哑。   “假话?”风炳辰一怔,随即赔笑道,“抱歉,我从来不说假话。”   “你从来不说假话?”   “是的,我行骗都不说谎。”   “要是我刚才选择听假话呢?”   “不会的,你通常都会选真话。因为你觉得自己的内心足够强大,承受力足够强。”   纯洁彻底无语了。静默半晌,她忽然笑了笑,但是没有说话。风炳辰问道:“你没事吧?”   纯洁微微一笑,道:“你这么了解我,何必还问这个问题呢。”   风炳辰听她这副口吻,那就代表生气了。谁知她又笑着补充一句:“放心吧,我没有生气。你知道的,这世上你绝对不能对之生气的一个人,就是你的老板。”   风炳辰暗道:看来气得挺严重。   她转移话题,道:“那么,你下午还有什么安排吗?”   “两点钟还得出去开会。”   “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陪在我身边。”   “……”   纯洁暗自咬了咬牙,脸上却还带着甜美的微笑。   她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心中明明怒火如狂,却极力压抑控制着努力表现出大度和不以为然,正印证了风炳辰所说的“狼藉的痛楚”。他几乎预料到了她的每一个反应,并且把她堵得无话可说,恼怒不得。   风炳辰也感到有一丝不安,虽然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但是,那些话不受他的控制,它们仿佛是自己迫不及待地要跑出来,就像脱缰的野马从他的嘴里朝外奔跑,收不住。他觉得自己把她得罪了,同时他对她怀有一种隐隐的期待,但期待的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纯洁什么也没有说。他的每一句话都戳中了她的死穴,她从未被一个人看得如此透彻,揭露得如此彻底。这对别人或许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她这种习惯藏匿自己、戴惯了假面具的人来说,绝对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这让她有一种赤裸的感觉。   她忽然有点儿怕他怕他哪双眼睛,那双看似漫不经心的眼睛,却有着拨开迷雾的睫毛和洞彻人心的妖艳瞳仁。她在他面前是透明的,无所遁从。她的伪装对他不管用。   她此时正看着他,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风炳辰伸过手里,握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道:“你知道吗,喜欢是一种可怕的情感,它驱使你去关注自己喜欢的人,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她的喜怒哀乐,她穿什么风格的衣服,喜欢什么样的食物,交往什么样的朋友等等,你渴望了解她的一切。假如是在公共场所,你的目光就是一道过滤网,自动过滤掉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由始至终都会紧紧地追随她,她深深地吸引着你。”说着停下来,盯牢她的眼睛道,“这就是我为什么了解你的原因。”   纯洁无言以对。   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番动人的表白,但她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个男人刚刚以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闯人她的内心,对她进行一番揭示,然后又送上一番温柔的真情告白,这是什么意思呢?在她有限的人生阅历从未遇见过这样的男人,不禁感到有些茫然无措。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有些艰难地说:“我很荣幸。但我不明白为什么……”   风炳辰好气又好笑,无奈地叹了口气,笑道:“如果这世界上的每一件事,都要追问了为什么,是很累人的事。该动感情的时候就动感情,该费脑子再去费脑子。”   “难道要我与半个人类为敌?”   “你对我没信心。”   “你几乎是所有女人的梦想。”   “但是不包括你,对吗?”   纯洁自嘲地笑了,“当然包括我。我的梦想和天下大多数女人的梦想并无不同,我和她们也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有些地方甚至还不加她们优秀……”   说到这里,她不敢再看着他,每多看他一眼,她的心灵就变得脆点,她怕自己会沉沦下去。她轻轻地垂下了眼帘,那双浓密的睫毛一覆盖下去,就像覆盖了整个人间,脸上有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悲哀之美。   过了半晌,她才低低道:“炳辰,你可能是我生命中最完美的一段时光,我不能让生活毁了它,你明白吗?”   风炳辰闻言心里又激动又高兴,又有点拿她没辙了,他无奈地点了点头,才道:“我明白的。但是实在抱歉的很,为你毁容的事,我暂时还做不出来。”   听到这句话,纯洁终于撑不住笑了出来。   “如果你毁了容,我就不会喜欢你了。”   “这也太折磨人了。”   “你喜欢我,就得受折磨……”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事实如此。你喜欢什么,就得为什么受苦。喜欢金钱,就得勤恳工作,积极钻营。喜欢弹奏乐器,就徉忍受日复一日的枯燥练习,喜欢写作,每天至少要坐上六小时,哪怕是你喜欢做爱,也得付出点汗水和精液吧!”   风炳辰扑哧一声笑了,暧昧地眨一下眼睛道:“我愿意为我喜欢的人流汗。”   纯洁不理他了。   下午两点,他们一起到北辰集团开会。   这是风炳砌作为电影制片人第一次和主创人员开会。唐迦南闻讯从楼上的总裁办下来,陪他们转了转。在一个办公室里,导演宋艾琳和制片主任在选女配角。   是一出挑逗的情欲戏,女演员用她那双粘着假睫毛的大眼睛对着摄像机放电,表情媚惑,眼种放荡,台词念得又娇又嗲,演得非常夸张过火。她演完之后,又出来一个女的,身量苗条,清秀可人,还是刚刚那几句台词,但演技明显比前一个要精湛含蓄,眸光流转之间,天然一段暧昧。   宋艾琳的心里立刻就有了决断。   她打开了手里的一个黑色备忘录,正准备记下来,抬头忽然看见纯洁正一脸专注地看着女演员。她心中一动,便重又合起了备忘录。   那女演员表演结束,被工作人员请进了另一间办公室。宋艾琳走上前和风炳辰握手,就刚才两位女演员的表演,询问他的意见。   风炳辰道:“这种事你决定就好了。”   宋艾琳又看向纯洁,笑着问道:“甄小姐,你觉得她们俩谁更适合呢?”   纯洁料不到她会问自己,不由得略微怔了怔,正欲说“自己是个外行,看不懂”,却忽然自她的眼睛里发现了一丝居高临下的意味,于是改变主意微微一笑,道:“要论演技自然是第二个好些,但如果我是一个男人,我会选择第一个。”   “为什么?”   “因为她的身体更有说服力。”   此言一出,旁边已经有了笑声。   风炳辰也忍不住想笑。   宋艾琳略微有点意外,看了看她,又问道:“那么,你认为应该用第一个?”   纯洁微笑道:“我瞎说的,您才是导演。”   她是助理,自然不能越过老板随便表态,尤其是老板刚刚已经表过态了。   宋艾琳没说话。   唐迦南道:“咱们快点去开会吧,我四点钟还有一个会议……”说着抬脚往外走。风炳辰尾随其后,禁不住要讽刺他一下,“你还真是业务繁忙啊新郎官。”   唐迦南也不甘示弱,回敬道:“谁能和你这样的富贵闲人相提并论呢,走到哪里都有助理贴身跟随……”   纯洁一听扯到自己身上,微微窘了一下。   这时,他打开会议室的大门,里面一张硕大会议桌前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行业精英,正在相互寒喧问候,看到他们进来,一起噤声。   其中一位美貌女子姿态端然,与众不同,颇有遗世独立之势。纯洁认得她,是上一届金猴奖最佳女主角的得主,顾冰。曾有传闻说她拿了奖,身价翻了一倍多,片约如潮,甚至有好莱坞的导演想请她拍戏。   大家依次入座,唐迦南把他们略作介绍。对于如此英俊潇洒丰神如玉的青年制作人,以及如此漂亮干练的年轻女导演,大家少不得又要恭维几句。   闲言叙毕。   唐迦南问道:“人都到齐了吗?”   宋艾琳道:“还缺两位男主演,楚凤鸣和萧忆山。”   唐迦南忙道:“凤鸣就先别管了,回头你抽空单独和他沟通吧。”此言一出,在场的各位全都暗自震了震。制片人捧明星也是有的,通常都是男制作人捧女明星。但是,没见过唐迦南这样捧的,捧一个寂寂无名的新人。   宋艾琳也有点不太高兴,但她没有表露出来。   唐迦南又问:“萧忆山为什么没有来?”   制片主任连忙道:“昨天我挨个通知的。”   大家又都沉默了。   萧忆山是出了名的不合作,但粉丝太多了,观众太喜欢他了,所以还是有很多广告商捧着。如今重出江湖,势头比五年前更猛,更有资本耍个性了。   他在圈内一直是毁誉参半,喜欢的说他重情义,有才华;不喜欢的说他狂妄自傲。纯洁觉得他是有一点恃才傲物,但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不够圆滑,不善与人沟通。他若非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又确有音乐方面的才华,这圈子怕是很难混下去。他缺席会议,八成和风炳辰有关,本来这部电影就是被迫接的。   想到这个,纯洁不由得微微侧头,瞥了一下风炳辰。他面无表情,低头看手里的一份职员名单。她也跟着瞟了两眼,什么摄影、录音、造型、美术设计等等……   室内安静了顷刻。   唐迦南道:“既然他没来了,我们就不等他了,开始吧。”   他讲了几句场面话,然后把话语权交给导演宋艾琳。她是导演,电影创作的组织者和领导者,把文学剧本搬上银幕的总负责,而且剧本也是她创作的,由她来表述自己的意图和要求再合适不过。   她谦虚了两句,切入正题,正在讲解,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萧忆山走了进来,大家都觉得眼前一亮。他穿天青蓝色衬衫,白色休闲裤,风姿秀绝,冰雪容颜,在这炎炎夏日,仿佛带了一股深海般的清凉。   在众人的目光里,他旁若无人地走进来,找到一个空位坐下来,面无表情地说:“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说话的时候没有看任何人,态度淡漠。   宋艾琳轻咳一声,重新抬起刚才的话头,跟睛却时不时地瞥一下萧忆山。   纯洁不由得暗自笑了。   宋小姐给她的印象是那种干脆利落、雷厉风行、非常讲究效率的铁腕女强人,但萧忆山一进来,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不至于这样没定力吧?萧忆山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眼。   别人都很认真地在聆听讲解,只有她的目光在萧忆山身上巡视,风炳辰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伸脚在她的脚趾上踩了一下。   纯洁出其不意,禁不住“哎呀”叫了一声。然后,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自然也包括萧忆山的。   他好像这个时候才看到纯洁,冷漠的表情起了波澜,一脸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纯洁尴尬地笑了笑,道:“我和风先生一起来的。”   萧忆山的目光在风炳辰身上一扫,又回视纯洁,道:“你们在交往吗?”   他问得如此直接,如此地不顾时间场合。在座的各位全都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几十只眼睛像探照灯似的在他们身上巡视。纯洁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急忙否认:“没有的事,我们--”   风炳辰却乐于承认,微笑着打断她道:“亲爱的,别害羞,反正他迟早会知道的。”   听到这种话,纯洁真是……欲哭无泪了。   宋艾琳也怔住了。她虽然觉得两人之间有点暧昧,但以为必定是纯洁爱慕风炳辰,毕竟是连她自己都欣赏的男人啊。可是,现在听这个意思,倒又不像。   在场的这些人中,只有唐迦南镇定自若,他微微皱眉道:“现在是开会时间,请不要闲聊。Alieen,你继续。”   宋艾琳收敛一下心神,低头看一看准备的稿子,继续刚才的话题。   至于她说了些什么,纯洁是压根儿没有听进去。她觉得窘死了。尤其是想到会议上,大家都带了录音设备,就更窘了。   她仿佛患有社交恐惧症,私底下和密友在一起也还算是活泼善言,可是一到了陌生人跟前,就习惯性地收缩自己,变成了一个敏于行、讷于言的人。现在这种情况,她又不能起身走开,真是窘死了。萧忆山探究般看了她两眼之后,就不再看她了。   风炳辰淡定自若,用笔在纸上唰唰唰地写了一会儿,然后推到她面前。纯洁心里恼他,还是侧头看了一眼,是一副夸张的简笔漫画,小男孩一手持刀,一手握着玫瑰,泪流满面地威胁小女孩:“你就从了我吧!!!”   她看了哭笑不得。生气不是,不生气也不是。   他的小动作又把大家的目光惹了过来。以后的几十分钟里,他们都有意无意地用眼光瞥过他们,令纯洁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终于熬到了会议结束,大家相互话别,相继走出会议室,她方才暗自舒了一口气,微微抬了抬头,只见萧忆山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她有心想和他说几句,但屁股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唐迦南就坐在风炳辰的左侧,忽然伸过头来,笑嘻嘻地问道:“那么,你们真的是在交往吗?”纯洁又窘了。   风炳辰把腕表伸到他面前,提醒他:“你四点钟还有会议,现在已经四点半了。”   唐迦南笑得充满八卦欲,道:“没关系,反正已经迟到了,还是说说你们--”   “不好意思,我们得走了!”风炳辰打断他。   纯洁立刻起身,勉强对唐迦南笑一下,道:“再见,唐先生。”唐迦南尽管十分好奇,但也不能强留他们,目送他们离开了,然后拿出手机,拨电话给未婚妻风萍,汇报八卦去了。   第十四章 丝丝想念   纯洁出门等电梯。   风炳辰和她并排站着,用肩膀碰了碰她:“还生气呐?”   她目不斜视,道:“下次不要再让我这么尴尬了。”   风炳辰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道:“难道和我交往是一件很尴尬的吗?”   纯洁反问道:“你的理解力有这么差吗?”   风炳辰耸了耸肩膀,又道:“那个萧忆山也太无礼了。”   “他一贯如此,谁让你签他的。”   “听起来你很了解他?”   “我是他的歌迷,看过他的新闻,自然知道一点。”   “你怎么不关注一下我?”   “我几乎每天和你在一起,还不够关注你啊?”   “我喜欢吃什么食物?”   “美味可口的食物。”   “我喜欢穿什么衣服?”   “五颜六色的衣服。”   “……”风炳辰无语了。   “能具体详细一点吗?”   恰好这时候电梯来了。两人相继走进去,风炳辰也不顾里面还有别人,就继续问道:“说一说你对我的总体印象吧……”   闻言,电梯里的其他人全都将视线集中到他们身上。纯洁窘得无语,干脆装作不认识他,目不斜视地望着电梯门。   其他人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眼神都有些疑惑。这男的生得气宇轩昂,容色过人。身边的女子扑实无华,面容冷清,虽然也是一名清秀佳人,但缺乏一种让人惊艳的艳光,和他似乎不太匹配。纯洁是极敏感的,自然明白那目光里的含义。   电梯到站,电梯里的人们也各奔东西去了。   他们出了大厅,顿时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风炳辰打电话让司机把车子开过来。挂上电话之后,他看着她,道:“你刚刚不理我,让我很窘耶……”   “那我们扯平了。”   “原来你是蓄意复仇,那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嗯……”纯洁想了一下,道,“总体印象?这还真不好总结,最直接的就是神秘。我们认识也有几个月了,我除了知道你很有钱,很自恋,风度翩翩,教养良好之外,其他一无所知。”   风炳辰原本以为会听到不好的话,也做好了受打击的准备,没想到她竟然还夸赞了几句,当即满意地点点头,道:“你可以把你所知道的全部的美好词汇加诸于我,我绝对当之无愧,你会发现我的优点层出不穷……”   听到这种话,纯洁几乎要崩溃,赶紧打断他,道:“你今天还有其他的安排吗?”   风炳辰想了一下,反问道:“你是我的助理,应该我问你吧。”   “是吗,那么我会告诉你,没有安排。接下来的三十天全都没有任何的安排--”她说着话锋一转,道:“哦,车来了。”   话音刚落,那辆黑色礼车已经在跟前停了下来。   司机下车,快步绕过来为他们打开了车门,等他们坐进车里,关上车门,坐回驾驶室,询问目的地。纯洁说了自己的住址。   风炳辰微笑不语。   稍后,车子到达她的公寓楼下。她下车后,正欲上楼,却被风炳辰叫住,索要一个晚安吻。纯洁和他亲吻完毕,戏谑道:“我需要亲吻你的司机吗?”   风炳辰气得瞪她:“原则上不需要,但如果你坚待的话,就由我代领吧。”   纯洁连忙退后两步,对他挥手作别。   这辆车和他这个人都太闪耀了,她可不想变成这幢楼的热点人物。   她回家换了衣服,到冰箱里拿了一盒酸奶,然后打开笔记本上网,收发邮件,回复留言。晚上八点多觉得肚子有点饿,便洗米做饭,下厨炒了两个清淡的菜吃了。然后进卫生间洗澡,把笔记本移到床上,看美剧《豪斯医生》。   她很喜欢这个尖酸刻薄、对人性充满恶意的怪叔叔。在某种程度上,她也是这样一个人,对人性不报什么希望,过度自我保护,通常在别人还没有放弃她之前,已经先放弃了别人。   她一生缺乏爱,渴望爱,但每次等来的都是失望,失望,再失望。后来她催眠自己说不需要爱,把别人用来风花雪月的时间,全部都用来学习,谢绝很多邀约。直到学业的最后一年才忽然醒过来,仿佛需要谈一场恋爱了。这种需要更多是生理上的。作为一名现代知识女性,她对性的态度相当开明。在真爱到临之前,没有理由禁锢生活,有些人一辈子也等不来所谓的真爱。她与卓越两情相悦,却始终欠缺一些火候,只能烧到七十度,不能更进一步。   她的心里有一道防线。   这道防线是她的禁区,只对极少数人敞开,卓越曾是最有可能突破防线的人,但他从没流露过窥视探索的欲望。现在,风炳辰闯入了禁区,让她感到惶恐。那是她脆弱灵魂的最后一层保护壳。和卓越分手固然难过,但这层壳还是完整的。如今这层壳被揭开了,而她不确定能否承受这种剥离所产生的后果,她天生缺乏安全感,又有一颗悲观的心,凡事都预先打上了一层凄凉的底色。   她知道,一个平凡的女子站在一个出色的男子身边,他若真心爱她,她方可分享他的光芒,通过他把自个儿成全了;他若不爱她,她将永远藏匿在他的阴影里,黯无天日。不管是哪种情况,都必须放弃一部分自我,甚至是一大部分,而她不确定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凌晨时分,蔷薇和小舟一起上线。彼此互通近况。蔷薇忙于工作,小舟忙于恋爱,并且已经进行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如此神速,让纯洁颇为惊讶,笑称她是典型的毕婚族。   闲言聊了半个小时,终于轮到她们拷问纯洁了。这是惯例,通常都是她们先讲,然后才轮到她,她始终是那个最后一位。   纯洁原想谈一谈风炳辰,可是两位闺蜜都集中精力盘问萧忆山的八卦。她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吃喝拉撒睡,即便是大明星,每天也免不了这几件事,做起来也未必比普通人更好看,实在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她陪着萧忆山宣传了十来天,若说一点料都没有,那也说不过去,只好说些不咸不淡的流水账,她们居然也听得津津有味。再一次证明,追星真是不分年龄层次的。   八卦了半天,她们又问起那部由萧忆山主演的电影。这个事情纯洁倒是略知一二,便说起这部戏的导演宋艾琳女士,询问两位好友是否知道此人。她们仨都是影视爱好者,但小舟的口味更小众,对那些独立电影实验电影感兴趣,说宋女士拍过两部女权主义的电影,口碑不错,对她转型商业片还是挺看好的,反倒为萧忆山感到担忧,未知他能否成功。   纯洁觉得话题已经远离了她的初衷,看一下电脑屏幕下方的时间,忍不住打起了哈欠,便和她们互道晚安,关掉电脑睡觉去了。   第二日醒来看时间,已是中午。   她在床上磨蹭了几分钟,然后才起床去煮水泡咖啡。这是从读书时便养成的习惯,经常熬夜,隔日晨起需要一杯咖啡来提提神。   手机里收到风炳辰的简讯说:有事要回伦敦几天。   如此一来,就不用再去做那个无所事事的助理了。她愉快地打开音响,播放U2乐队的歌曲,然后进卫生间洗漱完毕,把脏衣以扔进洗衣机,戴上手套开始做清洁。   一切搞定,觉得肚子有点饿,打开冰箱一看,是昨晚的剩菜,端出来全部倒进垃圾桶,然后出去吃午餐。换了条黑白条纹裙,拿了一把遮阳伞,去最近的购物广场。附近有几家不错的餐馆,还有一家超级市场,正好消磨时间。   如此无所事事、晨昏颠倒地过了三日,不免无聊了起来。   想到风炳辰去伦敦之后连电话也不打一通,简讯也不传一条,便不由自主地怀疑起他的诚意。虽然她并没有接受他的表白,但倘若他的表白不是出于真心,而是虚情假意,她无疑会觉得受了愚弄,感觉不舒服。   更危险的是,她发现自己有点不适应他的离开。   她从未有过对人产生过依赖感。即便是和卓越最热烈时,她也不曾有过这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以前他出差十天半个月是常事,她也不觉得时间难熬,现在风炳辰不过离开了两天,她就已经不习惯了。   这可真要不得。   她为他的丽色诱惑,饮鸩止渴,终于把给自己陷了进去。但是,她对开始这段情感缺乏信心和安全感,所以尽量回避这个问题,不去想它。   在这座著名的繁华之都,她有一个已经分了手的恋人,几了相交泛泛的同学和同事。她唯一的亲人就是她的父亲,但他们的个性太像,所以关系不是太好。他永远拿捏着父亲的威严,而她却自命已经看透了他。他在离此不远的T市拥有一个完整的家,但家里没有她的地位。   她的生活就像一位已故女歌手曾经唱过的那样: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   她喜欢一个人生活,有时也难免觉得孤单寂寞,需要非常强大的意志来抵抗这种寂寞,用一切有趣有效的方式转移情绪。一旦抵抗失败,就会产生自暴自弃的念头。然而,即便是悲伤如潮,找不出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只要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就必须打起精神,投入到阳光里去。   她是这样的,很多人也是这样的。这座城里有成千上万的男女,他们的人生寂寞如雪。借用玛格丽特·杜拉斯的句式就是,他们依靠这座城分泌出来的绝望生活,因此他们的死,就像被这座城毒死。   她坐在窗口,吹着冷气,喝着香茗,翻一本过期刊物,眼睛却望着窗外出神。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对面的健身馆,有几个男人正在跑步机上运动。她也曾在那里练过半年的瑜伽,后来因为工作太忙,就半途而废了。   这个夏天,她失去了一段感情,又陷入一段纠结的关系,实在很有借口和理由放纵一下自己。不过,职场专家的说法是,那些刚毕业的职场新人,通常都会在开始的两年内经历一个倦怠期,各方面的压力都可能会让他们产生挫败感。   她这个情况,大概也可以归入其中吧。即便努力百倍,依然敌不过那些有关系、有背景的人。那些经常拍马屁,围着上司谄媚的人,稿子也更好发,各行各业都得经营关系,都有人际往来。她不善逢迎,不啻拍马,这种超然物外、流水山高式的情怀,在如今这个社会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因为幼年的经历,她对人性失望,仿佛把世事看透了,但是,这种看透相对于漫长的人生来说,还是相当肤浅的。她的内心深处对人情世事依然怀有期待,略显天真的期待。她也因为这点天真的世故,而显得可爱。   也不知是浪漫电影看多了,还是什么缘故,对于情感方面,她显得过于理想化了,期望那种心有灵犀、不点即通的情感交流。可惜现代人都太忙、太累了,没有太多精力去探索钻研另一个人的心灵世界。蔷薇曾开玩笑地刻薄过她,说她应该找一个,吸血鬼情人。   吸血鬼永远青春貌美,学识渊博,又能窥测到别人的思想,很适合她。   如今,出现了一个风炳辰,虽然没有吸血鬼那种窥见人心的本领,其他各方面却完美得不像话,风趣,幽默,贴心,成熟,脚又不失童真。真是今夕何夕,见此良人。这等美事,像在做梦。她简直需要一点坏消息,来唤醒自己。   如此一想,风炳辰不给她消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有助于她早日梦醒解脱。   但是,她又控制不住要去猜测他的行踪,总不至于忙到连打个电话、发个信息的时间都没有吧。   她想不通,心里烦躁。在电脑跟前坐了一下午,只写了寥寥得几十个字,干脆关了文档,到书架随手抓了一本西德尼·谢尔顿的小说。翻了两页之后,又烦躁起来。书页之间仿佛另有一行虚幻的字在浮动,全都是风炳辰这三个字。   她的整个心神都被他牵引着,没有办法不去想他。   读书一向都是她平静心情、转换情绪的法宝,现在也不灵了。无奈只得从柜子里翻出一块垫布,开始练习瑜伽。   就在这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这一瞬间,她的心跳仿佛停止了。起身去开门,走了两步又转回来,对着衣橱上的梳妆镜整理一下仪容,然后才走出去开门。   门外站着身穿职业制服的快递员。   她顿时泄了气,并且无法控制地把失望之情全部写在了脸上,甚至都懒得问是哪里来的快递,就签收了下来。   拆开来一看,居然是一套粉蓝色礼服,比天蓝色稍浅,偏亮。还有一只鞋盒,里面躺着一双同色系皮鞋,细带,高跟,尖口,无缀饰。   她把衣服提出来看看,长袖圆领,胸前缀了一朵珠花,裙子的长度刚刚过膝,很简约的款式,没有繁复花哨的手笔,是她中意的款型。无论是衣服的材料质地,还是剪裁做工都是超一流的,却没有商标,不知道是哪个品牌。   在她认识的人里面,有谁会寄这服饰给她呢?   她微笑起来,蒙在心头的那层阴霾一扫而空,忍不住想要把脚伸进鞋子里去感受一下。这时候,她忽然发现鞋帮内侧有一行白色字母。仔细辨别一下,是她的名字拼音,CHUNJIE。如此看来,这双鞋子应该也是特别定制的。   又把衣服拿进卧室试穿,再贴身不过了,他将她的尺寸掌握得如此精准,不禁令她的脸皮微微发热。   不过,他寄这两件东西来是想要表达什么呢?这几天连电话也不打一个,她真应该把这些东西全都扔出去的。但是,这样美轮美奂,精致漂亮的衣服,怎么舍得往外扔呢?亏得她平时也有脸说自己不爱靓服的。   镜子里那一抹浅浅的粉蓝色,极素净的颜色,像晴日午后的天空,纯净,沉稳,很衬她的气质,有一种深邃的冷静,又不失典雅大方。而且,据说在伊斯兰教中,蓝色是纯洁的颜色。   纯洁实在没有理由不喜欢这套衣服和鞋子。她足足高兴了两个钟头,然后才渐渐平静下来,开始反省自己的高兴。但反省是一种很不愉快的体验,没一会儿就被她抛之脑后,继续高兴去了。   风炳辰的电话一直到凌晨才打来。   纯洁刚洗好脸,贴了一张补水面膜,躺在床上看新闻。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出的名字,心里顿时有一种悸动的感觉。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情绪,然后才按下接听键。他的声音自电波中传来,隐约有一丝淡淡的倦意。   “有没有打扰到你?”   “你说呢?”纯洁反问。   “知道你可能已经睡了,但是,还是忍不住想要打给你……”   “是么,可你都已经忍了这么多天了……”   “噫,你在生我的气吗?”   “哪敢啊?”   “呵呵,”他笑出声来,“抱歉,这几天有点忙。”顿一下又问,“我不在的这几天你都干什么了?”   “无所事事。”   “有什么新闻吗?”   “持续高温算不算。”   “呵呵……”   “你为什么要送我衣服?”   “难道我非得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才可以送衣服给你吗?”   “我无以回报--”   “对我来说,能够找到一个让自己真心去付出的人,比付出本身要重要。你懂我的意思吗?”   纯洁当然懂他的意思。茫茫人海,能够遇见那个让你发自肺腑地说出那三个字的人,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倘若那个人对你也有同感,那简直是从上帝那儿偷来的礼物,太奢侈了。是的,她明白他的意思。但她却要用极度的自卑和自尊对他筑起高墙,于人于己,都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问道:“你在哪里?”   “在路上,快到酒店了。”   “刚下飞机吗?”   “嗯。”风炳辰应了一声,道:“太晚了,你休息吧。”   “好的。”   “明晚六点我来接你。”   纯洁待要问为什么,转念一想,又咽了回去,乖乖地答应了一声。俩人已经有好几天没见了,见个面还要找理由,未免也太不人道了。   挂上电话之后,原本的一些睡意全都跑光光了,大脑皮层太兴奋,难以入眠。直到凌晨才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也觉得饿,立刻便进卫生间沐浴、梳洗、吹头发,然后坐到镜子跟前,一边听音乐,一边妆扮自己,将平日罕用的一套化妆品都摆出来,结果发现派上用场的甚少。   她的皮肤细白无斑点,肤色均匀,基本用不着遮瑕膏。眼睛是她脸上最漂亮的地方,除了隐形眼镜之外,完全不用修饰。但没有女人会对自己的相貌百分百满意,所以,她还是一遍遍地刷眼影腮红,怎样也不甚满意,浪费了好多化妆棉。   这种雀跃含羞的心情是少女时代亦未曾有过的,简直是狂热。一直至午后三点多,终于觉得肚子有点空,便去厨房的冰箱拿点牛奶和面包来吃,又啃了一只苹果,然后打开笔记本,上网消磨时间。   MSN的工作群里讨论得热火朝天,她刚一冒头,莉莎便去了一条网址过来:“豪门公子唐迦南今日大婚……”   纯洁看到这条消息,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瞪圆了眼睛,十指如飞地敲打键盘,问道:“今天是礼拜五?”   莉莎发了一个嘲笑的表情,道:“你真是过糊涂了?礼拜几都不知道了。”   纯洁一下子有点慌了。   今天是唐迦南和风萍结婚的日子。风炳辰却说晚上六点来接她,该不会是--难道郡套衣服和鞋子就是为了今晚?这才真正叫出乎意料。她倒吸一口凉气,接连打出了两个英文缩写:“OMG!OMG!”   苏珊紧接着发了两个问号。   莉步也问:“怎么了?”   纯洁也顾不上她们了,赶紧打开网址,去看那个婚礼的八卦帖子。尽管这场婚礼早就被外界传得沸沸扬扬,但并没有高调操办,反而一切从简。除了双方的亲友,未邀请其他宾客。商界人士,仅有时光酒店的董事长方伯韬及其子方君浩出席。著名时装设计师易尔阳作为新郎新娘的好友,于上午十点钟驱车抵达别墅。   婚礼仪式在位于海岛区的豪华别墅举行,几十名保镖轮岗。即便如此,依然难挡八卦从业者们的热情,别墅外面聚集了若干媒体记者。由于新娘风萍的身份一直扑朔迷离,他们对出席婚礼的女方亲友格外关注。   纯洁知道风炳辰是亲友之一,但网上没有他的图片,反倒是方君浩的照片有好几张,底下有不少人对他发花痴,呼之为型男。易尔阳也是极难得的十貌双全的男士。这两人分去了新郎新娘不少光彩。这也是正常现象,钻石王老五结婚了,一众花痴女总得另找替代品,就像传统婚礼上倍受男士青睐的总是伴娘一样。   帖子里的图片多是别墅外观的装饰,鲜花彩带,同心结,心型彩球等布置得非常唯美,极为喜庆。新娘身穿洁白婚纱,美若天仙;新郎面如冠玉,风姿潇洒。珠联璧合的一对。   新娘的婚纱,因为此前已经通过《FEEL》杂志做了非常详细的报道,大家都把焦点集中在风萍的首饰和亲友上。她上一次举办的派对轰动全城,众人都是记忆犹新。这一次是自己的婚礼,生命中最隆重的时刻,想必贵宾如云。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并没有什么大腕光临,不免让众人感到失望。   纯洁看完这则八卦帖,就不再期待晚上的约会了。   她让自己平静了两分钟,然后拿起手机,给风炳辰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一个男人,中文讲得略微有些别扭:“我是风先生的助理,他现在不方便接听您的电话,您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呃……”纯洁略为犹豫了一下,道,“那么请您转告他,我今晚忽然临时有事,不能--”   “您是甄小姐吗?”对方反应十分迅速。   “是的。我……”   “请您稍等!”   纯洁等了片刻,风炳辰的声音自电波中传了过来,有些不正经地笑道:“等不及要见我了吗?”   “别开玩笑了,”纯洁单刀直入道,“你是要我今晚和你一起出席晚宴吗?”   “不要拒绝我。”   “你疯了吗?我怎么能出席呢,我算什么人?”   “就算我女朋友好了。”   “就算我是你的女朋友,我也不会出席这种场合的。”   “为什么?”   “因为--”她静默了两秒,换了一种较为心平气和的语气道,“因为我不习惯被人关注,不习惯成为焦点,如果我和你站在一起,势必要面对众人的目光,那样我会感到不自在……”   “但是,你知道吗?”风炳辰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起来,深情款款道,“你手足无措,坐立不安的时候,有一种特别的美。”   纯洁失声笑了出来,“天啦!你为了达到目的,真是什么恶心的话都说得出来……”   风炳辰闻言叹了口气,道:“这不是对你的恭维。只有那个时候,你才更需要我站在你身边。相信我纯洁,有些事不需要思考得太多,只需要听从你内心的真实想法……”   纯洁沉默顷刻,道:“这事太突然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我--”   风炳辰语音清坚地打断她:“你什么都不用准备,你只需要站在我身边,不需要敷衍或应付任何人。你唯一需要用心的人,就是我。”   纯洁又沉默了两秒,道:“好吧,我去换衣服。”   风炳辰满意地笑了。   晚上六点钟,一辆黑色林肯加长轿车停到了纯洁的公寓楼下。西装革履的风炳辰站在车旁,看着身穿浅蓝色套裙款款走来的纯洁。她那身浅淡的蓝,在白炽灯的光晕下宛如一股纯澈湖水流动。一头富有光泽的俏丽黑发亦随着她的步伐飘动。她看起来光彩照人,格外有种飞扬的神采,人还没有到门前,年轻高大的保安已经替她打开了门,她微笑着点头道谢,顾盼神飞。   风炳辰看着她,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或许她的静婉只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伪饰,骨子里却有着深藏不露的华丽和张扬。   她一直走到风炳辰面前,然后停下来,看着他微笑。   他扬起眉毛,开她的玩笑:“看来这里的门卫也是你的粉丝。”纯洁没说话,唇角的弧度却深了几许。她涂了娇嫩的粉色唇彩,两片唇瓣分外丰盈,水光润泽,恍惚散发着江南莲花的清香,看得风炳辰心生邪念。   两人进了车里,相看无言,颇有一股“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意味。   纯洁在他灼热的注视之下,显得有些羞涩,但眼睛还是盯在他身上。他穿黑色西装,比她刚刚在网上看到的新郎官更加英俊,他的眼睛和卷发,美丽的手指,修长的四肢,就像一块巨大的磁体吸引着她的目光,让她的眼睛不知如何是好。   他朗月般的面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漂亮。他的目光热烈得让她心醉神迷。她想念他,即便他此刻就坐在她眼前,她的心里还是涌出许多的想念。   风炳辰回望着她。   她精心妆扮过的容颜,漆黑的眉目,嫣红的唇,珠白色的肌肤,每一种颜色都纯粹到了极致,使她看起来有一种凛冽的质感。是的,她的美带有一种隐隐的杀气。她的情感也略带兵刃之气,要小心翼翼的试探和防备、考验、进退攻守;她沉默克己,但沉默的背后不是温柔,是顽强。   如果爱情是一场赌博的话,她肯定是最冷静的那个赌徒,在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算计好最大的赢面之前,决不肯买定离手。想要诱惑这样的赌徒尽快下注,买定离手,恐怕还得使用一点卑鄙的手段。   想到这里,风炳辰不由得微微勾起了唇角,一丝笑意在他美观性感的嘴唇边缘扩散,最后聚集在那双迷人的眼睛里。   纯洁问道:“笑什么?”   风炳辰答非所问地说道:“衣服很适合你,算是找对主人了。”   纯洁脸色微红,一双点漆般的眼眸低垂下去,嘴角微微牵动一下,似笑非笑。风炳辰见她一副含羞带怯的表情,鼻息间又尽是她身上发出来的幽凉清香,不禁心旌神摇,侧头吻在她的脸颊。   纯洁微微一惊,侧头与他对视片刻,然后伸手抚摸他的脸庞,五指沿着他的轮廓细细描摹,这非比寻常的人间色相,是她甘心沉沦的罪恶根源,是种植在她灵魂深处、无药可解的蛊毒。   别后重逢,两人都怀着一腔满满的思念与爱悦,他们无比热烈虔诚地亲吻彼此。纯洁情动之余,还是有所顾忌,抬眸瞥一眼前座,发现前后座的视线已经隔绝。风炳辰离开她的唇,手臂依旧环着她的腰,微笑问道:“喝酒吗?”   “我可不想晚宴还没有开始,就先喝得醉醺醺的。”   “我怕你中暑嘛……”风炳辰的语气别有所指。   纯洁瞪他,抬手指一下温度显示器,“车里温度只有25度,我怎么会中暑?”   风炳辰顺势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指放到唇边亲吻,一边笑道:“这可难说,我是根据你的身体症状判断的,你的脸太红了。”   他的语气和举动都暧昧极了。纯洁又窘迫起来,轻轻打了他一下,嗔道:“别闹了,我费了两个小时才化好的妆,肯定被你弄花了……”   “是么,让我看看。”   纯洁依言仰脸转向他,他垂眸看了看,道:“等到了酒店再补吧。”   “为什么?”   “现在补了也没用,因为我要……”他贴着她耳边密语。纯洁听得花容失色,忙欲从他身边逃开,怎奈风炳辰反应更快,手脚灵敏,迅疾将她固定在自己身上。   “你疯了吗?”纯洁故意沉下脸来喝他,一边扭动身体,想要挣脱开来,风炳辰哪会让她挣脱,压迫感更紧了,车里的气温仿佛陡然升高了许多。   风炳辰看到她连耳根脖子都红了,不由得勾起了嘴角,邪恶地朝她的耳鬓吹气,欲望瞬间以一种浩大的声势在纯洁的体内复苏……   第十五章 情书风波   纯洁原以为婚礼晚宴定在时光酒店,没想到就在唐家的豪宅花园举行。   廊柱花园装饰得极简约,但处处都透着精致浪漫。两只仿真人蜡像立在花门前,蜡像从服饰到表情种态全都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宛如活人,若遇见了眼神差的没准就要上去握手了。   张灯结彩的花架下一张可坐几十人的超长白色条桌,两旁各有一张自助台,放置各式各样的、赏心悦目的水果点心,其他诸如蛋糕、香槟塔、玫瑰花、演奏乐队、喜糖礼盒等等不一而足。   唐家在本市根深叶茂,人脉广阔,除了双方的亲友,商界名人也来了不少。   纯洁以前也常出席明星云集的晚会或派对,并不觉得怎么样。可是面对今天这个阵势,还是有点心慌。以前是工作性质,非但不是主角,连配角都不是,只能算个龙套。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她是作为风炳辰的女伴,即便不论他的特殊身份,单是他的相貌外形也足够引人注目了。自从他牵着她的手走入大厅开始,遇见的每一个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纯洁刚刚干了坏事,很心虚,再三向他询问自己的发型妆容,风柄辰忍住笑意回她:“很完美!”   “那他们为什么盯着我看?”   “他们不是看你,他们是在看我。”   “……”纯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你不用管他们,把你的眼睛牢牢地盯在我身上就行了。”   “不行。”   “嗯?”   “我得看看新郎的父亲,号称史上最英俊的董事局主席唐湛先生……”   “他都一把年纪了,有什么好看的?”   “总比某些毛头小子有内涵吧。”   “……”风炳辰无语了。   这时,恰好宋艾琳和唐铭瑄一起有说有笑地从对面过来,看到风炳辰都是一怔。唐铭瑄先是一睑兴奋,待看到他的手里牵着一个女孩表情就变了。   宋艾琳也十分诧异。她和他们接触过两次,觉得有点暧昧,但是没料到风炳辰会把纯洁带来这样的重要场合。这表示两了人的关系已经相当稳定了,别人再想要插入的话,就有道德上的顾虑了。   她虽然诧异,但毕竟阅历丰富,老练沉稳,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唐铭瑄就不同了。她一来年纪轻,阅历浅,不善矫饰;二来,刚刚和风炳辰传了绯闻,亲友之间有几个好事的妇人都拿他们取笑,觉得可以亲上加亲。何况风炳辰这样的家世、人才,一万个里面也挑不出一个,她的一颗春心也有些蠢蠢欲动,忽然之间看到风炳辰牵着一个女孩,还真是颇受了点打击,呆怔了半晌才调整过来,勉强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目光却盯着纯洁,问道:“这位小姐是?”   风炳辰微笑道:“我女朋友,甄小姐。”   纯洁对这个答案也算是意料之中,虽然尴尬,也只能微笑了。既然已经和他一起来参加他妹妹的婚礼了,若说彼此只是普通朋友,那也太敷衍太装了。所以,无论他说什么,她只能微笑着默认了。   唐铭瑄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笑得更勉强了,表情复杂地看了看她,问了声好。   宋艾琳也跟他们笑意盈盈地打了声招呼。她很理解表妹此刻心中的滋味,颇为同病相怜之意,不愿意看到她失态,便扯了个谎,把她拉走了。   纯洁看着她们的背影。唐铭瑄生得眉目秀丽,肤色白皙,身穿紫罗兰色裙装,长发挽在脑后,看起来非常的娇俏可爱,又是名门闺秀,跟风炳辰确实是很般配。   风炳辰顺着她的目光一看,不由得笑了,问道:“怎么,你对她也有兴趣?”   纯洁道:“我对一切可能成为我情敌的人都有兴趣,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风炳辰大笑。   宾客中又有人将目光投了过来。他素来是众星捧月的人物,习惯被人注视,表现得若无其事。纯洁恰恰相反,她宅居惯了,不善应酬,面对别人探询、好奇、猜测等各色眼光,除了微笑,还是微笑。更糟糕的是,除了风炳辰,她没有一个熟人,即便认识几张面孔,还是通过报刊杂志。这整晚上的时间是多么难熬,也就可想而知了。   晚宴八点开始,宾客全在花园里那张长桌子上共同用餐。现场的气氛和情调都十分温馨浪漫,月色灯光,衣香鬓影,花香阵阵,乐音靡靡。珠联璧合的一对新人举杯向众人致谢。   纯洁和风炳辰被安排在最靠近新人的位置上。她对风萍闻名已久,从前只能在时尚杂志或八卦报刊看到图片,今晚有机会近距离地看真人,打心眼里叹服她的天生丽质,真正是一位明眸皓齿的大美人,堪比Superstar。   风萍对哥哥的女友也很好奇,但她今天身为女主角,要招呼的人太多,顾不上细看。这会子坐下来仔细一打量,相貌倒不是一眼叫让人惊艳的类型,与炳辰曾经交过的艳光四射的女友不同,但她有一种不露声色的韵味。遇上自己的目光,便展容微笑,笑容温婉柔和,眼睛里却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冰封,能将别人探询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反射回去。这使她具有一种冷漠的诱惑,或者说,挑逗--哦不,这两个词都不太准确,总之是一种特别的魅力。她若是一个男人,怕也要被吸引了。--想到这里,风萍不由得抿嘴笑起来。   纯洁能够感觉到她的目光,但是装作不知道,尽量平静地进餐。她知道,这种打量和观察是人之常情,既然已经来了,就得接受别人的审视,尽管她的内心并不适应。实际上,她对于开始一段复杂的人际关系有着某种本能的排斥。   严格深究起来,这也正是她上一段感情失败的主要原因。卓越的父母只是觉得她的出生不够好,家境普通但是并不意味着没有一点机会,可她没有任何的努力,就宣布放弃了,她自己先退缩了。她知道爱情与婚姻的区别,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但婚姻不是,婚姻是家庭的事,是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是一种彼此坦白交代的关系。她的家庭关系一团糟,她不想,也不愿让别人知道的。   是的,她渴望爱情,渴望和某个人相爱,拥有简单、单纯的关系但是从不渴望婚姻,甚至不准备要孩子。她不确定自己能够做好一个母亲。她自己就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受过伤害;也深知那些受过伤害的人是危险的,他们太懂得保护自己了。她不敢保证一定不会把自己曾经受过的伤害发泄到孩子身上。   她觉得这世上最成功的婚姻都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每当她看到别人的婚礼,都有一种邪恶阴暗的担忧。今天也不例外,她想:这两个泡在蜜罐里长大的、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小姐,婚姻将是他们饱受苦恼和挫折的起点,她真想给予他们无限的祝福,希望他们将来不要--   “怎么了?”风炳辰忽然轻轻碰了一下她,她拿着刀又迟迟不动手,引起了他的注意,“食物不合胃口吗?”   纯洁一下子回过种来,微笑道:“挺好吃的,我是想要慢慢品尝……”   风炳辰知道她满嘴谎言,笑着摇了摇头,懒得再追问了。   她一晚上都默默无言,没有说过几句话,看得他忍不住地自责起来,深觉不该带她来参加晚宴,分明是让她受罪嘛。所以,晚宴结束没一会儿,他就和妹妹打声招呼,率先带着她走人了。   纯洁如释重负,对他十二分的感激。   她本来就不善交际,和上层社会的人交往,需要顾及和注意的事项就更繁多了,她们就像一面镜子,能够照出自身的不足,甚至会引起心理不平衡,简直就是人性大考验嘛。   翌日一大早,风炳辰便起床回唐家,尚有一些琐事要处理。   纯洁送走了他,继续蒙头大睡,中途被电话吵醒。来电的是莉莎,让她赶紧上网,有非常轰动的八卦。考虑到她易激动的个性,随便一点小事,都能让她“轰动”一下。纯洁对她的话表示怀疑,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一声,便挂上电话,继续倒头大睡。直到有了生理需要才起床进卫生间,顺便洗了把脸,终于清醒了。   想到莉莎的电话,便去开电脑,又到厨房倒了一杯水,顺便给相思鸟喂食,看窗外的太阳,想必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当她再回到电脑跟前,页面上已经跳出好几个信息框。内容惊人的一致,都是一条网址链接,要她立刻去看。   她打开一看,是国内著名八卦论坛的热帖。   发帖者声称自己有萧忆山的情书,说他冷漠的外表下,有一颗多愁善感的心,情书写得深情款款,字里行间暗示自己就是萧忆山的情人。网友回帖说,楼主脑残,烧饼,妄想症,白日梦,不要脸,Bitch等等。   发帖时间是昨天晚上七点五十四分。前两页的回复以谩骂嘲讽居多,直到晚上十点,情况忽然有了逆转,发帖人上传了图,说是萧忆山的亲笔信。   那张图片没有头尾,截取了一封信的中间两行。但是,根据众多资深粉丝的鉴定,确实很像是萧忆山的笔迹,也有一部分网友怀疑是伪造。事情尚在存疑阶段,又有大批粉丝对楼主开始了疯狂的攻击和谩骂。   有疯狂的粉丝团,就有自命清醒的智者。他们认为这是一次恶劣的炒作,呼吁提醒粉丝们千万不要上当。   然后,这个帖子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蹿红了,经过热情好事的网友们的积极转发和共享,萧忆山的粉丝滚滚而来,围观路过的也不在少数,点击率一夜之间上百万。到了今天早晨,各大娱乐网站都转载了这条消息。有记者致电萧忆山的经纪人,对方表示还没有看到,尚不知情。   那两行字的内容是:“可能我们未来的路会截然不同,但我不想失去你的消息。这一次,我是考虑了很久才做出的决定,我想你。”   图片就截取了这两行,戛然而止,实在有些吊人胃口。“我想你”的后面究竟是什么,大家自行发挥补充,比拼想象力。   纯洁一看到那两行字,就知道是萧忆山的笔迹。   略略冷静一下,立刻觉得其中大有蹊跷。这个帖子出现的时间,和她询问信件的时间如此巧合,未免也太诡异了。   难道是甄文茜搞出来的?   她一想到这个就有些怒不可遏,但强自镇定,拿起手机给家里拨电话。   接电话的依然是甄煜飞,听到她的声音,误以为是信件那件事,便道:“哦,你的事,我问过文茜了,她说会找找看,不知知道她有没有找到,她--”   “没关系,你让她来听电话。”纯洁打断了他。   “她刚刚出去没几分钟,一上午接到好多电话,可能是有什么事吧?”   “她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我存在手机里了,你等一下,我找找……”   纯洁暗自嘱咐自己要冷静,冷静,先弄清楚情况,不要冤枉了她,但是,她的内心着急,握着手机在室内走来走去,顺口又问了一句:“她去哪里了?”   “不清楚,我模糊听到两句,好像是经纪人找她--”   “什么经纪人?”纯洁忍不住提高嗓音。   “她三个月前签了一家影视公司,说是要力捧她呢。”煜飞没有觉察她的语气有什么异样,还把文茜的事当做喜讯告诉她。   听到这种话,纯洁的心彻底凉了,看来这事八成与她有关。   她又催道:“把她的号码给我。”   煜飞于是把号码报给了她。她拿到号码,立刻拨过去,但没人接听。   她接连打了三个,始终无人接听。再打便不在服务区。本来还不是百分百确定,但文茜的反应等于是坐实了这件事。   出了这等囧事,她还有何面日再见萧忆山啊?她羞愧欲死,努力半晌才让自己冷静下来,思索片刻开始拨打萧忆山的电话。   谁知他也关机了。   她当即打电话查询了当日飞往T市的航班,问了好几家航空公司,好不容易订到一张下午五点多的全额机票,赶紧收抬了两件衣服出门,拦了一辆的士直奔机场。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飞行,回到家恰好是晚餐时间。   甄家的男主人不在家,女主人许岚和两个孩子在吃饭。从桌子上的菜看来判断,晚餐已经进人尾声了。   文茜正满心欢喜地对母亲描还着美好前景,觉得自己就要红了,然后片约访谈不断,名车靓服,万众瞩日,集万千粉丝的宠爱了,美得就要飞起来了。但是,纯洁的突然到来,给她火热的美梦泼了一盆凉水。她回来的如此之快,让她有点措不及防。许岚也略觉意外,以为她是回来相亲的,热情地招呼了她。   “吃过晚饭了吗?”   “飞机上吃了。”   “怎么不先打了电话呢?提前知会一声,我好叫司机去机场接你。”   “没关系,反正也不远。”   “坐下来,再吃一点吧。”   “不用了。”纯洁淡淡地笑了一下,道:“我想和文茜谈谈。”   许岚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回头看了女儿一眼,又转过头来问她:“怎么,你们之间有什么事吗?”   文茜连忙抢先道:“一点小事。”然后起身对纯洁说,“到我的房间去说吧。”   纯洁放下行李,和她进了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两人站在房中相互看着,对峙了半晌。文茜自知做错事,气势上先输了,不敢看她锋利的眼睛,道:“你坐啊。”   纯洁冷冷地单刀直入道:“把信给我。”   文茜没法否认,只得道:“信不在我手上了。”   “在哪里?”   “被我的经纪人拿走了。”   纯洁气结,她在飞机上把所能想到的最坏结果全都想了一遍,但是听到这种话,还是禁不住要血气上涌,有些按捺不住。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打电话给他,叫他马上送过来。”   “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   “打电话给他。马上。”   文茜在她凌厉的语气之下只好拿出手机拨电话。对方不知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觉得萧忆山的情书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他以那个帖子已经造出了声势为理由,坚待要全面掌握情况,认为文茜此时不应该节外生枝,他在电话里又是诱哄又是威胁,文茜不是他的对手,三言两语就败下阵来,很软弱地望着纯洁。   纯洁从她的手里夺过电话,冷冷道:“我是甄纯洁,你的行为已经侵犯了我的隐私,希望你立刻把信件还回来。”   说完,她就把电话挂断了。她不知道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所以不便把话说得太狠,以免对方狗急跳墙,公开信件内容,对萧忆山不利。   她沉默顷刻,把手机还给文茜,道:“你当年为什么不把信给我?”   文茜一屁股坐到床上,撇嘴道:“你那时候不在家,我随手扔在盒子里,等你回来的时候,我早就忘光光了。”   纯洁闻言,简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过了半晌,又道:“信件属于我的隐私,你怎么能够随便贴到网上去?”   文茜自知理亏,撅着嘴巴道:“我本来没想过这样做的,但他可是萧忆山啊,我忍不住和公司说了,他们觉得是个好机会,所以……”纯洁无语,对她的智商很绝望。   文茜见她没有说话,忽然换了一副语气,哀求道:“姐姐,咱们是一家人,你就帮我这一回吧。这件事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的,被萧忆山喜欢,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换作我就要激动地哭了……”   纯洁反问道:“信是给我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只要你暂时不出面,没有人会知道的……”   “萧忆山难道不知道?”   “他若是回应,那我就真的红了,到时候你想要怎么说都没关系……”   “看来你已经把一切都想好了?”   “都是公司的意思,我签了约,要配合他们。”   “你就没想过别人的感受吗?”   “反正你跟萧忆山也不可能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或许根本不记得有你这个人了……”纯洁再次无语了。   “那两封信其实也没写什么,不过是一些琐事。第二封信就更简短了,问你在忙什么?为什么不给他回信之类的?”   “真的没有别的?”   “没有。他其实没写什么太肉麻的话,我们在网上故意说得夸张点。”   纯洁闻言,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在飞机上的时候,她一直在想象信里的内容。因为被那则帖子误导,还真以为有什么柔情款款肉麻兮兮的话,现在倒是松了一口气,那样骄傲又冷漠的萧忆山,确实是讲不出什么太肉麻的话,他能够主动给她写信,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当然心里也稍微觉得有些遗憾。他那样的桀骜不驯,拒人千里,她还真想象不出,他写情书会怎样措辞。   文茜见她没有讲话,继续道:“经纪人告诉我说,已经有不少记者要求采访了,但公司觉得还不是时候,应该搞得更神秘一点,吊足大家的胃口,相信过不了多久,我就会红的。”   纯洁听到这种话,简直要可怜她了。看到同一个父亲的份上,她大发慈悲地提醒她一下:“你红不了的!我劝你趁早改行,别再做明星梦了。”   忽听这话,文茜不由得一呆。   她自命美艳动人,自幼便有和别人分享自己美貌的伟大使命感,闻言勃然大怒,冷笑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你怎么知道我就红不了?”   “你曝光别人的隐私,已经给公众留下了不道德的坏印象,还把萧忆山的粉丝全都得罪光了。有记者想要采访你,不过是一时热点,谁也不会把这样一个人当成偶像来崇拜。”   文茜又呆了一下,有些失控地拔高嗓门:“你这是嫉妒。你就不想看见我比你好,你心理阴暗,从小就是……”   纯洁不屑和她争辩。出了这种事,她觉得最对不住的人就是萧忆山,眼下只希望能够妥善解决这件事。她笑了笑,道:“我为什么要嫉妒你?我又不想做明星!我看你签的这家经纪公司也挺脑残的,居然想出这样低级的炒作方式,这根本就不是在捧你,而是在毁你,你要是聪明就趁早和他们解约。”   文茜依然死鸭子嘴硬,“公司说要给我安排采访……”   纯洁冷笑道:“采访你什么呢?”   文茜语结了。   “别人想要采访你,完全是因为萧忆山,可你对萧忆山知道多少?你和他相处过吗?你们是同学吗?”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给她的智商一个缓冲期,然后才继续说,“那两封信才是最有价值的东西,因为那涉及到名人隐私,往八卦周刊上一登,销量大增,能带来实际的利益。但是就连这两封信,你都交给了别人,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纯洁又停顿了一下,观察一下她的表情,续道:“明天去把那两封信拿回来,不管对方再怎么花言巧语,一定都要把信拿回来。”   文茜没说话,好一会儿才道:“你说了半天,原来是要拿回你的信。”   纯洁盯着她的眼睛,道:“没错。但也是为你考虑,不要被人利用了。”   文茜没好气地道:“我知道了。”   两人达成了协议,便开门走了出来。   许岚和儿子已经吃好了晚饭,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电视,看到她们出来,全都一脸好奇地望着她们。尤其是许岚,她深知自己的这两个女儿是决不可能有什么共同语言的,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但碍于纯洁在场,不便询问,将已经泡了一杯茶推了推,道:“喝水吧。”   纯洁点头道谢,在沙发里坐了下来喝水。许岚又想起冰箱里还有一半西瓜,赶紧让儿子去端出来给她吃,言行举止间有一种笨拙生疏的热情,好像忽然之间不懂得待人接物似的。   纯洁看着也替她难受,她喝了半杯茶道:“我先回房间了。”听到这句话,许岚又尴尬起来道:“你常年不在家,房间一直空着,上了月煜飞的表哥大学毕业,来公司里帮忙,暂时借住在家里……”   纯洁闻言不由得心头火大,面上却不露声色。   煜飞的那个表哥叫许小臣,十二三岁的时候,每逢寒暑假都来,俨然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她那时就很讨厌他。如今八成是毕业找不到工作,寄生在父亲的公司,还说什么在公司里帮忙,他们许家进公司帮忙的人已经够多了,的在居然连她的卧室也给霸占,真是岂有此理。这一家子的行事风格,全都让人忍无可忍。她真想冲进去把他的东西都扔出去。   许岚见她没说话,又道:“今天是周末,他和朋友出去玩了,不在家,要是回来就让他和煜飞住,你就住他的房间,把床单换一下--”   “不用麻烦了!”纯洁打断她。   许岚更尴尬了,勉强赔笑道:“那你就睡小茜的房间吧。小茜和我一起睡,你父亲出差去了,要明天才回来……”   文茜不乐意了,顺势接口道:“那正好你们俩一起睡嘛。”   许岚已经很难堪了,听到女儿这样说,恨不得抽她两耳光,目光十分凌厉地扫了她眼。文茜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改口道:“要不你和我一起睡,让她睡你们的房间,不是也一样的吗?”   这话也没有高明到哪里去,许岚依然想抽她。   纯洁忽然笑了起来。她内心的愤怒这时已经转化成了悲哀。她意识到这个家里已经彻底没有自己的地位了。她成了一个彻底的外人。   她站起身来,尽量保待微笑道:“不用麻烦了,我回来之前已经订好了酒店。因为要和文茜谈点事,所以就先到这里来了。”   许岚正大为难堪,见到她的台阶就顺势下了道:“那你明天回来吃午饭吧,多住两天,顺便和那个男的见见面,他的条件很好……”   纯洁见她又提起这件事,态度明确地拒绝她道:“我有男朋友了。”   “那有什么关系呢,还是见见吧,说不定这个更好呢,要普遍撒网,重点捕鱼嘛……”她大概是觉得自己最后这一句很幽默,先放声笑了出来。   纯洁等到她的笑声平息,才道:“谢谢岚姨为我打算,但我真觉得没有必要!”顿一下,忍不住又补充一句,“我想这世上大概找不出比我男朋友条件更好的人了。”   听到这种话,她们全都怔了一下,两秒钟后,她们又一起笑了出来。文茜笑得最欢乐,道:“这么好的男人,你怎么也不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啊?”   纯洁懒得再和她们说下去了,目光盯住文茜暗示她别忘了正经事,然后才转向许岚略一点头道:“我走了。”   许岚送她出门,殷殷切切地送到楼下,路上又解释房间的事,说小臣正在找房子,过几天就搬出去了。终于逼得纯洁不得不说两句场面话,“没关系的,反正那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就让他继续住吧,别搬了。”   许岚的心里也正是这个意思。她常年不在家,却为她空着一个房间,已经是浪费;还让自己的侄儿出去花钱租房子住,就是双重的浪费。侄儿如今在自家的公司工作,这多出来的开销,日后还不是要补在工资里的,不如干脆就住家里,反正都是一家人嘛。她自认是最会精打细算的,颇懂得勤俭持家之道,这种安排最是恰当不过的。反正都是一家人嘛。   第十六章 放手去爱   纯洁坐上出租车,说了本市一家著名酒店的名字。   车子驶出一段距离,她回味刚才的事,禁不住悲从中来,落下了两颗眼泪。   这对母女实在是欺人太甚,完全不尊重她。一个公开她的私人信件,一个私自借出她的卧室,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完全置她的隐私于不顾。她觉得自己太悲哀了。她自幼好强,在被爱和被尊重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被尊重,但是这世上与她关系最亲近的几个人,她们既不爱她,也不尊重她。   她的父亲很看重自己的权威和事业,有自己的小圈子,在那个圈子里,绝大部分人围着他转,他享受这种功成名就的感觉。他平时在家不苟言笑,大约是怕失掉了做父亲的威严吧;负担自己家庭的同时,还帮衬着妻子的娘家人,家里三天两头有客人。其实甄家也不是什么豪富之家,只怨许家没有更富点的亲戚。他虽然偶有抱怨,但大多数时候是乐意的。他需要他们的感激和仰望,喜欢有人称赞他有实力,能成事。他好面子,有种小市民式的沾沾自喜。像今天这种事,如果她跑去问他,为什么要让别人占了她的房间,他肯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能够想象出那场景。   他是那样的,喜欢按照自己的喜好去摆布别人,经常用自己的价值标准去要求别人,许多事情在他眼里,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有时候会想,如果她是一个男孩,那么父亲可能会对她好点,关注得多一点,可惜她不是,他很明显地偏爱男孩,希望的把自己开创的事业发扬光大,尽管也并不是什么宏伟大业,却不妨得他敝帚自珍。   过去的种种,她即便是平素想起来,也难免心酸,今晚被这些事情一刺激,又勾起许多委屈的伤心事实在忍耐不住,在出租车的后座上泪流满面,那眼泪真像是断线的珍珠,止也止不住。   前面的司机抬头从镜子里看见这个年轻的姑娘哭得如此伤心欲绝,又见她提着行李,心想:八成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纯洁也知道肯定会给司机发现的,索性痛快地哭一场,估算着快到酒店了才收拾心情,把脸擦拭干净,从随身包里拿出粉盒,对着镜子扑了两下,掩饰泪痕,又将擦拭过的纸巾塞进包里。稍后,待车子到酒店门口停妥,她即刻付款下车,提着行李箱,进了酒店。   正在服务台出示证件订房,手机忽然响了。她一看,是风炳辰。犹豫了两秒,还是按了接听键。   “新人度蜜月去了,我好想见你。”   “现在不行,我有别的事。”   “噫,你的声音好像有点不对劲……”   纯洁知道自己的声音有点沙哑,干脆顺着他说:“嗯,感冒了……”   “怎么搞的?”   “可能是夜里空调开的太低了……”她随口扯谎。   “吃药了没有?我马上过去看你!”   纯洁连忙阻止池:“没关系的,不用麻烦了--”   风炳辰哪里听她的,问道:“需要我带个医生过去吗?”   纯洁无语了,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恰在这时,服务台的小姐说话了。   “好了小姐,这是你的房卡,1608号房,电梯从这边过去,在左手边。”   纯洁接过房卡,对她点头道谢,勉强露了了微笑,然后提起行李朝电梯走过去。电话里传来了风炳辰诧异的声音:“你住酒店?你在外地?”   事到如今,纯洁只得告诉他:“嗯,回老家有点事……”   风炳辰更诧异了,“你回老家还用住酒店?”   这又问到了纯洁的隐痛,她苦笑一声道:“没办法,家里的房间不够。”   风炳辰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又问:“你真的感冒了?”   纯洁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如实告诉他:“没有。只是刚刚哭过,嗓子有点哑。”   “你哭了?”他似听到奇闻。   “本来不想告诉你的。现在,你可有把柄尽情取笑我了。”纯洁努力自嘲。   “为什么?”   “一些琐事,不提也罢。”   “我必须知道。”他语气一变,竟凛然有种无法抗拒的威严,听得纯洁一愣,静默了几秒钟才道:“这件事说来话长,我想你听了可能不太愉快……”   “到底什么事?”   “你看娱乐新闻了吗?”   “没有。”他答,顿一下又问,“难道和萧忆山有关?”   纯洁不得不佩服他的敏锐。她不过提了一个娱乐新闻,他就马上联想到了萧忆山身上。但还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风炳辰听完,在电话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道:“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纯洁这时已经进了酒店,正准备打开行李箱,闻言停住手上的动作,蹙眉道:“很好?”   “知道你的眼泪不是为萧忆山而流的,我感觉很好。”   “……”纯洁噎住了,好气又好笑。   “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你要怎么处理?”   风炳辰笑了,“当然是用钱处理。必要的话,可能也会使用恐吓威胁的手段,具体细节你就别管了。明天一定能把信件拿回来,并且保证他没有留下备份。”   纯洁尽管觉得不太可能,但是心理上却莫名其妙地感觉轻松了下来。她在理智上质疑他的话,情感上却十分信任他,真是怪事。   “你安心休息吧,好好地睡一觉,不要再一个人哭了,这样我会心疼的。”   “……”   纯洁以往听到这种话,都会觉得很肉麻,但此刻由他说出来,她竟觉得很温暖很感动,一颗刚刚在泪水里浸泡过的心又暖了过来,以至于一时不知该如何答他。风炳辰也差不多摸透她的个性,知道她情感内敛,不善表达,道了声“晚安”,便主动挂了机。   纯洁看一下时间,觉得肚子有点饿,然后下楼去吃东西。她并不曾在飞机上吃东西,只是喝了点果汁。她一直处于盛怒状态,真是气都要气饱了,那里有胃口吃东西。现在,和风炳辰通了电话,情绪得到纾解,心情好转,自然也就有胃口了。   吃好晚饭回来,打开笔记本上网。那帖子还在论坛首页飘着,跟帖数量又猛增了许多,回帖内容却是五花八门,有骂楼主的,有路过围观的,有认真分析笔迹的,有怀疑炒作的。   他们自成一派,各说各的,偶尔彼此谩骂几句,相互攻击对方脑残。   纯洁极有耐心地看下来,没有发现那楼主的身影,暂时松了一口气。   她想了一下,拿出手机拨给萧忆山,依然是没有接通,不知道是否在躲记者。出了这件事,想必有很多记者都在找他求证。   她打不通电话,有心发讯息、但思来想去不知道如何措辞,只得沉默。原来他真的给她写过信,遗憾的是她没有收到。他们的命运是错了齿的轮子,没有在正确的轨道上行进。   她不无惆怅地进人了梦乡。   第二天七点便醒了。这段时间以来,醒得最早的一次。心里有事就睡不安稳。起床进卫生间洗漱,对着镜子一看,眼睛肿了,虽然不太明显,但想到中午要回去吃饭,赶紧重新躺回床上,用热毛巾敷在眼皮上。   无关美丑,她只是不想让她们看出自己哭过,不愿意暴露软弱的一面。   几分钟后,拿掉毛巾,再到镜子跟前细看,似乎消了一点点,又好像没什么。没办法,只能靠化妆了,隐形眼镜也收起来,换戴那副细窄的黑框跟镜。   梳妆完毕,九点半的时候,有人来敲门。   客房服务送来一份丰盛的早餐,另有一束娇艳异常的红玫瑰,香味扑鼻,纯洁一看,不由得笑道:“你们还给客人送花吗?”   对方微笑道:“这是一位先生送来的,指定交给1608号房的客人。”   纯洁一怔,“是吗?”   “这可是进口玫瑰,我们要是给每位客人都送这么一束,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关门大吉了。”对方略带恭维地开了个玩笑。   如此看来,只能是风炳辰了,除了他,也没有人知道自己住这里啊。   纯洁由衷地高兴起来。   她拿起那束花看了看,问道:“那位先生还在吗?”   “这我不清楚。”   “谢谢你。”   送走了客房服务,她立刻拨电话给风炳辰。   刚一接通,他便笑着问道:“收到花了?”   “收到了。”   “喜欢吗?”   “不错,请继续保待。”   “没问题。”风炳辰笑起来,声音清朗得让人一下子联想到碧海蓝天,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清爽感觉,“现在心情好一点了吗?”   “好多了。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游泳池。”   “时光?”   “是的。”   闻言,纯洁不由得有些失望,不过她也不敢奢望他会亲自跑来送花,能够收到花,她已经很开心了。   “对了,萧忆山的那两封信,我让人送到我这里了……”   “什么?”纯洁大吃一惊。   “抱歉,我实在对信的内容很好奇。”他的语气却一点抱歉的态度也没有。但是令纯洁感到吃惊的,是他居然真的能够拿到信?未免也太神奇了吧!   “你是怎么办到的?”   “我让专业人士去办的,具体方法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金钱可以解决很多麻烦……”   “信上都写了什么?”   “信还没有送到。”   “哦,”纯洁略觉失望,沉默顷刻,又道,“再请教你一个问题。”   “嗯?”   “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家酒店的?我知道昨晚我们通话的时候你听到了房号,但是她并没有说酒店的名称,你怎会知道是哪家?……”   风炳辰不由得笑了,“怎么,难道你怀疑我在你身上装了跟踪器吗?”   “呵呵,”纯洁也笑了,“你太神通广大了,让我敬畏。”   “我这么做可全都是因为你,你却反过来怀疑我,太会伤人了。”   纯洁被他半真半假的哀怨语气说得不好意思起来,赶紧道歉道:“对不起,我太多疑了,请你原谅。”   “我在网上搜索了酒店,然后,一家一家地打电话去问的,幸亏你不是住的小旅馆……”他说着略顿一下,学着她昨晚的语气道,“本来不想告诉你的。现在,你可有把柄尽情取笑我了。”   纯洁心里感动,却忍不住道:“这也太傻了……”   风炳辰发出一声哀叹,“你看,你果然开始取笑我了。”   “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呢?”   “那样就不叫惊喜了。而且你那时候应该已经睡了,我不想为这么一点小事吵醒你嘛……”最后一句的语气拖得有点长,近乎撒娇。纯洁仿佛能够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就像是视觉上的记忆,他的容颜已经深深地刻在她的瞳仁里,只要她的眼睛不瞎,哪怕是身体毁坏,大脑失忆,也将会永远看见他。   “我忽然很想见你。”   这句话她冲口而出,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但她没有像往日那样感到懊丧,沉默片刻,她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我想你了。”   电话彼端沉默半晌,然后他道:“不要关机,我到了给你电话。”   纯洁合上手机,幸福地张开双臂,朝身后的床上仰面倒了下去。   她一大早起床,原本是打算早点回家,催促文茜去拿信件。现在,风炳辰已经把信件拿了回来,她也就不急着回去了,闭上眼睛躺在床上回味,回味刚才的通话,回味他们曾经相处的点滴。   她好像直到这一刻才猛地醒悟过来,才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是真的喜欢自己,而她之前害怕接受他,会给自己带来伤害。其实伤害有什么可怕的,她又不是没有被伤害过。她害怕的是被爱的感觉,害怕被爱过又失去爱的感觉。这些年来,负面情感她学得太多了,甚至无师自通。但是,对于爱,她还停留在理论阶段,说起来七窍玲珑,玻璃心肝,看似什么都懂,却不曾真正地实践过,甚至不懂得怎么样去爱一个人,去给予和付出。英文有一句话叫:Nothing can conquer love, but love can conquer everything.   这种无坚不摧的情感令她害怕,她怕自己会变得软弱。这些年她恪守的情感信条就是,要想不被别人拒绝,最好的方式就是先拒绝别人。但是他赐予她勇气,使她敢于迈出那一步,她决定要试着往前走。   她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桌子上的那束玫瑰花,色泽浓艳,娇嫩欲滴。她起身走过去拿起那花束,细细看了老半晌,然后小心翼翼地摘下一瓣,扔进玻璃杯的牛奶里,过了片刻,又摘下一瓣,扔了进去。   透明的玻璃杯里,乳白色的牛奶上面漂浮着红色的玫瑰花瓣,颜色纯粹,对比鲜明,营养又美观,色泽光润,赏心悦目。她托腮坐在旁边静看,不像是看一杯牛奶,倒像是在看一段人生风光。整了身心都处于一种莫名奇妙的饱和状态,亦不觉得饥饿,心里、胃里都是满满的,脸上都蒙了一层细白的光。   她那傻子般的状态突然被手机铃声唤醒,抬头瞥见镜子里的自己,一脸笑微微的表情,甚为罕见。   原以为是风炳辰,却是许岚打电话来催她回家吃饭。她简单地整理了一下,然后换衣服出门,暗自叮嘱自己,要克制忍耐,不要和文茜一般见识。许岚毕竟是长辈,不可太失礼。   途中不由得又想起小时候。起先,许岚也试着对她好的,后来生了文茜,有了自己的孩子,便没有精力照顾她了。孩子带得不耐烦,也常迁怒到她身上;后来又生了煜飞,请了保姆,私下也常欺负她。房间里没有一刻是安宁的,永远有哭闹声,抱怨声;父亲叮嘱她课后帮忙照着弟妹,却往往吃力不讨好……   当然也有过欢乐时光,但留在她记忆里的,都是一些不愉快的片段。她和她们的关系就像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两家人,磕磕碰碰的,蜚短流长,龃龌不断。她那时下定决心要脱离她们,去到一个自由的所在。她那样长久的忍耐、沉默克己的背后,是顽强的意志。直到离家后的许多年,独自在异乡生活,领会到生活的更多层面,对人对事有了更多的理解和包容,何况血缘关系是连死亡也改变不了的关系,她亦不具备哪吒剔骨还父的决绝,终究有牵挂。   进入家门,许岚正在厨房指挥保姆做饭,看那阵势仿佛是一场盛宴。煜飞在房间里玩电脑,见到她,出来打招呼。   “不是说爸爸今天回来吗?”她问。   “昨晚打过电话了,下午到家。”   “哦。”   纯洁略有些失望,端起茶水喝,顺便抬眸打量房子,还是十年前的房子,设施老化,风格陈旧。难道父亲的公司这几年真没赚到什么钱?抑或是前两年受了金融危机的影响?又见煜飞坐在一边心不在焉的,便道:“你去玩电脑吧。”   他腼腆地笑了笑,坐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文茜从卫生间出来,抬手招她进卧室。纯洁起身走进去,她十分泄气地说:“我打过电话了,他说信件丢了。”   “怎么回事?”   “他说,那两封信不见了,有人黑了他的电脑,文件全都丢了。”   “你相信吗?”纯洁不动声色地问道。   文茜自知理亏,老实道:“我怀疑这是他的借口,他不想把信还给我。”   “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去告他吗?”   她恼羞成怒,大小姐脾气又冒了出来,转身拉开衣橱找衣服,把里面的衣架扒拉得哗哗响。   纯洁想了一想,又问:“他有没有留下备份?”   “不知道。”   “网上那了帖子他还炒不炒了?”   “我不知道。”   “……”   纯洁没说话。   文茜当着她的面换衣服,换了一条短裤和紫色吊带,烫染过的蓬松卷发披散下来,圆圆的眼睛,不开口倒像个洋娃娃,确实漂亮,身材也好。纯洁见过的一些明星其实也不如她好看。又见她的床头放着一台索尼笔记本,屏幕上的页面正是那则情书帖,没准是彻夜不眠地在刷帖子呢,看来真是想成名想疯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的表演学了几年?”   “两年了,怎么?”   “学得怎么样?”   “那种烂学校,还能学到什么东西?根本就是骗钱的。”   “……”   “你问这个干什么?”   “随便问问。”   “你不会随便问问的,你问什么都是有目的的。”纯洁不由得愣住了。她料不到在文茜眼里,自己是这样的。   文茜自镜子里看她,“要不是你打电话给煜飞,我根本想不起来那些信。不过,你也真沉得住气,和萧忆山暧昧过,居然可以一字不提。真服了你了,如果你现在再去找他的话,会不会旧情复燃啊?”纯洁无语。   她忽然道:“干脆你介绍我和他认识吧,姐姐。”纯洁错愕一下,忍不住笑了。   她每次叫她姐姐,必定有事相求。这一点她倒是能伸能屈,只不过翻起脸来也很快,情商和智商都似乎还停留在孩提时期,觉得每个人都应该纵容宠爱自己。   “难道要我告诉他,你就是那个在网上暴露他隐私的人?”一句话把文茜说得无语了。   提到这个,纯洁又忍不住朝外冒火,很想骂她没脑子,但终于忍住了。   即便风炳辰把信件拿了回来,如何善后也是个问题,记者肯定会追问真假,以萧忆山那种个性,不知会加何答复。纯洁也隐隐怀着某种好奇,诚然是不可能与他旧情复燃了,但是不妨碍她期待他的态度。借用文茜的话,他毕竟是萧忆山啊。   时间到了中午十一点半,午饭已经准备就绪,却并不急着开席。   许岚从厨房出来,进房整理了仪容,重回客厅拉着纯洁掏起心窝子来,疼惜她这些年一个人在外诸多不容易,自己也不曾对她尽责,眼看都二十八了,该考虑终生大事了--就此切入正题,说起那个年薪几十万的经埋,三十来岁,年龄稍大,但胜在家底优厚,决不可错过良机。   纯洁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这顿丰盛的午餐原来是为了招待别人。她对此事早已表过态度,许岚依然把人请回家来,完全没有把自己的意见当一回事,让她感到很恼火,但考虑到她是长辈,不便发作,却忍不住道:“我昨天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我有男朋友了。”   文茜在一旁修指甲,不以为然地插话道:“只是把人叫到家里看一看,又不是让你马上嫁给他,你紧张什么啊?”   许岚笑道:“是啊,看看又不要紧的,万一你们有眼缘呢?”   “男的年纪大点没什么,如今事业有成的男人也都差不多这个年纪,还有更老的呢……”文茜边修指甲边说,也没抬头看纯洁一眼。   纯洁很惊讶于她这般老气横秋的口气,无言以对。   终于等她修完指甲,抬头把纯洁打量了一下,蓝色衬衫,米色时装裤,白色平底鞋,再加上一副黑框眼镜,突显了清冷气质,欠缺几分女性柔美风情,便建议道:“你要不要穿我的裙子?打扮得性感一点。”纯洁因为她突然的示好而略感窘迫,摇了摇头,拒绝了。   文茜无所谓地耸耸肩。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许岚立刻起身去开门,开门前先整理一下头发,然后打开房门,用一副过于夸张的热情笑声道:“你们来了,快请进,正要给你们打电话呢……哎呀,人来了就好,还买这些干什么呀,不用换鞋了,进来吧!”   一阵谦让之后,玄关处走出两个人。   领先是个打扮时髦的中年妇人,烫发,魁梧,富态,约有五十来岁,后面跟着一个眼镜男,身材中等、略胖、肤色白皙,穿一身名牌休闲服,还算有几分气质,但看在纯洁眼里就是路人一枚。   那妇人似乎没有见过文茜,见出来两个年轻女孩,不知道是哪一个,许岚忙拉过文茜道:“小茜,叫范阿姨。”   文茜乖巧地叫了一声。   那范姓妇人立刻便知道另一个才是今天的主角,笑夸文茜漂亮,长得好,眼睛却瞟向纯洁,不露痕迹地打量。   纯洁只是微笑。人都已经进了家门,只得敷衍一下他们,免得许岚下不了台。   一番客套之后,在沙发里坐下,聊了几句家常,便切入正题。   那男的名叫于振,家境甚好,事业有成,就缺一个妻子。女朋友原也谈过两个,因为种种原因分了。范阿姨的口才十分了得,极善辞令。许岚微笑倾听,适时问一些早已经知道的问题,以便她发挥。两人配合得非常默契,又演得不过火。   于振的状态倒是很放松的,看完纯洁,又转目去打量文茜,眼种和表情都洋溢着一种过分的自信。纯洁很不喜欢他的目光,对于初次见面的人来说,看得过分仔细,简直是一种冒犯。   这时候,话题终于转移到了纯洁身上。基本资料都已经了解过了,但许岚还是礼尚往来般替她介绍了一下。问到她的工作,依旧是许岚代答,说是在杂志社工作。纯洁插话道:“已经离职了。”   许岚略觉意外,范妇人倒挺高兴,“辞了好,可以回来找份工作嘛,在外面哪有家里好呢?”   纯洁继续保待微笑。看得出来,她急于促成这桩亲事。   背景性的资料介绍完毕,开始了解细节部分,性格爱好之类的。于振平时工作繁忙,运动不多,就是在家里的跑步机上跑跑步,偶尔看电影,喜欢看赛车,自己开的沃尔沃,假期经常出国旅游等等。   纯洁没什么可分享的。她平时基本上不出门,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此时只觉得肚子饿,忍不住拿出手机看时间,十二点多了。   所幸大家都懂眼色,于是开席吃饭。   入席时,看到那桌丰盛的午餐,范妇人又是一番客套。彼此谦让两分钟,终于依次入座了。众人刚刚准备举箸,纯洁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大家又都停下来看她。   她拿出手机一看,脸上顿时浮起一缕难以抑制的笑容,站起身来用一种宣布重大事件的口吻道:“不好意思,我要下楼去接一个人,请你们稍等。”   说完,也不等众人的反应,就径直走了出去。   许岚也是莫名其妙,只得招呼大家先喝饮料。   第十七章 相亲闹剧   二十分钟后,纯洁领风炳辰进了门。   大家一看,全都怔住了。   文茜瞪圆了眼睛,第一感觉就是青春偶像剧的男主角走错门了。   两个大妈级的女人也看得目不转睛,眼前的这个男人实在太帅了。   轮廓分明、俊美到雌雄莫辩的面孔,柔顺富有光泽的卷发,男模一般修长匀称的身材,把最普通的白衬衣穿得卓尔不凡,风生水起;一双漂亮的含着微笑的眼睛徐徐扫过餐桌上的众人,最后目光停留在于振的面上微微笑了一下。于振本能地回了一个微笑,心里暗自疑惑,不知道这个忽然出现的男子是谁。   纯洁不理会众人的诧异,去厨房添了一副餐具。   许岚如梦初醒,忙从房里端出一凳子加到餐桌旁,问纯洁道:“这位先生是谁啊?”   纯洁微笑道:“他就是我的男朋友,风炳辰。”   此言一出,大家又都呆住了。   风炳辰也微微怔了一下,但随即恢复自然,眼底的笑容却更深了。   干振飞快地看了范阿姨一眼,暗含责备,心想你怎么连最基本的情况都没摸清楚呢。但是,范阿姨却没有顾上自己的外甥,一双眼睛依然盯在了风炳辰的身上。她对他的兴趣和好奇已经盖过了自己的尴尬。   纯洁平静地给风炳辰介绍自己的家庭成员,他微笑着一一打招呼。   许岚没有料到纯洁真的有了男朋友,而且气度不凡,举止容貌,完全是贵族的派头。单单是相貌,也确实找不出几个比他更俊的了。只是不知道他是从事什么职业的,家境如何。   想到这里,她又悄悄地瞥了一下范阿姨和于振的脸色,觉得自己今日恐怕不太好收场。于是,赶紧招呼大家吃饭。   于振的表情虽然略有尴尬,神态倒还不失自傲。到了这个时候,即便心里很不愉快,倒也不好意思一走了之。他大概正值春风得意的时候,颇有些自命不凡,相貌即使略逊一筹,但自古以来男人重的就是才学跟事业。他可不相信这个长着漂亮脸蛋,看起来年纪轻轻的男人,能在事业上有什么建树,倒激起几分争胜心理。眼看纯洁和他并肩坐着,眉梢唇角都有一种柔情,不时相视而笑,那亲密的神态真叫人吃不消。   他实在看不下去,放下筷子问道:“风先生是从事哪一行的?”   这个问题是大家都关心的。于是,一起停下来望着风炳辰。   风炳辰笑笑,道:“我从事很多行业。”   “能具体说说吗?”   “最近从事影视业。”   “啊?”文茜突然惊喜了,“那你一定是演员。”   “不是。”风炳辰微微摇一下头,微笑道,“我是投资人。”   “真的吗?”文茜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当然。不过钱是别人投资的,我只是帮忙跑腿,免费的劳力。”   文茜闻言不能避免地流露出几分失望,“但你应该还是有点权力的吧?”   “当然。”   “你的电影是什么类型?还缺不缺演员啊?”   “是一部动作片,演员方面要问导演,我基本上不过问。”   于振忽然嗤笑了一声,道:“据我所知,一部电影的演员都是由投资人说了算。”   风炳辰抬眸看了一下他。因为这不是一个问句,而他也不需要证明自己和其他投资人的区别,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于振顿时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同时他认为风炳辰在回避问题,他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制片人。   纯洁不想他们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个没完,便道:“吃菜吧。”说着给风炳辰夹了一块鱼。大家也都举起筷子夹菜,吃得心不在焉。   席间安静了不到两分钟,于振又说话了,“风先生还从事过哪些行业呢?”   风炳辰放下筷子,道:“很多,金融、石油、通讯、酒店之类的……”   许岚觉出于振有些较劲的意思,也有心给他打听,插话道:“你是自己创业还是帮人打工呢?”   “通常都是别人替我打工。”   “……那么,你的酒店还在营业吗?”   “当然。”   于振很不客气地问道:“是当然还在营业?还是已经倒闭了?”   此言十分无礼,众人都愣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抱歉,因为你刚刚说换过很多行业,所以……”他没有继续往下说,故作洋派地耸了耸肩膀。   风炳辰不露声色,礼貌地咽下食物,方才微笑道:“你误会了,我是同时涉猎这些行业,我有专门的投资顾问团,都是最顶级的行业精英。”   于振觉得自己快要被他雷死了。   专门的投资顾问团,最顶级的行业精英。他得拥有多少身家资产才够这个档次啊。他从事投资咨询专业,国内排得上名次的富豪都有所耳闻,平时也接触过不少,从没听说过有姓风的。   “那么--”他故意拔高一个音节,拖长语气,用一种好整以暇地语气问道,“你的酒店开在哪里呢?”   风炳辰放下玻璃杯,淡淡道:“遍布全球十三了城市,主要集中在欧洲,圣罂市也有一家,时光酒店就是我的。”   闻言,大家都不说话了。   有几双伸出去夹菜的筷子都像中了魔法一样,忽然之间停住不动了。   于振的脸色变幻了几下,沉默了三秒钟,终于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风先生,你可真会开玩笑,地球人都知道时光酒店的老板姓方,叫做方伯韬。”   风炳辰面不改色,接着他的话茬道:“但是,只有极少数几个人才知道,方伯韬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我的管家。”   于振噎住了。   他被堵得无言以对,脸色发白。   大家全都睁圆眼睛,像看外星人一样地看着风炳辰。   这个消息把池们都震傻了。   纯洁趁他们谈话的时候,一个人埋头默默吃饭,已经吃了六七分饱。这时看到众人的表情,早已经在肚子里笑翻了,脸上却极力不动声色,劝道:“大家快点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众人这才缓过种来,默默地吃了起来。   干振却是食不下咽,他发现这个大言不惭的家伙竟然把餐桌上的这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妇孺给震住了,她们居然开始用崇拜的眼神看他了。他简直有些气急败坏,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什么破绽来揭露驳倒他。因为这家伙的气场实在太强大了,这种牛皮也敢吹,而且脸不红、气不跳的,连谎话都说得像真的,镇定自若宛如王者。他则完全处于被动,惨败收场。   饭桌上的气氛沉默了下来,没有人再问问题了。   三分钟后,文茜忽然说话了,“你和我姐是怎么认识的啊?”   纯洁不由得微笑,为她的那句“我姐”。   风炳辰看向纯洁微笑道:“我们是在伦敦认识的,当时我乘坐出租车去参加一个Party,下车的时候发现没带钱,然后你姐姐就出现了……”   文茜戏剧性地问道:“她帮你付的车费?”   “没错。不过,依照当时的情况来看,她似乎把我当成乞丐了。”   风炳辰说完,含笑看向纯洁。纯洁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只当他是编故事忽悠大家,便伸手在桌子底上轻轻掐了他一把。风炳辰吃痛,表情却更加甜蜜了。实际上,当纯洁介绍他是她的男朋友那一刻开始,他就像处于梦游状态,有一种莫名盛大的喜悦。   他们如此含情脉脉。于振实在看不下去了,霍然站起身道:“对不起,我吃饱了,要先走了。”   范阿姨一看,也起身要走。   许岚心知这相亲一事彻底搞砸了,也不作挽留,客客气气地把他们送了出去。   这顿饭吃得很不愉快,大家都各怀心思,许岚的心思尤其不是滋味。她想着范阿姨指不定会在背后怎么样说自己呢,往后牌桌上见了该有多不好意思啊。另外,她对风炳辰的身份也存有些疑惑,这样俊美又有身份地位的天之骄子,居然被纯洁给找到了,离奇得近乎荒唐。   吃罢午餐,转到客厅休息。纯洁心时里记挂着萧忆山的那两封信,急于向风炳辰求证,但当着大家的面,尤其是文茜的面,也不方便问。   许岚陪他们坐了片刻,就进卧室去了。   风炳辰似乎格外的高兴,握着纯洁的手不放,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他一个劲地盯着她看,纯洁被他看得非常不好意思,忍不住拿眼瞪他。他却坦荡荡地,忽然凑过来在她的脸颊吻了一下。   纯洁窘得脸飞红霞,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无。   文茜平时最讨厌应酬的,今天却坐在沙发里不离开。拿着电视遥控器不停地扫台,一边拿跟瞟风炳辰,问道:“你真的是制片人?”   风炳辰不由得笑了,“你觉得我像在撒谎?”   “那倒不是……”文茜的声音忽然变得娇软起来,“我姐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是学表演的。”   纯洁又听到“我姐”这两个字,但已经不似初听那样刺耳。她昨天还对她怒气冲冲,恨不得扇她两个耳光,昨晚上也几乎是伤心绝望地离开了家。现在,听她说几句温软的话,竟又可以和她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天了。看来爱情果然可以激发出伟大高尚的情操。她在心里自嘲地笑一下。   风炳辰真伪难辨地赞美她道:“你的外形不错,应该很有前途。”   “你的那部电影还有没有角色……”   “没有了。”   “那么你的下一部电影呢?”   “我没有打算拍下一部电影。”   文茜很失望,不说话了,继续拿起遥控器扫台。   扫了一圈半之后,锁定在一个娱乐频道。   半分钟后,电视屏幕上出现了萧忆山的照片,字幕是:萧忆山很生气!   主持人说,上周国内著名的八封网论坛上出现一则点击量惊人的热帖,发帖人声称拥有流行巨星萧忆山的两封情书,并且贴出了其中的一部分,引发了网友们非常热烈的讨论跟猜测。   今日上午十点,萧忆山公开回应情书门事件。他表示那封信确系自己所写,并说明那时他还没有出道,正准备退学去报名参加音乐比赛,当时他有一个喜欢的女生,不希望和她失去联系。记者问他,听到自己的隐私被泄露的那一瞬间有什么感受。他的,这件事涉及了另一位当事人,希望不要因为自己的缘故,影响到对方的情绪。   记者又问,你觉不觉得是有人在利用你炒作?   他说,不知道。但希望对方立刻停止这种行为。我真的很生气。   最后这一句被连续播放了三次,用红色粗体大字突出,看起来很有气势。   纯洁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文茜心虚,扔下遥控器,回房去了。   客厅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了人了。   风炳辰极其罕见地赞美了一下萧忆山,道:“这小子这次表现不错。”   纯洁惊诧地看着他,笑道:“我没有听错吧。”   风炳辰却皱眉道:“你没有私人房间吗?我想和你做点别的事。”   纯洁打趣他,“我以为你是豪放派,不在乎场所的。”   “但你不是啊。”风炳辰很无辜地说。   “……”纯洁无语,好气又好笑,转换话题道,“那两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没写什么,我看后就忘记了。”   “那信呢?”纯洁才不相信他的鬼话呢。   “销毁了。”   “不会吧?”   “哦?”风炳辰故作吃惊,“我以为你的意思是拿到之后立刻销毁,这种信件留着多危险啊。”   纯洁哭笑不得,正容问道:“真的销毁了?”   风炳辰很郑重地点了点头。   “拜托,我是收信人啊,至少应该给我看看嘛,我都还没有看过……”   “反正你本来也不知道,就当不知道好了。”   “……”纯洁语结,半晌才道,“可是我心里会好奇,会有疙瘩的。”   “如果我告诉你,萧忆山爱你,你会抛弃我,和他私奔吗?”   “这是两回事。”   “这其实是一回事。”   “算了。”纯洁不再跟他争论了,沉默顷刻,终于没忍住,转过身对他道,“但是,你得承认自己的行为是不对的。”   风炳辰终于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时候,正对着沙发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了。   一个身穿白衬衫,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中等身材,样貌清矍,很精神,目光犀利。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朝客厅微微探头。纯洁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叫了一声爸爸。风炳辰也赶紧起身问好。   甄父看见纯洁,脸上露了一丝笑影,道:“回来了。”说完眼睛就移到了风炳辰身上。他放下公文包和钥匙,顺便换了拖鞋,一边做手势让风炳辰坐下来,“坐吧,不要客气。”   他昨天晚上和妻子通过了电话,知道她今天给纯洁安排相亲。所以,看见家里来了个陌生的英俊男子,便误以为风炳辰就是那个相亲对象,第一眼就非常满意。走进来看见茶几上光溜溜的,便对纯洁道:“你这丫头,怎么也不给人倒杯茶水?”   纯洁闻言便转身去倒水。   这时许岚已经听见了声音,从房里出来拦住她,道:“让我来吧。”   纯洁便转回来,在自己的家里却一直被当做客人对待,这种感觉很微妙。   甄父道:“坐吧,别站着。”说着自己先坐了下来。   风炳辰坐了下来。许岚给他们各自泡了茶,也在旁边坐了。   甄父看风炳辰眉目俊秀,气宇杆昂,越发觉得满意。   “听说你是做投资的?”   “是的。”   纯洁不由得暗自奇怪:父亲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后母给他打过电话了?   “看你的眼睛,是混血儿吗?”   “是的,家母有四国血统。”   纯洁不易察觉地撅了一下嘴,这件事她也是第一次听说。   甄父略有些诧异地看了妻子一眼,心想:这个你怎么没提呢。   许岚知道丈夫误会了,但也不好提醒他。她搞砸了相亲,愧对牌友,刚刚一个人在卧室想了想:觉得这事都怨纯洁,害得她下不来台。但她的这个男友倒确有可能来历不凡,便隐忍不发。   甄父又问:“你做投资是长期的吗?有没有考虑移民?”   风炳辰道:“我的投资都是长期的。至于移民,我没有想过。”   甄父满意地点点头,端起茶水喝了两口。但实际上,两人完全是鸡同鸭讲。他问的是移民国外,风炳辰却以为是移民国内,他自然是没想过的。   “你长成这样,应该有不少女孩子追求你吧?”   风炳辰没料到甄父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一下子怔住了,求救般看向纯洁。纯洁捧起茶杯喝水,只当看不见。这正是她想要知道却又碍于自尊心不方便问的问题啊。   风炳辰无可奈何,只得铤而走险,开起了玩笑,道:“何止是女孩子,还有很多男孩子追求我呢。”   甄父一愣,哈哈大笑了起来。   许岚也跟着笑了笑,然后又拍一下老公的胳膊,道:“让他们年轻人聊聊,你刚回来,进房去换件衣服吧。”   甄父于是起身进房去了。   许岚这才有机会把中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甄父大大地吃了一惊。但是,转念又一想,反正他是女儿的男朋友,自己审问他两句也是应该的。不过等到他换了衣服从卧室再出来时,态度上还是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父女俩嗑家常,相互慰问身体境况,讲一些亲戚间的闲事;甄父又和风炳辰聊了聊生意上的事情。一转眼就到了晚饭时间。厨房的冰箱里倒是有不少中午的剩菜,但也不可能再用来招呼客人了,便打电话到酒店订了一张桌子。   晚餐吃毕,快到十点钟了。纯洁送走了父亲,然后才和风炳辰打车去酒店。   第十八章 花月春风   两人在T市玩了两天便打道回府,临行前,风炳辰给甄氏母女分别送了价值昂贵的珠宝,充作见面礼,终于彻底打消了许岚对他的怀疑,分外热情起来,对纯洁也青眼有加,再三邀请他们常回家看看。   在候机室,纯洁忽又接到了《FEEL》杂志社的电话,这次是社长亲自向她发出邀请,并且表示温蒂已经被辞退了。真是怪事,社长如何知道她和温蒂的矛盾?并且不惜得罪宏盛百货也要请她回去,诡异。   当飞机越上云层,平衡飞行的时候她把这个问题抛给了风炳辰。   风炳辰故作吃惊地问道:“社长真是这么说的?”   “没错。”   “那家伙还真是……Idiot!”   他气恼之下冒出了一句英文,也就等于是承认自己在背后操纵。纯洁睁圆眼睛看他一会儿,终于什么都没说,往椅背上一靠,闭起了眼睛。   风炳辰见她竟然没有发火,推一推她的肩膀,道:“生气了?”   纯洁不理他。   他继续解释道:“我以为你喜欢做杂志的,而且你又不是能力不够,或是犯了什么重大错误,你是因为被人排挤了才离职的。既然别人可以靠背景关系进来,我当然也可以靠关系让她走人嘛,这祥做可是为了维持平衡,创造公平良好的竞争环境,你不夸奖我,还摆脸色给我看,好像有点不应该吧……”   纯洁依然不理他。   他又道:“嗨,你可是我的女人,如果被别人欺负了,我会很没有面子的,你难道愿意让我没有面子吗?”略顿一下,眼见她没反应,才叹息道:“好吧,对不起,我不应该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插手你的事,原谅我吧?”   纯洁终于抬眸瞥了他一眼,冷冷道:“道歉就够了吗?”   风炳辰撅着嘴巴道:“那你还要怎么样?”   “至少还要一个吻吧。”   风炳辰微怔,眨一下眼睛,扑哧笑了,然后拉开安全带侧过身去吻她。      当晚,洗漱完毕,纯洁又打开电脑上网去八卦论坛看那则情书帖。   帖子依然很热,下面有人转载了萧忆山接受采访的视频新闻,粉丝们更加谴责那个不道德的楼主了。但是更多的人在揣测他那个由初恋转变为好朋友的女人到底是谁,然后有人联想到几个月的一则帖子,有人用手机拍到萧忆山和一个短发女孩的照片。再然后,又有人贴了两张萧忆山五月份巡回宣传的照片,身边也有个短发女孩,甚至运用摄影技术分析比较。   当然,他们暂时还没有结果。   但是如果哪一天真的被搜索出来了。纯洁也不会感到惊讶。她打心眼里钦佩和惧怕这些网友们的搜索力量,只要给他们一点提示或线索,他们甚至可以搜索到你的骨髓。   不过,更多的八卦还是围绕在那封信的内容,猜测纷纷,甚至有网友呼吁楼主公布。作为当事人的纯洁,没有机会看到流行巨星写给自己的信,也觉得十分遗憾。想到萧忆山回应媒体的一番话,显然,他还是相信自己的。   风炳辰从浴室里出来,看到她的屏幕,道:“事情都已经解决了,还关注它?”   纯洁靠在椅背上仰头看他,他刚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是湿的,胸部锁骨喉结以及下巴性感的弧线,无一处不完美,真是造物主的恩宠。   “这种帖子有意义吗?”   “好奇嘛。难道你对和自身有关的东西,一点都不好奇的吗?”   “浪费生命。”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八卦啊。”   “是对你来说吧。你这样耿耿于怀,还是放不下那两封信对吧?”   “没有啊……”   “没关系的,我不不生气,干脆你直接去问萧忆山吧?”   “他不是已经去拍戏了吗?”   “我可以带你进片场啊。”   “不是说是封闭式拍摄,谁也不让进嘛。”   “你是家属,自然可以进的。”   “呃……”纯洁很怀疑地蹙眉看他,“你给我下套吗?我真的不想知道。”   “那就算了,其实我留了备份的……”   “真的?”纯洁闻言,顿时两眼放光。   风炳辰冷冷一笑,道:“假的。”   纯洁泄气了。   “该休息了。”   “哦。”她嘴上答应着,屁股还在椅子上磨蹭着,不起身。   风炳辰去拿毛巾擦头发,一边打开电视看。   过了半晌,又问她:“那了,你到底回不回杂志社啊?”   纯洁道:“当然要回去啦,不然多辜负你的良苦用心啊。”   风炳辰伸手揉她的短发,用爱怜宠物般的口吻道:“乖孩子。”      过了两日,纯洁果真回杂志社去上班。   事先谁也没告诉,社长领着她进办公区,很郑重夸张地介绍她是失而复得的人才。同事们免不了有些吃惊。凯瑟琳也惊讶,但她是何等老练,早在江雯离职就觉出有些不对劲,现在纯洁回来肯定也是有原因的。不过,她手下的这些人都不得力,纯洁回来毕竟还可以独当一面,所以很热情地欢迎了她。   第二天,社长忽然找她询问纯洁以往的工作能力,言谈之间,暗示创意总监的位置悬而未决。她这才大大地警觉起来,琢磨着社长的态度,模糊地表示她能力还可以,但胜任总监恐怕还有一些不足。   晚上,她忙到八点才下班。纯洁正好也在公司加班,翻看资料,了解自己离开这段时间以来的一些事情。她便过去敲门,约纯洁去喝两杯。   两人到了酒吧坐定,凯瑟琳倒也直接,开门见山就把社长的意思说了,询问她的想法。纯洁重进公司原是因为风炳辰的缘故,她尚有一点自傲,不想再借此机会升职,何况凯瑟琳主动来找她说这件事,肯定也是不倾向她升职,否则直接恭喜她就可以了。   她略作思索,表示自己资历尚浅然后推荐了苏珊。   凯瑟琳没有想到她会拒绝,反倒有些意外。如今的职场新人全都急功近利,恨不能一步登天,纯洁的选择倒是她没有料到的,而且她推荐的苏珊,也正是自己心中的人选,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了,自此又敬重了几分。      时间转入夏末,恰逢到各大品牌的秋装上市。   这天下了班,莉莎拉着纯洁一起去逛街。她们买不起名牌,通常都是先看好款式,再去找仿货。   两人逛了几个品牌店,进了香奈儿旗舰店,先从珠宝腕表配饰区逛起,一直逛到时装区,竟然迎头遇上了温蒂。她看见纯洁,勾起了新仇旧恨,上下打量一下她们,嘲讽道:“你们居然也敢进这种地方?”   纯洁听若未闻,直接无视她。   莉莎听得很刺耳,忍不住道:“法律没有规定我不能来啊。”   “你买得起吗?”   “你有钱,把店也买下来啊。”   温蒂被噎得没话可说,过了半晌才道:“我有钱,爱买什么就买什么,买不买这家店关你什么事?”   “那我们买不买衣服也不关你的事啊。”   “我是买得起,但是不买,你们是根本就买不起,这能一样吗?”   “……”莉莎一时没话说了。   纯洁冷笑道:“我知道你家有钱,麻烦你回自己家里去显摆,不要把铜臭味带到外面来,免得熏着别人。”   温蒂气得脸色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纯洁趁机拉了莉莎走人。   她们被破坏了兴致,逛了一圈之后就各自回家去了。   纯洁回去见了风炳辰,忍不住气呼呼地跟他说这件事。谁知他听了,骂了一句:“活该!”   纯洁料不到竟然得到这么两个字,顿时绷直脊背,睁圆眼睛瞪他。   他嗤笑道:“你的信用卡可以把香奈儿买到清仓,谁叫你不用的。”   纯洁舒了口气,重新倒进沙发里,道:“这样啊,我下次再遇见她的话,一定要让她瞠目结舌。”   风炳辰抿嘴一笑,继续看文件。   过了一段日子,宏盛百货忽然接连出了好几条负面新闻,股票接连下跌,坊间流出传闻说某国外企业有意购之。      纯洁重回职场,日常作息就不稳定起来,时常要加班、出个短差、下了班也常有各类活动,琐事甚多。凯瑟琳开始丢一些重要的事情给她负责。如此一来,自然也就没有太多的时间留给风炳辰了。   足有半个月,她没有再踏进过他的豪华套房一步。这让他非常恼火,在电话里指责她忘恩负义,背信弃义,还威胁要让她失去工作,但是效果全无。   实际上,风炳辰自己也忙,唐迦南和风萍去度蜜月,电影的事全交到了他的手里。宋艾琳隔三岔五就给他打电话,遇到一点事就来向他当面请示,再不就要约他面谈。他看出她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只装作不知道,过两天,叫人购买某知名珠宝品牌推出的经典情侣戒,戴了其中一只在指上。再和她见面聊天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抚摸几下,宋女士也就知难而退了。   有一次他去片场,晚上请剧组人员吃饭,托萧忆山的福,几了人一起登上了报纸。宋艾琳正好坐在他身边,他只是露了半个比影,纯洁也能认出来,打电话来好一番兴师问罪。   如此倒给他找到了一个刺激她的好办法。   这事过了没几天,他和女主演顾冰吃饭的照片又登上了八卦周刊。   终于,那个周末,纯洁在消失了整整二十七天之后重新出现在了他的套房。身上穿着浅灰色职业套裙,手里提着电脑包,发型倒是剪了个全新的,更显干练了。风炳辰不等她放下包便高兴地拥吻她,以慰相思之苦。纯洁却推开他,将包扔在沙发里,高跟鞋子也不脱便去检查卧室。   风炳辰乐得哈哈大笑,道:“自从你离开之后,再没有其他女人进来过。”   纯洁不理他,冷哼道:“我检查一下就知道了。”   “悉听尊便。”   风炳辰大笑,心情愉悦地转身进吧台给她找水解渴。很显然,她是刚下班就赶过来的,额上还有一层密密的细汗呢。   他刚拿出两瓶啤酒,就听见纯洁冰冷的声音问道:“这是什么?”   风炳辰转头一看,只见她站在卧室门口,右手的中指挑着一款T字裤,香艳的桃红色,十分性感。他不由得脸色一变,道:“你在哪里找到的?”   “沙发缝里。”   “我从没见过。”   纯洁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冷冷道:“恐怕你的记忆不太好。”   风炳辰也有些疑惑了,难道是爱娃以前留下的,管家清扫时没有发现?   纯洁见他没说话,表情更冷了,那双明亮的眼睛也蓦地暗沉起来。   风炳辰见她神情不对,但自己又确实很冤枉,赶紧摇头道:“我真的没有见过。没准是管家留的,我的卧室只有她能进来……”   纯洁盯牢他的眼睛,问道:“你真的没有见过?”   风炳辰很坚决地道:“真的没有。”   纯洁依然一言不发,冷冷地盯着他,风炳辰被她看得后背发凉,正准备举手起誓,她忽然嫣然一笑,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再把它穿回去吧。”   闻言,风炳辰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无语凝噎地呆了半晌,瞪圆眼睛看她,想气又想笑。纯洁走过去,隔着吧台,踮着脚尖去亲吻他的唇。   她戏弄了风炳辰,这一晚自然是没什么好下场的,直到翌日清晨他还是不放她起床去工班。   “你干脆搬过来住嘛……”   “上班多不方便啊。”   “我让司机送你去。”   “拜托,我是在杂志社上班,又不是在白宫上班。”   “那我搬去你那里吧。”   纯洁大笑:“你能习惯,我都不习惯。”   风炳辰奇道:“你有什么不习惯的?”   “明珠暗投,美玉蒙尘,不相配啊。”   “那还是你搬来这里吧。”   “据说这种同居关系一般都不会太长久……”   “那就让我们用性来维系吧。”   “……”   纯洁无言以对。   两人又缠绵了大半个钟头,她才终于得到恩赐,起床去上班。   晚上准时下班,风炳辰还没回来,她抱着笔记本坐在沙发里看美剧。   八点、八点半、九点……耐着性了等到了十点半,他终于回来了。进卫生间冲洗完毕,出来便偎到她身边道:“请教你一件事。”   “什么?”纯洁头也不抬。   “男主角始终无法亲吻女主角,你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吗?”   “让女主角多喷点口气清新剂……”纯洁的眼睛依然不离屏幕。   风炳辰扑哧一声笑了,道:“问题不在女主角的口气,而是--”   纯洁打断他:“你怎么知道的?”   风炳辰一愣:“什么?”   “你怎么知道女主角没有口气?”   “……”风炳辰被她问住了,“我和她说过话啊?”   “近到可以闻到她的口气吗?”   风炳辰哭笑不得,“喂,你还真是不讲道理啊?”   “我怎么不讲道理了,我有哪句话不合逻辑吗?”纯洁说话的时候,眼睛依然盯着电脑屏幕,没有转头看他。   风炳辰笑起来,道:“我知道了,你还在吃醋,还在为那件事生气,对吧?”   纯洁终于抬起头,正眼看他,冷冷道:“你最好安分一点,按时回家,不要到处沾花惹草,倘若给我抓到什么把柄,你就死定了。”   哦,敢情是嫌他回来迟了。风炳辰大笑,侧头去吻她,他刚沐浴过,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纯洁忙推开他,道:“水滴到笔记本上了,快走开。”   风炳辰哼道,“有什么大不了,回头赔你一个新的。”说着伸手将她膝上的笔记本移开直接将她推倒。   这一番热吻,纯洁的怨气得到了纾解,便正色问道:“前几天你不就说已经拍完了吗?”   “就差这最后一场吻戏了,一直没办法拍。”   “为什么?”   “男主角太害羞了,没办法近距离接触女性。”   “真不敢相信,如今还有这样的男人,他是穿越来的吧?”   “也许吧。”   “困难的话就不拍了呗。”   “必须拍!”   “那就给他找一个吻替得了。”   “吻替?”   “是啊,裸替都有人干,吻替应该也能找到吧。”   “亏你想得出来。”   纯洁坐起身,一脸谄媚地问道:“我能不能去采访他啊?”   “采访他?”   “对啊,像他这样的男演员可算是绝无仅有了,这是很好的卖点啊。”   “你做的是时尚杂志,不要做成了八卦杂志。”   “读者买账才是杂志,不买账就是一堆废纸。你想想看,他连一部电影都还没有演过就挑大梁,还让萧忆山做陪衬,观众肯定好奇,我都快好奇死了……”   “不行。”   “拜托!我可是自己人。”   风炳辰冷笑道:“自己人?亏你说得出口。”   纯洁无辜地望着他。   “明天我去洛杉矶谈电影发行的问题,预计要一个礼拜的时间,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希望你已经乖乖地搬了进来,否则--哼哼!”他哼了两声起身,走进了卧室,过了一会儿抱着自己的枕头出来了,忿忿道,“今晚我睡客房,你别想再占我的便宜了。”   纯洁愣了两秒,忍不住大笑起来。   风炳辰不理她,果真抱着枕头进了客房,然后关闭了房门。她走过去敲了两下,没反应;又软言好语地说上一会儿,答应他明天就搬进来,还是没反应。她猛地想起房门隔音效果良好,适才的一腔衷肠都白诉了。      风炳辰飞往洛杉矶的第二天,纯洁就接到了一个任务,采访萧忆山。   依旧是开杂志选题会,众人一致认为目前备受关注的就是电影《天外来客》。在已经曝光的花絮里,萧忆山不但秀出一身健美性感的肌肉,还变身为白衣飘飘的侠客,秒杀了无数少女,万千粉丝翘首以盼。   此外,另一大热点在于挑大梁的神秘新人,据说他的身手却令著名武术指导都十分钦佩,赞他天赋异禀,是位奇才,影片的女主角顾冰接受采访时透露,他可能是电影史上台词最少的男主角。   她们原希望采访这位新人,但他的讯息几乎是零,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冒出来的。大家又在萧忆山和顾冰之间比较了一番,权衡之下,最后还是选了萧忆山。一年度两次专访同一明星,对杂志可谓是前所未有,由此也可见萧忆山人气之高。   凯瑟琳知道他素来很难搞,最近想要采访他的报刊杂志多如牛毛,全都被拒之门外,只能让纯洁去碰运气。纯洁自打发生了情书事件,和萧忆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是很想当面对他解释一下的,奈何他前段在剧组封闭式拍摄,又碍于风炳辰的醋劲,只好把这念头打消,现在终于有机会可以假公济私一回了。   她拟定采访大纲,给萧忆山打电话。他关机,她便语音留言。翌日下午他才复电,声音略显沙哑地约她来家里喝下午茶。从电话里听来,他似乎并没有受到情书事件的影响而改变对她的态度。   待彼此见了面,她才发现他这段日子还真有不小的改变。首先是头发剪短了,肤色也深了一些,身上的肌肉更结实了。他因为五官生得过分完美,难免给人一种阴柔感觉,如今反倒添了几分硬朗。   纯洁见到他,表面上不露声色,内心还是有点不自然。萧忆山却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微笑着招呼她:“喝点什么?”   “随便。”看一眼茶几上雅致的花梨茶盘,改口道,“茶水就好……”   他便着手泡茶,穿一件满是皱褶的白衬衫,袖子松松垮垮地挽到臂弯,宽松的黑色西裤,拖鞋,有一种贵气的慵懒,很随意地问道:“什么时候又回去的?”   纯洁知道他是问杂志社的事,微笑道:“快有两了月了。”   “很喜欢这一行吗?”   “是这一行撞到眼前了,”纯洁笑笑,“你的嗓子有点哑哦……”   “不太舒服,前两天给电影录歌……”   说到这个,纯洁立刻抓住机会进入正题,访问起电影方面的事。两人聊了几分钟,说到男主演楚凤鸣,萧忆山不吝赞美,说他是一个难得的干净纯粹的人。纯洁甚少听人这样评价一个男人。一般人们会说,精明干练,成熟稳重,敦厚老实等等,干净纯粹,倒像是说红楼女子的。她好奇心起,便多问了几个有关楚凤鸣的问题,引起萧忆山的不满,蹙眉道:“你到底是在采访谁啊?”   她连忙问道:“要怎样才能采访他呢?”   萧忆山眉峰更紧,眯起黝黑双瞳看她:“这你应该去问风炳辰啊。”   纯洁微窘,讪讪地笑了笑。   萧忆山性格偏冷,素日被宠坏了,脾气难免有点大,话说出口才意识到有些冲,又补救式的解释两句,“他不接受访谈,也不参与任何宣传活动。”   “那岂不是比你还大牌……”   “他太害羞了。”   纯洁第二次听说他害羞,心里更加好奇,正欲追问怎么个害羞法,却听萧忆山又道,“风先生财力雄厚,拿拍戏当玩票,我们也乐得轻松,不用抛头露面去宣传……”   “没有吧,他也在乎票房的--”   “我不想知道池的想法。”萧忆山打断她。   纯洁又窘了,沉默顷刻,问道:“你给我的两封信到底写了什么?”   萧忆山脸色微变,十分惊讶地问道:“难道你还没有看过?”   纯洁摇摇头表示没有,然后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对他解释一遍,又再三致歉。   萧忆山听完,静默了半晌才道:“既然你没看过,那还是不知道的好。”   “说说嘛。”纯洁执意请求。   “算了吧。”   “……”   纯洁无语,望着萧忆山一言不发。   萧忆山看着她的表情,不由得笑了,“难道我说出来,能改变什么吗?”   纯洁沉默顷刻,缓缓摇了摇头。她知道改变不了什么,但那毕竟是她迟到十年的初恋,生命中一段美好的时光被命运不告而去,多少有些不甘心吧。   萧忆山忽然笑道:“刚开始我觉得你太无情了,原来你是没收到,都怪我自尊心太强了,我应该持续不断的写,你总是会收到的……”   纯洁也笑了,“你没听过那个经典笑话吗,没准我会爱上邮递员呢。”   萧忆山笑得不无惆怅,道:“这样子也挺好,完美的人生就应该有几分遗憾。”   “是啊,如果那时候我们走到一起,未必会有好结果。”   “你怎么知道没有好结果?”   “有哪个偶像歌手和初恋开花结果的?”   萧忆山又反问道:“谁告诉你,你是我的初恋?”   纯洁又窘住了,讪讪道:“那就当我自作多情吧。”   萧忆山没说话。   两人相互看了半晌,忽然一起笑了。   纯洁将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跟他告辞:“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这算是采访完了?”   “差不多……”   “不用拍照吗?”   “要的,只是今天摄影师没空,我心急就先来了,怕你后面没时间……”其实是怕风炳辰回来反对。   “我这几天都有时间,摄影师有空的话,告诉我时间和地点就行。”   “好的。”   萧忆山留她吃饭。她婉言谢绝,提起皮包,将外套搭在臂弯里。他换鞋拿车钥匙送她出去,道:“我送你,这附近可不容易打车。”   纯洁却之不恭,笑着致谢。他们把昔日的情结解开,倒真像一对老朋友了。   第十九章 义无反顾   这时候,风炳辰正乘坐飞机往回赶。事情进行得颇为顺利,故而提前回来,准备给纯洁一个惊喜,结果飞了十几个小时,回来一看,房间还是老样子,便赌气不理她了。   纯洁对此毫不知情。次日联系影楼,为萧忆山拍照,忙到晚上八点才收工。   萧忆山待她收抬好,道:“晚上有个派对,一起去吗?”   纯洁还没说话,他又道:“凤鸣可能也会去哦。”   这样一来,纯洁就有兴趣了,问道:“是个什么派对?”   “顾冰的生日Party,之前在剧组的时候,她就打过招呼了,导演监制他们都会去,我知道她也邀请了凤鸣,但是我不保证他一定会去,你可以去碰碰运气。”   纯洁略一犹豫,点了点头,道:“不过,我得回去换件衣服。”   “没问题。”   萧忆山驱车送她回公寓更衣,稍作梳妆,然后一起去赴约。   他们进场时,已经迟到了。里面乐音靡靡,灯光昏暗,有不少明星大腕。纯洁眼尖,刚到入口处就看见了一个最不该看见的人。   风炳辰。   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也在,并且正和顾冰在一起交谈些什么。顾冰身穿黑色礼服,长发挽在脑后,看上去光彩照人。风炳辰白衣黑裤,举杯就唇,风采卓绝。   纯洁心头起火,想他不知道何时回来的,非但不赞许自己一声,还跑来这里参加派对,恨不得立刻就冲过去兴师问罪,但她有很好的克制力,沉默了顷刻,忽然转身走了。   此举大出萧忆山的意料,他连忙追出去,道:“怎么回事?”   纯洁咬着嘴巴,一声不响。   萧忆山心知是因为风炳辰,故意开她玩笑道:“他们属千正常社交,你连这个也要嫉妒?未免太小气了吧,”说着观察一下她脸色,又道,“想不到你的心眼这么小,幸亏不是我的女朋友。”   纯洁忍不住瞪他一眼,道:“他本该在洛杉矶,明天才回来了。”   “那你就去问问他,为什么提前回来了?”   “还用问吗,明显是为了参加顾冰的生日派对。”   “还是问清楚的好。”   “他都瞒着我了,我还厚着脸皮去问他?哼!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来告诉我。”   这带了几分孩子气的话,把萧忆山逗乐了。他忽然眸光一动,狡猾地笑道:“不如你也去刺激一下他?”   纯洁侧头看他,双目含着疑问。   萧忆山邪恶地勾起性感的唇角,把手臂弯递给了她。   纯洁会过意来,不屑地一挥手:“太幼稚了。”   说完转身朝外走。   走了几步,忽然又转回来,挽住他的胳膊道:“幼稚就幼稚一回吧。”   萧忆山扑哧一笑,两人重又返场。   室内的抒情乐宛如流水淙淙,几对男女在迷离的灯光下舒缓的跳舞。   纯洁目光四下一扫,没见风炳辰,火苗又冒了起来,有种隐隐的不安。   萧忆山贴着她的耳语:“别到处乱看,淡定点。”   “我已经很淡定了。”纯洁咬牙道。   “拜托,表情柔和一点,想想和你站在一起的人是谁,你这副咬牙切齿的表情也未免太侮辱人了吧?”   “呃,”纯洁窘,“对不起。”   “我们去跳舞吧。”   “我跳得不好。”   “没关系,跟着我就行了。”   说着他就将纯洁带进了舞池。   他们的出现立刻吸引了一部分目光。萧忆山,这个娱乐圈著名的冷面美男,几乎不近女色,今晚不但带了女伴,而且一进门就亲热地跳起舞来,看得大家瞠目结舌。   顾冰原本是在角落里陪着风炳辰,竭尽一个女主人的义务,忽然觉出周围的气氛有点不对,抬头一看,略怔了怔,随即又转头去看风炳辰。风炳辰遇到她的目光,随即意识到自己在沙发里待得有点久,便起身离开。刚走两步就看见舞池里的身影,还以为是自己喝多了眼花,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再看,真的是纯洁。身穿宝石蓝露肩礼服,和萧忆山翩翩起舞。   他顿时大怒,想不到自己才离开几天,她就和萧忆山混到一起去了。   萧忆山拥着纯洁慢摇舞步,含笑问道:“你用什么香水?”   “CD。怎么了?”   “以前你的身上只有香皂味。”   “我可没有心情和你叙旧!”   纯洁有些哭笑不得,目光仍在寻找风炳辰的身影。   萧忆山见她明眸流转,清澈灵动,呼吸间清香袭人,禁不住心泛涟漪,原本是帮她做戏,自己倒似有几分沉醉了,赶紧控制意念,道:“我们去喝点酒水吧?”   纯洁早就觉得别扭了,立刻答应。   萧忆山却不放开她,顺势搂着她的腰往旁边的服务台走去。   纯洁压低声音苦笑道:“你也太入戏了吧?”   “风炳辰在后面看着呢。”   “真的?”   纯洁心里一紧,本能地想要回头看,立刻被萧忆山用力按住,要她淡定。她便随他走到旁边拿了两杯酒,故作镇定地喝了起来。萧忆山一边喝酒一边观察风炳辰,然后向纯洁汇报道:“哦天啦,看看他的表情,他的眼神,哦,简直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   纯洁尽管心情不太好,听到他这么夸张的语气,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风炳辰见他们谈笑风生,新一轮的醋劲又燃烧了起来。顾冰从他身后贴过来笑道:“那是Prince,我还以为他不来了呢,过去打个招呼吧。”   风炳辰缓缓点了点头。两人一起举步走了过去。   萧忆山赶紧提醒纯洁道:“他们来了。”   纯洁转身一看,只见顾冰身上的礼服,酥胸半露,呼之欲出,想到风炳辰一晚上都对着这个,顿时黑脸。   顾冰明知纯洁是谁却故意装作不记得,先和萧忆山打了招呼,然后才看向她,轻轻地惊呼一声道:“噫,这位小姐好面熟,好像是你的助理吧?”说着微笑看向风炳辰。她乃影后,演技浑然天成。   萧忆山微微一笑道:“那是以前的事了,她如今为《FEEL》杂志工作。我今晚之所以迟到,就是因为给她做采访耽搁了,连礼物都没来得及买,真是很抱歉。”   顾冰连忙表示没关系,两人又客套了几句。   风炳辰前两天还为伊消得人憔悴,此刻妒火正旺,见了她只是生气,不发一言。纯洁见他这个态度,目光冷冷,像陌生人一样看着自己,心中怒火升级,也只当不认识他。萧忆山察颜观色,意识到情况比预料得糟糕,便找借口道:“我们还没吃晚饭,不介意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顾冰忙道:“那边有点心水果,还有蛋糕,请随便吃。”   萧忆山谢过她带纯洁去吃东西。他揽着她的肩膀转身,纯洁清瘦,后背的美丽蝴蝶骨若隐若现,恍若振翅飞去。风炳辰终于控制不住,迅疾抓住他的手腕,冷冷道:“管好你的手。”   萧忆山回头看他,又看看自己的手忍不住笑了。纯洁忍不住抢回萧忆山的手腕,冷笑道:“这不关你的事。”   风炳辰明亮的瞳仁微微收缩,沉声道:“你说什么?”   他露出怒容,语气和声调都让人感觉如坠冰窖,浑身散发出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气息。顾冰下意识地退了半步,屏息静气。纯洁却抬起下巴回答他:“请你礼貌一点,不要多管闲事。”   此言一出,萧忆山也不禁佩服她的勇气。恋爱中的人都不乏勇气。   风炳辰终于变脸,抿着唇,眸光变得锐利,恍若刀锋上泛起冰冷的光泽。   萧忆山觉得他就要爆发雷霆之火了,但是他却没有,他只是牢牢地盯着纯洁看了半晌,忽然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纯洁也大为意外。她尚未见识过风炳辰生气的样子,刚刚也是心有余悸,暗自捏了一把汗。但他忽然走了,又让她心神不宁,忐忑不安。   这时候,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来这个派对的目的,哪里还有心情去管什么楚凤鸣是谁。好不容易熬了个把小时,便提出离开。   萧忆山看了一下手表,道:“十点多,还早呢……”   “那你慢慢玩,我先走--”   “你太没礼貌了!啊,我想起来了,你总是在酒会上中途离场,走了惯犯。”   纯洁闻言大窘。   萧忆山又笑道:“算了,我跟你一起走吧。反正我这个人一向孤芳自赏,又爱耍大牌,摆酷,中途退场也很正常的。”   纯洁没心情欣赏他的自嘲,只是微笑表示感谢。   于是,萧忆山驱车送纯洁回家。   两人在公寓楼下话别,纯洁上楼进了家门,刚一开灯就呆住了。客厅空空如也。   前两天,她收抬东西准备搬家,打包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扔在客厅里,现在全都不见了。   她赶紧又去开卧室的门,一看,家徒四壁,萧条极了。   走进卫生间,赫然发现竟连垃圾桶都不见了。   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什么叫做洗劫一空,总算是见识到了。   这种手笔,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干的了。   她站在空房间中间发了一会呆,原地转了两三圈,觉得好气又好笑。但到底还是好气的部分大于好笑。一想到他回来不告诉她,反而去参加顾冰的派对,她就又酸又气。太不尊重人了,还当她是女朋友吗!   思忖片刻,便拿出手机拨给萧忆山,准备借宿。   萧忆山刚离开不久,听完之后,马上就折了回来,并且怀着强烈的好奇心,坚持要求上楼参观一下。看完之后,对风炳辰的钦佩之情有如滔滔江水,让纯洁很无语。   她到萧忆山家借宿,感觉很不好意思,一来给人添麻烦;二来萧忆山是明星,留宿女客多有不便。但他本人挺乐意的,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甚至毫不避讳地表示,他致力于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风炳辰的痛苦之上。   当晚,纯洁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始终难以入睡。   风炳辰提前回来,去参加顾冰的生日Party,两人还曾一起吃饭,看来是交情匪浅,可她却一点珠丝马迹也没察觉,鬼知道他这几天在哪里?或许根本就没去洛杉矶。他完全可以把她蒙在鼓里,想让她看见什么,就给她看见什么。他露出来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她根本不了解他。   她对风炳辰起了疑心,想象力便直挂云帆济沧海,整夜都在想象中受刑,直到天色发白才迷迷糊糊地睡了。翌日一大早便醒了。躺在床上思索了半晌,先打电话回杂志社请了假,然后起床梳洗,到萧忆山的书房找了纸和笔,开始列清单。从衣服、鞋子、皮包、配饰、香水到家具用品等等,列了长长的一大串。   写完之后,拿起那张纸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耳边忽又响起风炳辰那志得意满的语调,“这是我的附属卡,喜欢什么就去买吧,千万别客气。你知道的,我有钱,可以消费这世上一切明码标价的东西。”   既然他这么有钱,她也不需要跟他客气了,谁叫他搬空她的东西。   她咬着笔头思索片刻,又添了一套餐具,然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屈指把纸张弹得脆响,道:“这可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   然后就听身后有人问道:“大清早的,你在干什么呢?”   萧忆山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睡眼惺松地望着她。   纯洁道:“你醒了,我一会儿要出门购物,借你的车用用。”   “买什么啊?”   “买几件衣服和日常用品。”她说着晃一下手里的清单。   “我看看,”萧忆山说着,抽走她手里的清单,一看之下,顿时睁大了眼睛,睡意全无。只见满纸都是顶级奢侈品牌的名字,什么Burberry、Channel、Prada、Hermes、LouisVuitton、ChristianDior等等不一而足。   “这么奢侈?”他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香奈儿普拉达的套装;迪奥的香水化妆品,路易威登和爱马仕的皮包,罗特斯的眼镜……还有一套韦奇伍德的茶具,最便宜也要三四万吧,原来时尚编辑的收入这么高?”   纯洁晃一下手里的信用卡道:“我这是慷他人之慨。”   萧忆山恍然大悟,点头道:“难怪人家都说千万别得罪女人……”紧接以手抚胸、故作劫后余生地庆幸状,“幸亏你不是我的女朋友,否则我出卖色相辛苦赚来的一点钱怕不早就被你败光了。”   纯洁嗤笑一声:“我一直以为明星艺人的收入很高的,看来也不尽然啊。”   萧忆山不理她的讽刺,问道:“你该不会要穿着男式睡衣出门购物吧?”   纯洁这才意识到自己穿着他的睡衣,宽宽大大的,露了半个肩膀,赶紧扯一下衣服,迟疑道:“要不我打电话给莉莎,让她给我送两件。”   萧忆山立刻道:“我可不想上八卦周刊。”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我让助理买一套女装送过来吧。”   纯洁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再去睡一会儿。”   却说风炳辰搬空了纯洁的家,心想:她若不打算睡地板的话,就只能来找他了。便信心满满地在家等着,直等到第二天晚上,结果没等到纯洁,反倒等来了银行电话。对方表示他的信用卡在一天之内的消费高达七位数,虽然他的信用额度是银行有史以来最特殊的,但他出于谨慎,还是决定打电话来确认一下。   风炳辰让他把明细传真过来,看完之后静默了半晌,禁不住纵声大笑起来。   把旁边的方君浩吓了一跳,抬头问道:“怎么了?”   风炳辰头也不抬地挥挥手,表示与他无关。方君浩知道他这两天心情不佳,很识相地不去惹他。   风炳辰坐在椅子里把那份传真又看了看,脸上禁不住又浮起笑容。像纯洁这种女人,当她决定花一个男人的钱,说明他们的关系又进了一步,而他非常乐意并且急于和她建立一种牢不可破的关系。   实际上,当他昨晚闯入她的客厅,看到那些打包好的行李时,怒气已消减了一大半,显然她是准备搬过来的,只是还没有行动。然而,一想到她和萧忆山相拥共舞,终究是醋意难平。这时有心给她打个电话,又拉不下面子,抬头见方君浩翻看一本摄影书籍,忽然灵机一动,便微笑道:“君浩,你有很长时间没有举办Party了吧?”   方君浩抬头看到他的笑容,立刻警惕起来,“怎么?”   “举办个Party吧,邀请一些时尚圈的名人。”   “为什么?”   “就当是庆祝酒店开业十周年吧,邀请一些明星和媒体朋友--”   “十周年还没到。”方君浩不客气地打断他。   风炳辰微微一笑,道:“那么,就当是欢迎时光酒店的新任总裁吧。我看你也不要去搞什么人体艺术,玩什么摄影了,赶紧回来接替方伯,打理酒店生意。”   方君浩一听让他接管家业,就像是要阉割了他一样痛告,忙道:“自家兄弟就别逗我玩了,想要干什么就直说了吧。”   “举办一个时尚Party,邀请一些朋友,尤其是《FEEL》杂志社……”   他的话还没说完,方君浩已经恍然大悟道,“纯洁小姐,对吧?”   风炳辰没说话。   方君浩摇头叹息道:“你这个花花公子,这回是彻底没救了。”他起身充满鄙视地瞪了风炳辰一眼,扔下书,满面怨气地走了。   翌日晚上,一场以Steven Fong名义举办的时尚舞会开场了,时光酒店明星云集,达人齐聚,满室衣香鬓影。《FEEL》杂志主编凯瑟琳带了两个助理编辑盛装出席,独独不见Steven Fong特别指定的纯洁小姐。   风炳辰按捺性子等了半个钟头,依然不见佳人踪影,正准备找凯瑟琳打探消息,谁知凯瑟琳主动来找他替纯洁致歉,说她有事请了假,无缘今晚的派对了。风炳辰一听,满腔热情都被浇熄了,静默半晌,终于将手里的香槟一饮而尽,然后拿出手机拨打纯洁的电话,得到关机的消息后,他当即拿了车钥匙,直奔她的寓所。   纯洁那日疯狂刷卡,添置一堆奢侈品,心中的怨气却丝毫没有得到纾解。   因为风炳辰一直没有打电话来解释这件事。解释,她虽然未必听得进去,但不解释,则显得他完全不重视她。然而,他什么都没有做。   这让她感到心寒,嫉妒之火渐渐平熄,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悲凉。爱情是这样的,让人心甘情愿地戴上镣烤,自愿被束缚、奴役,不论风炳辰是否风流成性,她都已经爱上了他,无法回头了。   她心灰意冷地在家呆了两天,百无聊赖,昏昏沉沉,头重脚轻,连房间也懒得收抬。这晚饿得发晕,不得不出门去吃点东西。   于是,风炳辰打开房门,看到的只有一大堆名牌物品。   从客厅到卧室,杂乱地堆放着若干名牌服饰和物品,那些显赫奢华的商品LOGO和她的房间形成鲜明的对比,叫人不禁怀疑她是否一个仿制A货的专家。--当然,风炳辰是不会这么想的。   他单单觉得好笑,倘若让设计师们知道她如此不尊重他们的作品,势必要将她列入黑名单,拒绝来往了。因为爱,他把她的一切都视作可爱,无伤大雅,若是换了别人,恐怕也未必欣赏。   卧室原本放床的位置搁着一张酒红色的皮质沙发,沙发上堆着一床羽绒被,有一大半拖着地板上,地板上倒着三个空的矿泉水瓶和两瓶红茶,半包香烟,烟灰缸里有七八个烟蒂。   他站在卧室里,四处看了看,找出一个纸袋,把那半包烟和烟灰缸一起扔了进去。然后脱掉外套,卷起袖子开始收抬房间。   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房间里里外外全都打扫干净。整理完毕,他坐到沙发里,很有成就感地环视卧室,希望等纯洁回来,给她一个惊喜。   他从不知道原来给喜欢的人整理房间是一件非常满足而幸福的事。他决定等她一回来就告诉她,自己和顾冰之间什么也没有,他只是在吃萧忆山的醋。他曾经是一个花花公子,如今都改了,他要和她在一起,好好爱她。   纯洁吃了晚饭,又到超市逛了逛,购些零碎的生活用品,方才回家。打开房门的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走错了?   像被施了魔幻一般,客厅变得焕然一新,干净整洁,原本乱七八糟胡乱堆放的纸袋纸盒等杂物全都整齐地归置在客厅一角。   她呆了片刻,忙进卧室查看,第一眼就见风炳辰躺在沙发上,一双修长笔直的腿艺术品般交叠搁置在扶手上,似乎是睡着了。她又呆了一下,随即定下心来,专睛打量一下卧室,然后轻轻走到衣橱跟前拉开门,只见春夏秋冬的四季服饰、乃至箱包饰品都分门别类放置得十分妥帖。难道是他整理的房间?   他这样一个大少爷,无数人伺候着,人生字典里只怕就没有整理这个词。   她满腹疑惑地走进卫生间,赫然发现就连换洗的两件衣服也不见了。不由得一惊:他总不会连衣服也洗了吧?连忙又到阳台上一看,果然,衣服挂在那里晾晒呢。想到自己尚未购买洗衣机,他无疑是用手洗。   风炳辰洗衣服是怎么样的一副情形,她实在无法想象,诧异之余,忍不住笑了。连日来盘踞心头的浓郁阴霾终于裂开一道缝,露出霁光,整了人都清朗了起来。   想起自己这几天不曾好好照过镜子,忙到客厅的镜子跟前端详自己,整理一下仪容方才重回卧室,凝视沙发上的男人。   天花板上的灯光正照在他的脸上,秣艳明俊,线条如画,肌肤泛出明黄色的光泽,丝绸般光滑;紧抿的唇角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族式的骄傲,即便是衣衫不整,发型凌乱,也丝毫不损他的雍容。   纯洁看着他,连日的委屈又在心里蔓延开来,嫉妒、怨怼、自艾自怜,各种滋味在她的心底翻滚,一口气在心头百转千回,慢慢自己平息了,悉数化作唇边的一缕苦笑。   爱原是要人谦逊恭顺、甚至是卑微的,她爱他,就不能太计较自尊,不能太高姿态。倘若天长日久的年月和庸俗琐碎的生活注定要摧毁爱情,她起码还拥有一段美好的回忆可以供养余生,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她决定等他醒过来就和他重修旧好,不闹别扭,努力做一个柔顺温和的人,低首归心,一心一意待他好。   可是,当风炳辰真的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向她,四目相逢,她刚刚柔软下来的心不觉地又硬了起来,表情也自动换上一副冰冷面具。   风炳辰坐起身,揉揉眼睛道:“你去哪里了?我等了你好久,都睡着了。”竟是一副撒娇的口吻,语气颇为爱昵,仿佛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纯洁大出意外,一时竟不知如何答他。她性子冷,素来吃软不吃硬,最听不得温言好语,沉默半晌只硬邦邦回一句:“与你无关!”   风炳辰也不恼,只是定定看她。   灯光下,她的脸色苍白,略显悲哀之色,竟似清瘦了不少,看得他心生怜惜,却故意很委屈地问:“以后都不理我了吗?”   纯洁不想说违心的话,又无法纾解心中怨气,被他问得无言以对。   实际上,这两天她不止一次想过,他若打电话来,作何反应?他若亲自来,又作何反应?然而,此时此刻,她所准备的那些反应全都派不上用场。因为爱情永远不是你安排和设想的模样,它总是出人意料。   风炳辰对她的脾气秉性早摸到了七八分,此时间她不言语,察颜观色知道自己有获赦的机会,忙打铁趁热,继续撒娇:“我肚子好饿,陪我去吃宵夜好不好?”   纯洁依旧冷着脸:“关我什么事?”   “你这个坏人,还有没有良心啊,我帮你收抬房间,洗衣服,忙了好半天,你看,手指都泡皱了……”说着就凑过来,将十根白皙修长的手指伸到她跟前,眼巴巴地看着她的脸。纯洁从不曾见过他这样孩子气,完全不知如何应对,又实在是对他的五官没有免疫力,只得暗自叹息,顺着台阶下了。   “附近只有一家小面馆,只怕不合你大少爷的胃口。”   “没关系,”风炳辰连忙表态,“我现在饿得什么都吃得下。”纯洁无奈,只得陪他出门去吃饭。   夜色深沉,商家店铺悉数打烊,附近唯有谭记面馆通宵营业。两人在楼下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出租车,便步行过去。   纯洁的身体原有些不舒服,经夜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风炳辰亦没有穿外套出门,便伸臂将她揽进怀里,见她没有拒绝,又俯身在她的脸颊亲了一下。纯洁只是抬眸瞪了他一眼,并不理他。   待到了谭记,风炳辰开始卖力讲些趣闻逸事,试图取悦她。为了投其所好,他先讲了一个电影方面的。   “希区柯克以导演惊险、恐怖片闻名,一天,他看妻子做蛋奶酥饼。她把酥饼放进炉子,他就两眼直愣愣地盯着炉膛门,‘那里面在干什么呢?’每隔几分钟他就问一下,嗓门压得很低。酥饼香味扑鼻的时候,希区柯克太太打开炉膛门,取出一块香甜可口的烤熟了的酥饼。希区柯克却紧张得精疲力竭,气喘吁的地说:‘下次做酥饼时一定得有个装着玻璃门的炉子,好看清楚里面发生的一切。我实在受不了这个悬念。’”   纯洁听若未闻,面无表情。他又讲了另一个。   “英国画家威廉·霍格思受命为一个其貌不扬的贵族画像。他坦率的写实笔调,使这个贵族看了很不满意,拒绝付款。霍格思便给贵族写了一封信,说有一个专门展览野兽、畸形人和怪物的人,对这张画像很感兴趣,愿以高价收买。如果他3天之内收不到钱,他打算把这幅画像再润色一下,加上尾巴和其他器官,卖给那人去展览。收到这封信后,那位贵族立即如数付款,把画像拿回家烧了。”   纯洁听了,依旧面不改色。   风炳辰不死心,决定讲一个应景的:“麦克走进一家餐馆,在餐厅里坐了很久,看到别的客人全都吃得津津有味,只有他没有侍应生来招呼,便起身问老板:‘对不起,请问--我是不是坐到观众席了?’”   他话音刚落,近旁的一个女服务员扑哧一声笑了。纯洁终于抬头,眼风扫过那服务员,然后盯着风炳辰脸上,冷冷道:“面都凉了,快吃吧。”   风炳辰闻言宛如得了赦令,埋头吃了起来。   饭后他直接拦车回酒店,纯洁也不反对。她决意要对他好便不再闹别扭了,况且他替她收挣房间清洗衣服极力逗她开心,想来待她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再则自己的东西全在他那,总要拿回来的,干脆大方点随他回去。   谁知到了凌晨,她忽然发起高烧,风炳辰要叫医生,被她阻止,只叫客服拿来感冒药来吃了,昏睡到第二日中午,他前来唤醒她吃饭,考虑到她可能没胃口,特意让厨房准备了一些开胃菜。饭后测量体温,见没有退烧,又请了医生为她诊断,殷勤体贴得让纯洁十分不安。   她活过27岁,尚没有被人这般紧张过,实在无法泰然受之,恨不得立刻好起来。风炳辰也恨不得她立刻好起来,他昨晚忍了一夜,今晚是无论如何忍不住的,偏偏纯洁白天睡得太饱,并不急于休息,躺在沙发里看电视。他在旁边转来转去,找各种借口催她休息,纯洁视若不见,听若未闻。   电视里正在播《天外来客》的宣传片,他灵机一动道:“你不是想要采访楚凤鸣吗?”纯洁听到这一句,果然抬头看他。他赶紧道:“等你的感冒好了,我就安排你们见面,现在赶紧休息吧……”说着就将遥控器从她的手里抽走。   纯洁半推半就依言进了卧室,以感冒怕传染为借口和他保持距离,然而风君委实是位绝世高手,热情且富有耐心,技巧娴熟精致,她感觉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战栗,却极力控制。她这种性格稍嫌别扭,凡事希望别人主动解释,以免自己刨根问底落入一般妇人的俗套。但不论什么人,一旦陷入了恋爱那是什么原则都可以打破的。过了半晌,她终于板起脸道:“你最好把那天晚上的事解释清楚。”   风炳辰的唇贴着她的耳朵,含糊道:“那天晚上,你和萧忆山搂搂抱抱,我都已经原谅你了。”   纯洁将他推开一点,道:“我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事需要你的原谅。反倒是你,真的有去洛杉矶吗?”   “嗯?”风炳辰一时不解其意。   “或者你确实去了洛杉矶,但提前回来却不告诉我,是因为你要去参加顾冰的生日派对?”   风炳辰扳过她的肩膀,盯着她艳丽的脸庞,道:“你在嫉妒。”   纯洁恼羞成怒,往外挪了一下想要避开他,却差点从床上掉下去,幸亏风炳辰及时抓住她,拉回怀里深情亲吻。纯洁委实招架不住,身体总是先于意志向他臣服。他就像一注催情剂,可以唤起她体内最精细微妙的感觉。她想要无限地贴近他,与他合二为一,至于吵架嘛,稍等片刻也无妨。   当两人从激情之巅平静下来的时候,风炳辰还是缠着她。纯洁很不客气地拍开他的手掌,他将脸贴在她的裸背上道:“我和顾冰只有生意上的关系。”   “那你还特意提前回来去参加她的生日派对?”   “我提前回来是因为想你了,可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我很生气,而且你还和萧忆山跳舞,你都没有和我跳过舞。”   “你也没有参加过我的生日派对。”   风炳辰不由得笑了,“不如办一场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派对?”   纯洁闻言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沉默顷刻,便扯出另一个话题道:“那天晚上你用什么方法把我家一下子全搬空的?”   “这是秘密,不告诉你。”   “肯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卑鄙手段,我看我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省得哪天你东窗事发牵连到我。”   “东窗事发?”   “我怀疑你从事非法勾当,没准是个大毒袅、军火商什么的。”风炳辰被她非凡的想象力逗乐了,禁不住笑起来。   纯洁并不转身看他,只是闭着眼睛,用轻若叹息般的语气续道:“不过没关系,即便你真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恶棍,我也认了。”   风炳辰尽管为她荒谬的想象力失笑,听了这话却也颇为感动,伸手自身后拥抱她,亲吻她光洁的背部,道:“我爱你。”   纯洁身体一僵,静默半晌才握住他的手,拉到唇边吻了一下。   夜晚璀璨的月色灯光透过威尼斯红的窗幔洒在她的身上,把她笼罩在一片淡红色的光晕里。这一夜,她做了一个晶莹剔透的梦,梦见自己的胸腔里长出五颜六色的鲜花,盛放得如火如荼,绚烂极了。   第二十章 我在想你   他们闹了这场别扭,各自都把自己的心看得明白,更加珍惜彼此,感情倒比之前更好了。   纯洁属于那种平时不生病,一生病就拖很久的人。   一场感冒拖拖扭拉半个月也不见好,风炳辰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奇谈怪论,说是做爱可以缓解感冒,每晚变着法儿折磨她,没个餍足。纯洁起初有点受宠若惊,后来实在消受不起,恰逢国庆将至,各大商家活动频繁,她寻到某品牌商的活动机会,到外地了几天。   这番出差,风炳辰一反常态,变得异常粘人,早晚两通电话情意绵绵,竟把她这个性格冷清,情感内敛的人训练得热情奔放起来,一些肉麻情话,事后想想都不敢相信是自己说的。   活动的最后一天,品牌商合作的策划公司举办了一场派对,卓越忽然中途出现了,带着一个选秀出道的90后小明星,眼下人气颇高。   旧情人见面,少不得要聊几句。卓越支开那个小明星,纯洁便开他的玩笑,“怎么,你带着女明星抛头露面,不怕温小姐吃醋吗?”她敞开胸怀,没了芥蒂,讲起话来也像是个老朋友。   卓越苦笑:“她目前为公司的一款运动鞋代言,我带她来做活动的。”   “哦,还以为你们签了萧忆山呢……”   “他那样的大牌,我们请不起啊。要是早知道你是他的老朋友,倒是可以拜托你去疏通疏通……”他似笑非笑的说。   纯洁心知他在隐射上次的情书事件,避重就轻道:“你可真看得起我。”   卓越也不深究,忽然换了个话题道:“宏盛百货最近比较惨,可能要被收购。”   纯洁一怔:“是吗?”   卓越牵起嘴角笑了一下,没答话。纯洁很明白他每个表情的含义,这代表着嘲讽,她因为最近确实没关注这一块,对他的讽刺感到茫然,但她对温蒂印象极差,忍不住刻薄道:“被收购也好过被子女败坏。”   “看来你确实对温蒂耿耿干怀,但也不用这么整宏盛吧?”   “什么?我整宏盛?”纯洁听得一头雾水,“温大小姐不来找我的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卓越忍不住冷笑起来:“你不是重回杂志社上班了吗?温蒂不是被踢出来了吗?这不都是因为那个姓风的吗,你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纯洁,我真没想到,你竟然变成了这种人?”   纯洁不说话了。如果说这事是风炳辰干的,那倒是可以理解的。他有这个实力,也确实有可能这样做。该死的家伙,居然没告诉她一声。   卓越见她怔怔不语,有心看她怎么解释,却忽然见到她面露笑容,不禁对她更加失望,掉头走了。纯洁明知他误会了,却也懒得追上去解释。她这个人骄傲的过分,对于不在乎的人,根本不在乎对方的想法。   她决定回去要好好嘉奖一下风炳辰,这事干得真帅!   这座海滨城市是购物天堂,两名同事特意推迟返程,去疯狂扫货。纯洁也有心给风炳辰带点什么,可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东西是他所缺少的。他的衣食住行皆有专人安排,且都是最好的。她唯一能努力的方向似乎就是做个顶级床伴了,于是很不知死活的给自己买了两套情趣内衣。   结果当晚就接到风炳辰的电话,说是为电影北美发行的事飞美国了。原本是要等她回去再走,谁料她推迟了归程,这阴错阳差的结果让纯洁黯然长叹,就连那两套内衣也深感怀才不遇。   回到圣罂市没两天忽然接到小舟的喜讯,邀她担任伴娘,婚期就定在即将到来的国庆假期。纯洁忙恭喜她,询问婚礼的细节。小舟称请了婚庆公司,采用西式花园婚礼,仪式在新郎于廉的老家A市举行。   挂断电话之后,她又和另一位伴娘蔷薇通了电话,不无羡慕地感叹了一番,然后查看日程表,眼看距离国庆没几天功夫了,节假日,商家的活动多如牛毛,工作排得很满,但闺蜜的婚礼是无论如何也要参加的。   她赶紧着手安排工作,订购飞往A市的机票,间隙浏览一下网店,寻思送什么礼物合适。莉莎建议送首饰,舒婷建议送服饰,苏珊是个实用派,建议直接送现金;大家在办公室七嘴八舌地笑谈一阵,却是毫无启发。   晚上回去,小舟又在网上传了婚礼公司的策划书给她,嘱咐她们提前抵达,因为婚礼仪式要彩排;礼服和伴郎最好自备。   蔷薇长袖善舞,男性朋友众多,倒并不为虑。纯洁早有带风炳辰公开亮相的意思,怎奈他在异国公干,一时回不来,即便告诉他,如期赶回来的可能性也不大,便决定不告诉他了。   第二天下了班拉着莉步陪她逛街选礼物。没有具体的想法,逛了逛金店,一圈看下来也没有合适的。纯洁知道小舟出生富裕,品位异于常人,寻常物件难入她的法眼,价格倒在其次,款式一定要新颖别致。莉莎一边看一边询问她的心理价位,纯洁很爽气地回一句:“不计价格!”   莉步笑道:“那就不要在这里看了,去宏盛百货的卡地亚精品店。”   纯洁当即应道:“好,去看看。”   莉莎怔了一下:“准备大出血啊?”   纯洁自从刷了风炳辰的信用卡,购买一大堆奢侈品之后便不再介意花他的钱,闻言笑道:“我如今傍了大款,今非昔比嘛。何况以我的收入水平,偶尔购买两件奢侈品也还是消费得起的。”   莉莎听了这话少不得又要感慨一番,随即出门叫车到了宏盛。   宏盛的店员见多识广,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星,偏巧莉莎当日挽了一款极其逼真的A货手包,原本笑脸迎人的店员看到她的LV包便露了一丝鄙夷,对她们的购买力不抱任何希望,且态度傲慢,言语敷衍。结果礼物没买到,买了一肚子气,还差点和店员吵起来。   当晚,风炳辰打电话回来,她忍不住向他抱怨,发了一通牢骚。他耐心安慰了一番,表示过些日子宏盛就要易主。纯洁忙抓比机会问他:“你要收购宏盛吗?”   他也不避讳,道:“是我的一个朋友。”   纯洁将信将疑:“真的吗?”   “当然!”他不想谈论商业话题,便问道,“你看中了卡地亚的什么东西?”   “没看中什么,只是随便逛逛。”   “不可能!”   “为什么?”   “你不是那种随便逛逛的人。”   “那我是哪种人?”纯洁不由得笑了。   “目的性很明确的人。”   纯洁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把小舟婚礼的事说了,风炳辰笑道:“我当什么大事呢,你既然不知道送什么,就交给我来解决吧。”   “你准备送什么?”   “暂时没想好,不过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国庆的婚礼,我后天就得过去,没时间了。”   “放心吧!礼物一定会如期送达的。”   “要是你也能如期回来就更好了。”十足怨妇口吻。   “想我了吗?”风炳辰的笑声暧昧起来。   纯洁笑了一声,道:“拜托!我这次是要去做伴娘的,如果你赶不回来的话,我只好找别人--”   “你敢?”风炳辰在电话里喝她。   “我也是情非得已啊,”纯洁假意为难,“除非你及时赶回来。”   “好!”   他答应得如此爽快,不禁让纯洁疑惑:“真的?可你不是说还要待上几天的吗?”   他轻笑一声,道:“事有轻重缓急嘛!”   纯洁被恭维得心花怒放,少不得要说些甜蜜情话。   且说她得到风炳辰的保证,身心愉悦,整装飞往A市。   纯洁从未做过伴娘,以为责任重大,抵达之后才知道各类琐事早已办妥,新娘的婚纱、礼服、首饰等业已全部选定。稍后蔷薇也到了,两人一起去参观新房,观摩婚纱礼服及和各类首饰,表达各种赞美,各种恭喜。   晚上小舟陪她们到酒店休息,互看了彼此为准备婚礼准备的行头,都觉得极妥帖,华丽但不张扬。小舟问及她们的伴郎,蔷薇虽男友众多,但并无特别中意的,干脆单身赴宴,等着新娘派送一个;纯洁虽自带一枚,但要婚礼当日才能抵达,小舟无奈,只好打电话给于廉,让他负责解决。   随后蔷薇拿出贺礼,是一对极精美别致的钻石耳环,外加一对钻石袖扣赠给新郎。纯洁忙表示自己的礼物在伴郎身上,至于到底是什么,她心里也没底。好在她们多年交情,并不看中身外之物,也没追根问底。三人的悄悄话一直说到凌晨,最后因为担心熬夜影响美容,种经兴奋的准新娘在她们的强迫下才合眼入睡。   翌日,主要角色都需彩排。她们到了礼堂,其他人都已到齐了,婚庆公司的人正在给双方父母讲流程,旁边站在三位西装革履的男士。见准新娘到来,大家一起抬头看了过来。   纯洁在这一群陌生的脸孔里,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孔,目光掠了过去,不由得又转眸多看了两眼。对方也在看她,四目相对,猛地灵光一闪,想起这人赫然竟是那个相亲男于振。   这一下把她雷得够呛。   于振也被震了一下。那日在甄家,犬概是他此生永难忘记的一天,故而对她印象非常深刻。两人都料不到往后竟还能有交集,不禁面面相觑,十分尴尬。   于廉热情迎接新婚妻子的好友,给她们做起介绍,原来于振是他一个堂叔的儿子,另一伴郎也是亲戚家的小孩,刚满十八岁,白皙秀气,未语脸先红。蔷薇最爱调戏小男生,立刻宣布就他了。   如此一来,纯洁只得和于振搭档了。两人都不提相亲一事,只当是初次相识,还很郑重地握了一下手。   于振那日铩羽而归之后,私底下也打听了一下风炳辰,但圈内没人听说过这号人物,让他越发坚定自己的判断,姓风的肯定在吹牛,好遗憾没能当面揭穿他,再没想到还能有扳回一城的机会。   趁着彩排的空隙问纯洁:“你的那个男朋友怎么没有陪你呀?”   “他在美国有点事。”   “换作我,再重要的事也要放到一边,这种身份怎能让别人替代呢?看来他好像不太在乎你哦,呵呵。”他用一副开玩笑的悟气说。   纯洁笑笑,绵里藏针回敬他:“他明天会出席的,毕竟现在只是彩排嘛。”   “呵呵,他投资的那部电影上映了吗?我也好去影院欣赏一下。”   “国庆节登陆全国影院!婚礼过后就可以去看了。”   “叫什么名字?”   “《天外来客》。”   “萧忆山主演的那部?”   “嗯。”   于振不说话了。沉默了半晌,又问道:“他到底是从事哪一行的?”   “从商。”   于振被她简洁明了的回答噎住了,谈话就此结束。   当晚回到宾馆,纯洁给风炳辰打电话,确认他的行程。可是电话一直接不通,让她好不烦躁,又有些担心。关于风君其人,两个闺蜜前一晚已经仔细拷问过,纯洁该交代的也已全部交代。蔷薇推断他八成已经在飞机上,所以手机才接不通。纯洁略微心安,却依然很迟才睡。   第二天走了大日子,一清早便被蔷薇叫醒,乘车前往小舟住所。途中她继续拨打风炳辰的电话,依旧无法接通,顿时心急如焚。蔷薇安慰她,反正有了替补,即便风君赶不及,也不妨大事。他不知道纯洁正是因为于振的缘故才更焦急。她昨天把话说满,风君若不来,岂不输人。   到了小舟寓所,化妆师带着助手已经到了,正准备为新娘上妆,见到她们,小舟立刻起身道:“纯洁,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因为她一直在给别人打电话!”蔷薇笑着放下行李。   “你送的礼物今早送到了。”   “在哪里?”蔷薇问道。   “在梳妆台上。”   “人呢?”纯洁以为是风炳辰送来的,一脸惊喜地问道。   “谁?”   “送礼物来的那个人。”   “早走了。这件礼物太贵重了,我都不知道该不该收下?”   纯洁被她说的勾起好奇心,暂时把风炳辰放到一旁去看礼物,却是一对卡地亚的情侣镶钻腕表,款式经典,精美奢华。各种证书票据齐全,蔷薇看了价格禁不住微张红唇。纯洁不由得微笑,对这份礼物的满意度远超预期,相比她的风格是过于奢华了,但这是风君的手笔,不过是九牛一毛的事,无需惊讶。   礼盒的随笺上写着纯洁选购赠送,小舟不知道她事前对此毫不知情,她虽一早表示不介意她们送什么,但这么大的手笔还是令她动容,忍不住在纯洁的脸颊重重亲吻了一口,道:“亲爱的,你真是太慷慨了。”   纯洁不由得笑了,拍拍她的脸蛋,还没来得及说话。蔷薇忽然伸过头来,勾住她的肩膀,笑道:“跟你说实话吧纯洁,我本来对这位风先生还存有疑惑,现在看来,他确实是位大人物。”这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化妆师这时出言提醒她们:“再不化妆,时间恐怕要来不及了。”于是三人赶紧坐下化妆,盘头,换礼服,整装完毕,乘坐礼车赶往教堂。   这件礼物的如期而至,就像给纯洁吃了一颗定心丸,又晓得风炳辰一向行踪飘忽,出人意表,反倒镇定了下来,关掉手机,静心等候。   眼见仪式即将开始,他还未到来,司仪赶紧让于振准备。他有些幸灾乐祸地对纯洁笑道:“看来我这个替补要转正了。”   纯洁抬头看一下时间,道:“还有三分钟。”   “你还相信奇迹?”   “三分钟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你就这么相信他?”   “胜过相信我自己。”   于振简直气得笑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道:“那我就拭目以待啰。”   纯洁嘴上镇定,心里其实也紧张,眼看时间流逝,马上就要出场,于振轻咳一声,整理服装领带准备上场,特大度地瞥她一眼道:“要不是我兄弟的婚礼,我还真不稀罕做这个伴郎--”   “那就不麻烦你了!”身后忽然有一把冷冽的声音打断他。   纯洁听到这个声音宛如听到天籁,心底绷紧的弦顿时松了下来,连腿都有点软,幸好风炳辰及时伸臂揽住她的腰。   于振见状不由得讪笑一声,道:“风先生,听说你在美国,我们还以为你赶不及出席婚礼了?”   “还好没有迟到。”   “你搭乘的是哪趟国际航班呀?”   “我自己驾驶飞机来的。”   “呃,”于振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从美国飞过来的?”   “先乘私人飞机到圣罂市,然后驾驶直升机过来的,就停在对面大楼的顶上。”   于振彻底服气了,怔了一下,立刻识趣地离开了。   纯洁抬头看他,启唇未语,便得到一通热吻。直到司仪宣布新人入场的声音传来,风炳辰才放开她,替她掠一下发丝,道:“你真美。”   纯洁含怨带喜地瞪他一眼,满腹的话要说,却已没有时间,忙挽着他的手臂出场。他们走上通道,立刻吸引了全场目光,风君气场强大,任何场合都能喧宾夺主,纯洁早已见怪不怪,表现得十分淡定。   她比较关心的是两位闺蜜的反应,目光掠过小舟和蔷薇的脸,诧异地发现她们的表情都极为古怪,心里不由得一愣,忙用眼的的余光打量身边的男人:西装革履,头发整齐,俊美不凡,没有任何不妥,那么她们为何是这种表情呢?她用眼种向蔷薇询问,奈何蔷薇的目光始终在风炳辰的身上。   稍后仪式结束,大家来到花园进行酒会庆祝,新人父母轮番发言。风炳辰忍不住悄声问纯洁:“我挑的礼物,你还满意吗?”   纯洁微笑看他:“满意。”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了半晌,道:“你今天真的很美。”   纯洁被他看得有些羞涩,垂眸笑道:“谢谢,你也很帅。”   “我好想看你穿婚纱的样子。”   “……”纯洁挺直背部,眯起一双清亮的眼眸看他,“你在开玩笑?”   “真的,我连戒指都准备好了。”   “是吗?多少钱买的?”   “……”风炳辰囧到了,“你的思维能不能正常一点?”   “前提是你的行为要正常一点,这可是我朋友的婚礼。”   “放心,我不会在这里求婚的。”   “那就好,”纯洁松了口气,端起香槟饮了一口,“我还真怕你乱来。”   风炳辰扑哧一声笑了,将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腿上握着:“有没有想我?”   纯洁脸上一红,道:“公共场合,注意影响。”风炳辰非但不收敛,反而戏谑道:“我就喜欢你这会儿一本正经的样子。”   纯洁拿他没辙,只好把目光投向别处,又遇到蔷薇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风炳辰,不由得心里一动,压低声音问他:“你以前见过蔷薇吗?”   “没有。”   “你确定?”   “确定。”   “奇怪,那她为什么一直看着你?”   “我是你的人嘛。”   纯洁待欲表示怀疑,这时新郎官发言完毕,四周掌声如雷,她也忙跟着鼓掌。然后新人举起香槟敬各位亲朋好友,请大家尽情畅饮。众人不再拘谨,气氛瞬间轻松活泼了起来。她寻个机会,把风炳辰正式介绍了一下,蔷薇立刻问他:“你的英文名叫恰克?”   “是。”   “去过英国?”   “没错。”   “会弹钢琴?”   “你没有双胞胎兄弟吧?”   “没有。”   全部得到肯定回答之后,她和小舟互看一眼,点点头,然后一齐看向纯洁,道:“他就是那位拖鞋先生!”   纯洁一怔:“什么?”   风炳辰也是一头雾水。   “你忘记了吗?当年在伦敦,我们被邀请去一家叫”猫和钢琴“的酒吧,参加Party,你临时有急事先走了,我们则遇见了一位拖鞋先生,就是他!那晚他展示的钢琴才华把在场的女性全都迷住了。”她说完才发觉当着风炳辰的面,有些不好意思,便率先自嘲地大笑起来。   小舟也笑:“这两年我们分散各地,不常提起他了。以前大家在一起八卦,说到帅哥,可都是以‘拖鞋先生’做参考的,再想不到你竟会和纯洁走到一起,实在叫人意外。”   风炳辰对各类赞美早已免疫,但考虑到她们是纯洁的朋友,还是表现得受宠若惊微笑道:“原来我们还是老朋友,一时没认出来,真是抱歉。”   纯洁听了这番话,终于明白她们看到他时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古怪了。但随即又想起另一件事,连忙问道:“这么说来,那天在我家吃饭,你说我们相识于伦敦,都是真的?”   风炳辰闻言不由得失笑,扬眉向两位女士道:“你们听听,她可是一点也不记得我呢?”   “我们也很好奇,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   风炳辰于是把那日的情况讲了一遍,笑道:“你们看她的胆子有多大,竟敢向一个亿万富翁施舍。”   蔷薇哈哈大笑:“敢情这就叫傻人有傻福!”   小舟笑着摇头,道:“俗话说问世界情为何物,不过是一物降一物!依我看,从她施舍你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把你降服了。”   风炳辰连忙点头道:“此言甚是。”   纯洁笑而不语,心底流淌一股暖暖的感动。   婚礼结束后,新人去度蜜月,蔷薇和他们在景区玩了两天,也飞回去上班了。纯洁带风炳辰回了趟家,许岚招呼得格外热情。   他们此时已经搬了新家,特意给她留了楼上的大卧室,方便他们回去。自从有了风炳辰这个男友,她在家里的地位陡然提高了许多。纯洁觉得十分荒诞,但平静的生活和稳定的感情让她变得宽容,很多事情也不再计较了。   回圣罂市前一天,纯洁带着风炳辰去了自己的母校。   学校翻新过,比从前更加美观、漂亮,种植了许多颇具观赏性的树木花草。周边外围开设了很多书店网吧和游戏机房。两人挽手在校园里转悠。睽别经年,旧地重游,纯洁难免回忆联翩,不停对他讲述自己的学生时代,零零散散的一些片段,风炳辰都吉光片羽般记下来。当然,也有萧忆山的部分。   他艳名远播,连外面学校的女生都给他写情书。他那样的清瘦,挺拔,俊秀,像漫画里的美少年,书包里永远没有文具盒,没有一本书是完整无缺的,书桌里塞满了情书、零食,和各种各样的小礼物,还经常有人情书错投,塞到她的课桌里。他的右手食指上永远缠着白色胶布,经常赶在上课铃响的前一秒进教室;回答老师的提问始终翻来覆去地那么几句,“呃,不知道”,“忘记了”,“对不起”……   想到这些,纯洁不由得沉默起来。   风炳辰察颜观色,差不多也猜到她在想什么,却没有打扰她,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记忆,那是他来不及参与的过去,难免有些遗憾--说来也奇怪,他并不嫉妒她那个正经交往过的男友,反而对萧忆山耿耿于怀。   随着一声铃响,学生们潮涌而出,他们也随着人潮离开。临上车前,纯洁回头看了最后一眼,这是一个女人和她的少女时代告别,和她的豆蔻年华告别,和她的初恋情怀告别。这最后一眼是为她的青春祭。   她倚在玻璃窗上,街灯霓虹在她的脸上照出变幻莫测的光彩。持续的沉默终于引起了风炳辰的不满。他摇一下她的手臂,佯怒道:“还在想那个姓萧的啊,别太过分啊……”   纯洁转过头看他,语气和声音都极其轻柔,甚至带了些爱怜的意味:“傻瓜,我在想你。”   她平日与人交往时常都保待着一种警觉,自觉或是不自觉的,像只受惊的兔子,从来不曾像此时此刻这样放松,脸上的表情既宁静又安详。风炳辰明显能够感觉到她的不同,她身上那层用于自保的无形冰封忽然之间溶化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幸福之光,那双清亮的眼睛也变得格外柔和,让她看起来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美。   他略微怔了一怔,道:“想我什么?”   纯洁含笑道:“你变成一只小虫子,钻到我的脑袋里来看看。”   “我又不是孙猴子。”   “我以为你比他还神通广大呢。”   风炳辰微笑。   纯洁握住他的手,将头靠着他的肩膀上,看向窗外,任思绪飞翔。   他从来不对她发脾气,从来不给她坏脸色,不曾做过伤害她的事。他永远是那么的风趣迷人,温文尔雅。即便是遭到拒绝,依旧表现得体贴周到,风度翩翩。他又是那样的自信,包容,优雅,深邃。倘若她的心曾经是块寒冷的冰石,那么他的温柔就是山涧的清泉,水滴石穿,柔能克刚。   他尚不曾给过她片言只语的承诺,她亦不觉得有需要。   生命是一个极其漫长的旅程,它拥有能够让承诺和保证变成笑话或谎言的魔力。所以她不需要那些应景的誓言,他们之间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这是她喜欢的方式。她亦没有因为他的富裕和强势,就把自己归入弱势的一方,从而产生年老色衰的恐惧。她从未想过用身体去换取些什么东西。她很清楚,青春是一件易挥发的物质,有着特定的时效性,所以行乐须及时,有花堪折直须折。   从他的身上,她学习到应该怎样去爱一个人。是的,爱一个人是应该像他这样,克制,隐忍,不说伤害对方的话,不做伤害对方的事;静静守候,默默关注,在对方需要的时候及时伸过手去,不离不弃。   她所能想到的关于爱情的最坏结果不过是幻灭,但她亦从未相信过所谓的金色的永生,只要生活仍在继续,生命还在进行之中,那么,谁也看不到未来。他们或许明天就分开,或许永远不分开,谁知道呢。   她对自己还不够自信,不够放心,所以决定把生命打包托付给他,直到他觉得疲惫,不堪负荷为止。届时她将会收抬心情,重新出发。因为她知道,要想看到处处闻啼鸟的晨,必定要经历过无数个梦里花落知多少的夜。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书本网 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在线阅读:www.biqi.me iqi.me i.me